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亭山

月色笼罩，明亮如昼。

整座敬亭山在这清冷柔和的光辉下显得格外静谧和神秘。风徐徐而来，树梢簌簌作响，静谧的山间平添几分人间的嬉闹。

“山月大人。”软糯的声音在山间响起。

一只通体洁白小狐狸，在山间树木之间灵活穿梭，直奔向一处隐秘的山谷。

小狐狸很快跑到山谷一块石崖旁，满心欢喜道：“山月大人，今日是人间的元灯节，街上有很多人赏灯游玩，很是热闹。”

她满是期待看着石崖旁，澄澈如水晶般的眼睛，透露出孩童一样的懵懂纯真。

月影下一人缓缓走出，清辉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又如一件洁白的披衣。

他看向满脸希冀的小狐狸，神色柔和，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缓缓开口：“去吧，注意安全。”

“山月大人不去嘛？”小狐狸得到允许，很是欢喜，扬起小小的脑袋，眸光湛湛。

他微笑着摇摇头，伸出手宠溺地抚摸着小狐狸的头。

小狐狸舒展着身体，很是享受，眯缝着眼，“我会给山月大人带最好的酒回来的。”

“嗯，去吧。”

宣洲城街上华灯初上夜阑珊，满街灯火，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小狐狸隐匿原形，混在人群中，她兴致勃勃，左瞧瞧右摸摸，满脸的好奇之色。

她自化为人形不足半月，虽然以前山月大人带她来过宣洲城，但她这是第一次以“人”的身份在宣城繁华的街上游玩，自然是满心欢喜。

这里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啊！可惜都要用钱才能买到。

小狐狸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绿色荷包，几粒碎银子在里面卟哒卟哒作响，这是她用几株珍贵草药换的，是用来给山月大人买酒，她可不舍得用。

夜更深了，皓月当空，街上行人也开始慢慢散去。

小狐狸怀揣着激动和欢喜走进一家酒肆，肆内热火朝天，小二大声吆喝，端着酒菜飞快地来回穿梭。酒客们觥筹交错，纵情高歌，杯盏碰撞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小狐狸微微皱鼻，轻嗅弥漫在空气中的酒香。

她径直走到柜台，有些生涩的开口道：“店家，我要买上好的桂花酒。”

说着就从荷包内掏出所有碎银子，摊在手心，伸给店家看，“这些钱可以买多少？”

“姑娘，上好的桂花酒，一坛两钱三十文，你手上的碎银只够买两坛。”胖胖的店家，脸上带着始终如一的亲切笑容，回答道。

“啊，只够买两坛吗？”小狐狸垂眸看看手中的碎银，沮丧之情在脸上转瞬即逝，欢悦的点点头，“店家，给你，麻烦给我两坛酒。”

店家躬身伸手接过小狐狸手中的碎银，冲着跑堂的小二喊道，“王贵，给这位姑娘拿两坛上好的桂花酒。”

小狐狸接过小二送过来的酒，小心翼翼的拎在手中，笑咪咪的看了好半晌，转身准备离开酒肆。

这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华服青年男子，拎着酒壶，踉踉跄跄走过来，伸手搭在小狐狸肩上，眯眼谄笑，“小娘子，是那家的？本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小狐狸转身后退几步，避开青年的手，谨慎的盯着青年。

后面一群同样穿着华服的青年看着小狐狸谨慎的模样，都哈哈大笑起来。

“小娘子，不要怕，这是我们宣州通判赵大人的公子赵宝成。”

赵宝成醉醺醺转身冲后面起哄的青年挥挥手，示意他们安静，店内其他酒客见此情景也都安静下来。

赵宝成努力站直身体，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脸上堆积出温和的笑容，有模有样，躬身失礼：“小生，赵宝成，家父宣州通判，不知姑娘芳名，何许人也。”

