甘露事变-宦官擅权,唐王朝帝王权力的寄生虫,败亡颓势难挽

唐代宦官势力的抬头,始于唐玄宗时的高力士,唐肃宗时的李辅国,唐代宗时的程元振、鱼朝恩。及至唐德宗从兴元返京,“颇忌宿将,凡握兵多者,悉罢之”。贞元十二年(公元796年),以宦官窦文场为左神策护军中尉,霍仙鸣为右神策护军中尉,十万至十五万之众的神策军,都掌握在宦官的手里。史称:“时窦、霍之权,振于天下,藩镇节将,多出禁军,台省清要,时出其门”(《旧唐书·宦者窦文场、霍仙鸣传》)。

宪宗据说为内常侍陈弘志所杀,穆宗是由宦官梁守谦、王守澄等拥立的。敬宗被杀,宦官刘克明又参与其事。所谓“自元和之末,宦官益横,建置天子在其掌握,威权出人主之右,人莫敢言”(《资治通鉴》唐文宗太和二年)。

刘蕡,昌平(今北京昌平西南)人。敬宗宝历二年(公元826年),进士擢第。文宗太和二年(公元828年),应制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他在对策中,极言宦官为祸之烈。他说:“臣以为陛下宜先忧者,宫闱将变,社稷将危,天下将倾,海内将乱。”

又说:陛下“将杜篡弑之渐,则居正位而近正人。远刀锯之贱,亲骨鲠之直,辅相得以专其任,庶职得以守其官。奈何以亵近五六人总天下大政!外专陛下之命,内窃陛下之权,威慑朝廷,势倾海内”

“祸稔萧墙,奸生帷幄,巨恐曹节、侯览(东汉末宦官)复生于今日。”

又说:“今忠贤无腹心之称,阍寺持废立之权,陷先君不得正其终、致陛下不得正其始(指宦官条敬宗而立文宗)。”

又说:“今威柄凌夷,藩臣跋扈,或有不达人臣之节,首乱者以安君为名;不究《春秋》之微,称兵者以逐恶为义。则政刑不由乎天子,攻伐必自于诸侯。”

又说:陛下何不“塞阴邪之路,屏亵狎之臣,制侵陵迫胁之心,复门户扫除之役,戒其所宜戒,忧其所宜忧。既不能治于前,当治于后;既不能正其始,当正其终”,则可以“克承不构矣”。

又说:陛下“诚能揭国权以归其相,持兵柄以归其将,去贪臣聚敛之政,除奸吏因缘之害。惟忠贤是近,惟正直是用,内宠便僻,无所听焉”。

又说:“法宜画一,官宜正名。今又分外官、中官之员,立南司、北司之局”,“法出多门,人无所措”。

又说:今“夏官(兵部尚书)不知兵籍,止于奉朝请;六军不主兵事,止于养勋阶。军容合中官之政,戒律附内臣之职(指观军容使及诸监军使)。首一戴武弁,嫉文吏如仇雠,足一蹈军门,视农夫如草芥”。

最后他说:“今臣非不知言发而祸应,计行而身戮,盖所以痛社稷之危,哀生人之困,岂忍姑息时忌,窃陛下一命之宠哉。”(《旧唐书·文苑·刘蕡传》)

当时和在此以前应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的举子,大都毛举不关朝廷利害的事例来对策,有的还提到恢复唐初的租庸调制,有的主张恢复府兵制,充实十六卫,这些建议,作为史料来看还有用,作为改革的依据就不切实际了。和刘赉同时应制举的杜牧,可算得一代才人,作《战论》、《守论》,这是针对藩镇跋扈,唐对河朔用兵而言的,言辞切直。

可是跋扈的藩镇,当时还远在河朔,对策的举子身处长安,尽管用严厉的字眼攻击藩镇,藩镇也无奈何他。攻击宦官,就不得了。当时神策军十五万人,直接由宦官统率;朝廷的实权也掌握在宦官手里,连皇帝的废、立、生、杀,也是宦官在操纵。如果得罪了藩镇,还有京师可躲,还有别的藩镇可去;得罪了宦官,那就无处容身了。

唐朝之亡,亡于宦官,正是因为宦官干政,政治腐败,引起农民起义;为了镇压农民起义,而造成藩镇势力再一度膨胀,最后权臣篡弑,唐的统治终于结束了。一个出色的政治家,不在于亡羊补牢,而贵于事前就预见到存在的政治危机,并能及时提出挽救的方案,这种不世之才,世不多出,汉初的贾谊,唐中叶的刘蕡,都是值得称道的。

