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未了│母亲的篮子

母亲的篮子

作者:崔新志

母亲的房间十分整洁,即使是平常杂物,摆放的也很规矩,尤其是悬挂在堂屋房梁处的竹篮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母亲常用的有两个篮子,一个是竹篾编的,小一点,记忆中似乎从没有离开过房梁,就那么静静的在房梁下挂着,从春到冬再到春,不紧不慢的晃悠着。另一个大点的篮子是白蜡条编成的,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有时灰头土脸的从田野里回来,里面满载着喂牲口的野草野菜;有时候从院子里挪到灶台前,里面装的都是柴火……每一次的忙碌之后都被顺手放到不知什么地方,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但好在没多长时间又变得整洁如新,可是我不知道母亲在啥时重新洗刷过了的。

我想触摸篮子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手指刚碰到大篮子,母亲就很严厉提醒我,大篮子会压得小孩个子长不高,至于小篮子,好像就是专门用来盛放“美食”的,当我像馋猫一样仰望的时候,母亲就会不轻不重的朝我头上拍一下,同时耳边响起训诫:“看什么看!别打篮子的主意,要是被我发现了,小心屁股打开花!”

在我看来,小篮子就像百宝箱一样,里面盛满了各种各样好吃的美食,而母亲则像一个魔术师,空手伸进篮子里,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一样东西,熟花生啊,糖果啊,馃子啊,腊肉啊,哪一样不让人垂涎欲滴?当然很多时候都是家中来客时才“变”。刚开始我够不到,只能望“篮”兴叹,后来长高点能触碰到了,出于好奇,有一回趁母亲不注意把手伸进篮子里捞,捞半天却是啥都没有。怪了,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春天到了,沉寂了一冬的山野开始热闹起来,垂柳啊,白杨啊,映山红啊,争相献媚,特别是惊蛰之后,小动物们也出现在了大自然的舞台上。这时候走向田野的还有我们这些“踏青”的小孩子,母亲把空了的小篮子,交到我的手里,于是我就和小伙伴一起打着挖野菜的旗号满世界疯跑了。

我们这里,把农民日常侍弄的蔬菜之外的所有可吃的,长在野地里的植物啊菌类啊,都称为野菜,野菜是分为山野菜和地野菜的。山野菜长在村南的丘陵上,黄花菜啊,蘑菇啊,沙果啊,排着班似的从初春到晚秋一茬接着一茬。听老人说以前挖过野参的,不过没有见到,倒是经常听说谁谁谁采蘑菇中了毒的,还有毒蛇也是要防备的。

地野菜见缝插针似的长在田垄间,挖它们就安全得多,这里有婆婆丁、苣荬菜、猪毛菜、车轱辘菜、苋菜……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都有。不过也不是哪一块地能挖到,勤快的主人家地里就几乎看不见野菜的影子,所以更多时候只在荒地或者路边寻找。

挖野菜可比写作业自由多了,一边沐浴着春风,一边踏过田野小河,这时候一切都在疯长,也包括猫嫌狗厌的我们。我们并不能始终专心致志,往往过不了一会儿就兴趣索然做别的事情了。我会跑到小溪边上,把刚够盖住篮底的野菜倒出来,接着用篮子往水流狭窄的地方一罩,俨然成了渔网,把那些大过篮子缝隙的鱼虾捞出来。如果碰巧捞上来一斤多的大鱼,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连野菜也不挖了,立刻跑回家里邀功。

青黄不接的时候,小篮子跟着我走遍田间地头沟渠河谷,为餐桌的丰盛立下了汗马功劳。可惜小篮子归我使用的天数并不多,盛夏一来,野菜大都老了的时候就派不上用场了。母亲把它清洗干净,依旧高高挂起。这时候开始忙碌的就是大篮子了,母亲有时候㧟着它走向田野,她要为家里圈养的猪啊鹅啊弄来野菜或者野草,野菜需要用刀切,不用很细致的刀法,切完用清水淘洗一下,用麸子一拌就是好饲料。

紧接着就到了做饭时间,母亲又用大篮子装了柴火到灶间去忙碌。有时候忙不过来会叫上我帮着烧锅,可我总是嫌火小,一个劲往灶膛里添柴火,没一会儿就堵了烟道,只弄得乌烟瘴气。母亲就一边数落,一边教我怎样烧锅,可我记性太差就是记不住,或者也可以说心没在这里。好歹把蒸食放到了锅里,盖上盖儿,母亲就接着烧火。也怪,就见母亲往外抽出几根杂木,顿时烈火熊熊,如果母亲心情好,会从篮子里摸出土豆或者红薯之类的,放到锅底门里烧,片刻功夫就飘出了香气,馋的我直流口水。

有时候该洗的衣物多了,母亲就会用大篮子盛着,直奔池塘边。那里似乎从没有断过女人的说笑声,她们漂洗着衣物,同时叽叽呱呱的说着什么。我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就采来莲蓬放到母亲的篮子里……

当一场秋风揪下树叶的时候,篮子又开始了新的忙碌。有时用来盛放掰下的苞米,一趟趟运到地头的麻袋里,有时又用来运送土豆,有时还会把苹果运到地头的车上……秋天大约是篮子最辛苦的时候了,磨损也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因为有了母亲,破损处也被及时修补上了,所以过了好几年依然能顶大用。

母亲的篮子陪伴了我们好几年,那些日子虽然艰苦,但不知为什么留在记忆里的都是抹不去的甜蜜。如今生活好过了,家里也有了冰箱,母亲再也用不着煞费苦心存放吃不了的食物,小篮子也该下岗了吧,我想。

周末带着孩子去看望母亲,她显得特别激动,忙不迭的起身,依然习惯性的奔向屋梁下悬挂的小篮子,从小篮子里取出水果之类的,往孩子手里塞……

“不是有冰箱吗?”我提醒她。

母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总没有放到篮子里清爽,再说又不用费电……”

这时候,我忽然注意到母亲头上的白发似乎比往年更多了,不禁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作者简介】崔新志 网名菏泽新志、新朝大司马。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菏泽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家。从中学起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省市级教学论文大赛中获奖,并在省市级报刊杂志及电台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百余篇,先后发表长篇小说《浮梦萍花》等网文数十万字。另有多篇作品入选各类文集。

壹点号 崔新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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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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