小狐狸不想在宣州城生出事端，只想赶紧离开这里，她后退几步，打算夺门而逃，谁知那青年早已安排两人守在酒肆门口，将她堵在门口。

小狐狸谨慎盯着门口两个人，又瞥眼瞧见后面华服公子紧随而来。

小狐狸刚刚化形，那里经历过这种事，情急之下，一咬牙，猛地冲出两人的封锁，逃出酒肆，速度之快，宛如一阵轻烟飘过。

可怜那两人在强大的冲撞下，直接飞出门外，吐血倒地，痛苦的呻吟着。

店内其他人皆是目瞪口呆盯着这一幕，后面紧随而来的华服青年，摇摇醉晕晕的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飞出去的两个人，又望望人来人往的街道，哪里还看得见小狐狸踪迹。

“快救人。”一个华服青年大喊一声。

其他人如梦初醒，有几人赶紧上前查看倒地两人情况。

胖胖的店家也害怕出事，赶紧安排店小二去请大夫过来。

几人把倒地两人抬回屋内，赵宝成走上前，仍有些不可置信，“你们两刚刚有看清怎么回事吗？”

那两人面色痛苦摇摇头。

“没看清，我只觉得好似被一座山撞过来，头脑中一片空白，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地上躺着了。”

“我也是。”

赵宝成看着两人，心中有些了悟，暗暗心惊。

店内其他人也都有些明悟，微微咂舌，缄口不言。

盏茶时间，大夫过来，为二人诊断，开口询问道：“这是怎么伤着的？”

二人苦涩的摇摇头，大夫又看向周围其他人，皆是面色古怪。

“大夫，你别管怎么伤着的，就说要不要紧？”店家见众人皆不语，只好站出来说话，毕竟这是在他店内发生的事。

大夫捋了捋几根稀疏的胡子，“无生命危险，只是少不得要卧榻修养数月。”

掌柜如释重负，肆内若是发生人命大事，他这个店主也不好过。

赵宝成看着两个朋友因为自己受伤，有些过意不去，安排几名小厮将其送回家后，就行色匆匆回去了。

一到家们，赵宝成就快步跑到他爹赵日瞿的房间门口，大声呼喊：“爹，爹，您睡了吗，”

赵日瞿与同僚喝酒归来，刚刚宽衣准备睡觉，就听见儿子在门外咋咋呼呼，有些不满的打开房门，叱责：“大晚上的咋咋呼呼，你今年都二十有三，什么时候能够稳重些。”

赵宝成对于父亲的叱责充耳不闻，见开了门，就急急忙忙的开口道：“爹，我今天碰到一见奇怪的事.......”

赵宝成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诉父亲。

赵日瞿听完铁青着脸，瞪了赵宝成一眼：“就知道给我惹事。”

“爹，您说那买酒少女是妖怪吗？”赵宝成对于父亲的眼光丝毫不在乎，心有余悸道。

赵日瞿皱眉，沉吟片刻，“现在还不好说，自太祖开国以来，我朝对于精怪一直采取高压政策，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现在境内精怪要么躲在偏远大山中，要么移居别处，剩下一些则是京城贵人留着玩乐.......”

赵日瞿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露出诡异的笑容。

“爹，您这是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什么现在不好说，不过你可能无意之中解决了宣州府一见头疼的事。”赵日瞿故作神秘的说。

“什么头疼的事？”赵宝成好奇道。

“好了，什么事你就用管，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

另一边，小狐狸拎着两坛酒，步伐轻快的走在山道上，向着深山中前行。

她暗自懊悔，恼怒。要不是山月大人告知，不可在人类面前暴露身份，我肯定会要让这几个污浊下流之辈好看。

其实已是月渐西沉，敬亭山如同一幅山水画，兀自挂着天空。

“山月大人，我给你带回两坛上好桂花酒。”小狐狸欢乐跑到山月面前，扬起脑袋，似在等着山月大人的夸赞。

山月揉揉小狐狸脑袋，接过酒坛，拔出木塞，在坛口轻嗅，显出极为陶醉模样，“果然是上好桂花酒。”

他大口饮下一口酒，高声喧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李太白，何苦求神仙，哈哈.....”