刘蕡是杨嗣复的门生,“以直言忤中官,〔中官〕尤所嫉怒,中尉仇士良谓杨嗣复曰:“奈何以国家科第放此风汉耶?'嗣复惧,答曰:“嗣复昔与刘蕡及第时,犹未风耳。'”(《太平广记》卷一八一引《玉泉子》)可见宦官对刘箦对策,反应极其强烈。

这一科及第的举子中,如裴休、崔慎由、马植都做到宰相,王式成为名将,杜牧官至中书舍人,惟独刘蒉,考官怕得罪宦官,不敢录取。榜出,“物论嚣然称屈”。同科及第的李郃对人说:“刘贲下第,我辈登科,实厚颜矣!”

当时文人,读了刘蕡的对策,“至有相对垂泣者”(《旧唐书·文苑·刘赉传》)。刘蕡因为这次对策,得罪了宦官,由此不能在朝任职。令狐楚在兴元(开成元年、二年,楚任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僧孺在襄阳(开成四年、五年,会昌元年,僧孺任山南东道节度使),都延请他为幕僚,“待如师友”。在他死后,李商隐做了不少挽诗,“平生风义兼师友”,把他当作师友来对待,非常尊敬。宦官后来还诬陷刘蒉,把他贬为柳州司户参军,箦在贬所病卒。

刘蕡对策后的七年,发生了甘露事变。

甘露之变 唐文宗是一个想有所作为的皇帝,深知穆宗、敬宗两朝的藩镇跋扈、宦官专权的情况,想有所改革。即位以后,“励精求治,去奢从俭,诏宫女非有职掌者皆出之,出三千余人。五坊鹰犬,准元和故事,量留校猎外,悉放之”。“省教坊、翰林、总监冗食千二百余员,停〔内〕诸司新加衣粮。御马坊场及近岁别贮钱谷所占陂田,悉归之有司。

先宣索组绣、雕镂之物,悉罢之。”敬宗时“每月视朝不过一二”次,文宗“始复旧制,每奇日(逢单的日子)未尝不视朝,对宰相群臣延访政事,久之方罢”。“其辍朝、放朝皆用偶日(逢双的日子)。中外翕然相贺,以为太平可冀”(《资治通鉴》唐宝历二年)。

当时朝廷上两个大派阀李德裕和李宗闵,文宗都不相信,相继贬逐。他见翰林学士宋申锡“沈厚忠谨”,太和四年(公元830年)将他升为宰相。同他秘密商量诛杀弑宪宗、敬宗的宦官。

宋申锡引荐吏部侍郎王璠做京兆尹,并将文宗密旨透露给王璠。王璠向宦官王守澄告密,王守澄就命人诬告宋申锡谋立漳王凑(文宗弟)。文宗开延英殿召宰相商议,宰相牛僧孺以为“人臣不过宰相,今申锡已为宰相,假使如所谋,复欲何求!申锡殆不至此”(《资治通鉴》唐太和五年)。

于是贬漳王凑为巢县公,贬宋申锡为开州(治盛山,今重庆开县)马,宋申锡竟死于贬所。郑注,绛州翼城(今山西翼城)人。初以医道游长安权豪之门。李想为徐州节度使,注为节度衙推,想得其药力,对他非常信任,并把他介绍给监军王守澄。王守澄接谈数语,注“机辩纵横,尽中其意。遂延于内室,促膝投分,恨相见之晚”(《旧唐书·郑注传》)。


王守澄人为枢密使,郑注设谋诬陷宋申锡,为王守澄重用,充右神策军判官。累迁御史大夫、工部尚书、翰林侍讲学士。

李训,李逢吉从子,进士擢第。敬宗宝历中,以事长流岭表,遇赦得还,由郑注介绍给王守澄,再由王守澄推荐给文宗,太和八年十月,累迁翰林侍讲学士。他们二人相结,共同排挤了李德裕、李宗闵。

文宗认为郑注、李训可以信任,于是把要诛灭宦官的事和二人商量。太和九年(公元835年)七月,李训改任兵部郎中、知制诰,充翰林学士。九月,迁礼部侍郎、同平章事,为宰相。郑注于太和九年八月,也被任命为检校尚书左仆射、凤翔节度使。

十一月,大理卿郭行馀出任邠宁节度使,户部尚书判度支王璠为河东节度使。训、注二人密谋内外合势,翦除宦官,又想利用邠宁、河东两镇赴镇的士卒作为武装力量,依之成事。


李训为相以后,秉承文宗旨意,以宪宗被杀,王守澄预知其事,因此免去王守澄的右神策护军中尉职务,而任命他为六军十二卫观军容使,尊以虚名而夺其实权。不久,又遣中使赍毒酒鸩杀王守澄,死后却给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左神策护军中尉韦元素、枢密使杨承和、王践言也遭贬逐,先后被杀。宪宗之死,传说是内侍陈弘志下的毒手,时陈弘志为襄阳(山南东道)监军,文宗召弘志入京,中途杖杀。“于是元和之逆党略尽矣。”(《资治通鉴》唐太和九年)

太和九年(公元835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文宗御紫宸殿视朝,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奏称左金吾厅后石榴树夜有甘露。宰相李训、鲁元奥劝文宗亲往观看。文宗乘软舆出紫宸门,升含元殿(前殿)。先命宰相及中书、门下两省官前去察看。

李训回来后奏称非真甘露,未可遽行宣布。文宗遂命左右神策护军中尉仇士良、鱼志弘前往查看。宦者既去,李训急召郭行馀、王璠部曲入宫。二人部曲数百,事先已执兵器立丹凤门外,这时独河东兵入内,邠宁兵观望不至。

仇士良、鱼志弘等至左金吾厅后看甘露,发现有伏兵,惊骇走出,奔还含元殿,劫夺文宗还宫。李训遽呼金吾兵(韩约所统)上殿,京兆少尹罗立言率京兆逻卒三百余自东来,御史中丞李孝本率御史台从人二百余自西来,皆登殿纵击宦官,杀伤十余人。文宗所乘软與迤逦入宣政门,李训攀舆急呼,宦官郗志荣奋拳击训,训仆地。“乘舆既入,门随阖,宦者皆呼万岁,百官骇愕散出。”(《资治通鉴》唐太和九年)

唐文宗原是预知李训的密谋的,但在伏兵暴露后,不能配合默契,反而落入宦官手里,这场政变就失败了。

李训改著从吏绿衫,走马而出,在逃奔凤翔途中被擒,械送长安,至昆明池为押送者斩首。甘露事变中,宰相王涯、贾悚事先没有参与李训、郑注密谋,事情发生以后,他们退回到政事堂,静候消息。


仇士良等命左右神策副使刘泰伦、魏仲卿等各率禁兵五百人,露刃出阁门,逢人辄杀。王涯等狼狈逃走,两省及金吾吏卒千余人填门争出,其不得出者六百余人都被禁兵杀死。仇士良等分兵掩闭宫门,搜索诸司,诸司吏卒及酤贩小民饮刃而死者又千余人。

横尸流血,狼藉满地。仇士良等又遣骑兵出城追捕逃亡者,又遣兵大索城中,王涯、贾悚、舒元舆、王璠、郭行馀、罗立言、李孝本皆被擒送入左神策军。

王涯年已七十余岁,不胜拷掠,诬服,称与李训谋行大逆,尊立郑注”。坊市恶少年乘机报私仇,杀人,剽掠百货,互相攻劫,烟尘蔽天。

太和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左神策军出兵三百人,全副武装,以李训的头颅为前导,随后跟着被捆缚的宰相王涯、太原节度使王璠、京兆少尹罗立言、邠宁节度使郭行馀;右神策军也出兵三百人,也是全副武装,簇拥着被绑的宰相贾悚、舒元舆、御史中丞李孝本,徇行(即今之游街)东西两市,文武百官奉命到场观看。于是腰斩王涯、舒元舆等于独柳之下,枭首于兴化门外。他们的亲属无问亲疏皆死,孩稚无遗,妻女不死者没为官婢。

甘露事变发生之际,郑注从凤翔带了五百名亲兵奔赴长安,进至扶风,知道政变失败,折回凤翔。十一月二十五日,为其监军张仲清所杀。郑注的幕僚及亲兵,被杀的在一千人以上。左金吾大将军韩约在长安城内被神策军捕杀。

甘露事变,是由唐文宗与李训、郑注、郭行馀、王璠、罗立言、韩约、李孝本、舒元舆等人密谋策划的,事变失败了,为什么以仇士良为首的宦官集团要把王涯、贾悚等都杀掉呢?当时南衙(唐代三省所属各官署设在宫城之南,通称南衙)北司(唐代内侍省设在皇宫之北,故称北司)矛盾已如水火,如果宦官集团只杀李训、郑注,并不能把南衙行使的政治权力夺过来,把王涯、贾悚等宰相全杀了,至少在较短一个时期内,南衙就不得不听命于北司了。王涯、贾悚等全家被杀,他们不过是南衙北司之争中间的牺牲品而已。