他笑声爽朗洒脱，不似脸庞那般清冷，月光色衣袍，散乱而飘飘。

小狐狸此时已经显出原形，用毛绒绒的头蹭着山月衣袍。

这是他们两相处的方式，小狐狸未化形之前，就是这样躺在山月身旁，听着山月喝酒，吟诗。

“宣州城好玩吗？”山月手抚摸着小狐狸的脑袋，轻轻的替她理顺毛发。

小狐狸扬起脑袋，用力点点头，“嗯，好玩。好多好多人，有闹花灯、舞狮子、猜灯谜、游龙灯、放烟花.....还有还有，我还放了河灯，也给山月大人放了一个。”

“是吗，上面写了什么？”

小狐狸一脸懵懂无知，带着迷惑问道：“还要写字吗？”

山月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小狐狸不明觉厉，也跟着笑起来。

“对了，山月大人，我今天买酒时碰见几个可恶的人类。”小狐狸把买酒才遭遇义愤填膺的说了一通。

山月听闻，眼眸微垂，脸上笼上一层阴霾。

小狐狸以为自己闯祸了，连忙讨好的用头蹭蹭山月。

山月脸上阴霾随即转瞬即逝，目光柔和，“明月，人类很复杂，在外要多加小心。这段时间就好好呆在上山，不要到处跑了。”

小狐狸软糯的点点点点头。

宣州城，宣州府知府张昌珉，通判赵日瞿，同知王赟明，推官祁云治等府州官员，一早云集在城门外，面容严肃，遥守期盼。

六月二十六日，万贵妃五十大寿，皇帝早早派下天使，督促各府州筹备寿礼。这位与当今皇帝相识于微末，共患难的贵妃，虽然整整比皇帝大十九岁，但是仍宠冠六宫，莫与伦比。

而这次来宣州府的天使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红人，西厂厂公田化雨的干儿子刘恒，此人深得田化雨信任，又贪得无厌，喜怒无常，得罪他的官员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因此宣州府知道是此人来宣州都惶惶不安，严阵以待。

太阳温吞高挂，初春的暖意，让人倍感舒适，但对于宣州府官员来说，感受到的只有腿脚发麻和惴惴不安 。

威名赫赫的西厂护卫护着几架奢华的马车，在蜿蜒曲折的官道上缓缓驶来，旌旗飘飘，赫然是天使来临。

宣州府官员瞬间打起精神，整理衣冠，端正站姿，激动和欢迎之情溢于言表。

“下官张昌珉，赵日瞿....恭迎天使。”穿绯袍，绣双雁的知府张昌珉率众官员快步迎上车吗，躬身跪拜。

为首的一架马车上，一位白面小公公掀开车门帘，细声说道：“刘公公说了，都不要在这里候着了，进城去吧。”

众官员皆面露惧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不知所措，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面小公公见众官员仍是楞在原地，轻斥一声：“还楞干嘛，赶紧开路去。”

知府张昌珉这才后知后觉，惶恐起身，将车队迎接城内。

一行众人，一路浩浩荡荡，来到府衙门口。

刘恒才在两个小公公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双小眼睛，微微眯起缓缓扫过宣州府官员，最后定格在宣州府知府张昌珉身上。

“你就是知府张昌珉。”刘恒语气淡淡道。

张昌珉连忙躬身行礼，“正是卑职。”

“嗯，不错。咱家这次奉皇命而来，希望宣州府不要让陛下失望。”

张昌抿将头低得更低了，额头浸出冷汗，战战兢兢道：“卑职一定竭尽全力，不负皇恩浩荡，不负公公所托。”

“嗯，是个明白人。”

很快几人来到府衙后堂，刘恒神清气定的高坐在堂中，半眯阖着眼，享受两个小太监的按摩。

“天使一路舟车劳顿.....”