甘露事变大约死了上万人。“自是天下事皆决于北司,宰相行文书而已。宦官气益盛,迫胁天子,下视宰相,陵暴朝士如草芥。”(《资治通鉴》唐太和九年)

仇士良等知道文宗参与甘露事变,出言不逊,文宗惭惧不复言。只因文宗统临国家历九年之久,仇士良等如果擅行废黜,势必招致四方方镇的责难,所以隐忍下来了。

唐文宗从此形同幽禁,“意忽忽不乐,两军(左右神策军)球鞠之会,什减六七,虽宴享音伎,杂遝盈庭,未尝解颜。闲居或徘徊眺望,或独语叹息”(《资治通鉴》唐开成元年)。“左右莫敢进问。因题诗曰:“辇路生春草,上林花满枝。凭高无限意,无复侍臣知。'一日看牡丹,或吟曰:“拆者如语,含者如咽,俯者如愁,仰者如悦。”吟罢,[文宗〕方省〔舒〕元舆词,不觉叹息,泣下沾衣。”(《唐诗纪事》)

一天,文宗“坐思政殿,召当直学士周墀,赐之酒,因问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对曰:“陛下,尧、舜之主也。'上曰:朕岂敢比尧、舜,所以问卿者,何如周赧、汉献耳。'墀惊曰:“彼亡国之主,岂可比圣德。上曰:“赧、献受制于强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资治通鉴》唐开成四年)。

甘露事变之后,宦官恣横,北司嫉忌南衙,宰相无法执行政务。政事堂经洗劫之后,“惟有空垣破屋,百物皆阙”(《资治通鉴》唐太和九年)。而且王涯等宰相无辜被杀,群情愤慨。开成元年(公元836年)

二月,昭义节度使(即泽潞节度使,镇潞州上党,今山西长治)刘从谏上表朝廷,“请王涯等罪名,且言:“王涯等书生,荷国荣宠,咸欲保身全族,安肯构逆!训等实欲讨内臣,两中尉自为救死之谋,遂致相杀;诬以反逆,诚恐非辜。设若宰相实有异图,当委之有司,正其刑典,岂有内臣擅领甲兵,恣行剽劫,延及士庶,横被杀伤,流血千门,僵尸万计,搜罗(兜捕)枝蔓,中外恫(痛)疑。臣欲身诣阙庭,面陈臧否,恐并陷孥戮,事亦无成。谨当修饬封疆,训练士卒,内为陛下心腹,外为陛下藩垣。如奸臣(指宦官集团)难制,誓以死清君侧!

仇士良感到压力,请文宗加刘从谏“检校司徒”衔,安抚刘从谏。同年三月,刘从谏又上表让检校司徒官,“称:臣之所陈,系国大体。可听则涯等宜蒙湔洗,不可听则赏典(指检校司徒)不宜妄加。安有死冤不申而生者荷禄!'因暴扬仇士良等罪恶”。“时士良等恣横”,“及从谏表至,士良等惮之”。由是宰相“粗能秉政,天子倚之亦差以自强”(《资治通鉴》唐开成元年)。

唐文宗于太和六年,立子永为皇太子。开成三年(公元838年)十月,太子暴卒。杨贤妃请立皇弟安王溶为太弟,宰相表示反对。文宗乃于开成四年十月,立敬宗少子陈王成美为太子。翌年正月初一日,文宗病危,命枢密使刘弘逸、薛季逸、薛季稜及宰相杨嗣复、李珏奉太子成美监国。左军中尉仇士良、右军中尉鱼弘志借口太子年幼,且有疾病,拥立颍王瀍(穆宗第五子)为皇太弟。


初三日,文宗病死,年三十三。仇士良杀杨贤妃、安王溶、太子成美。又追怨文宗,凡乐工及内侍得幸于文宗者,诛贬相继。日本僧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也记载着:“又闻开成天子今年正月三日崩。闻新天子上位。城中杀却四千余人,先帝(文宗)时承恩者也。”颍王瀍即位,是为武宗。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5-15

标签:宦官   文宗   京兆   甘露   太和   藩镇   王朝   节度使   颓势   资治通鉴   宰相   寄生虫   陛下   事变   帝王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