“行了，咱家是带着皇命来的，先看看你们宣州府准备的寿礼吧！”张昌珉话还没说话，就被刘恒挥手打断，不耐烦的催促。

几个宣州府官员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奈。

当今皇帝自登基以来，独宠万贵妃，宦官当道，面对这些天子、贵妃红人，即使是朝堂衮衮诸公也得退让三分，更何况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这些人回去随随便便在天子、贵妇而边吹吹风，就会让他们轻则罢官，重则人头不保。

张昌珉瞥了一眼站在后方的一位穿绿袍官员，那绿袍官员立刻会意，退出后堂，不一会就有衙役抬着檀木箱子进来。

张昌珉令人打开箱子，里面装备各色珍贵玩物，还有几箱是装的是满满黄金。

刘恒缓缓睁开眼，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享受这小太监的按摩。

张昌珉将刘恒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对方这是不满意，连忙再次站出来，躬身道：“这些只是一些没有用的死物，我知道天使和贵妃自然看不上。”

张昌珉顿了一顿，有继续说：“听闻贵妃喜欢饲养妖物玩乐，而如今我宣州府内正好一只化形的狐妖，正好适合。”

嗯！刘恒眯缝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他这次被干爹田化雨派下来，筹备寿礼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目的是找一找各府境内有无妖物的存在。

大明开朝两百余年以来，建立妖刀卫，对境内的妖物采取前所未有的灭杀政策，余下寥寥也都是在京城由一些贵人圈养。

万贵妃早对那些圈养的妖物失去了兴趣，一心要找几个不同的妖物，为此皇帝还特意派人到邻国几个，可最后不知什么原因无功而返。

一想到此，刘恒眼睛中的光芒更甚，要是他能抓一个化形狐妖回去献给贵妃，那一定能得到干爹和贵妃的赏识，能更加稳固自己在宫中的地位。

刘恒难得露出激动之色，连忙说：“快说在哪里发现的。”

张昌珉听着刘恒的话语，也是露出喜色，当下把发现狐妖的踪迹一五一十的说出。

原来那日，赵日瞿在听到自己儿子的讲述后，第二日立刻想知府张昌珉汇报，张昌珉立刻会意这个消息的重要性，派出府衙衙役和县府衙役对宣州府境内大山密切关注，最终在宣州府北郊敬亭山中发现狐妖。

刘恒听完讲述，立即命妖刀卫和府衙衙役前往敬亭山，活捉狐妖。

那夜被山月大人告知这段时间不要出山以后，小狐狸都是很听话，老老实实的呆在山上。

但昨日，小狐狸在山上采着了一株很是珍贵的草药，想着一定可以换取很多上好桂花酒。

而且那件事情已经过于两个多月了，想来那时闹出的一些风波也早已平息。

小狐狸看着正躺在一块石壁上睡觉的山月大人，露出拟人化笑容，摇生一变，变化成一名妙龄少女，准备偷偷下山。

山月大人睡觉最迟也得十天半月，等他醒来发现美酒在前，一定很高兴。

小狐狸兴高采烈，装好那一株珍贵药草，还有几株少见的药草，一蹦一跳的下山去了。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小狐狸欢快的吟诵着山月大人最常吟的一首诗。

听山月大人说这是诗仙李白来敬亭山，独坐数月后写得一首诗。

诗仙李白什么得不懂，她就喜欢山月大人吟诵这首诗，自己也喜欢这首诗。

小狐狸从敬亭山下来，穿过几条山间小道，正准备踏上官道时，十几匹飞马迎面而来，身穿大红飞鱼，腰挂斩妖刀妖刀卫转瞬就将小狐狸围住。

“还以为，要费一番周折，没想到还正好碰上了。”为首的妖刀卫露出森森笑容，打量着小狐狸。

小狐狸被围困其中，脸色发白，神情紧张，两只好看的眼睛不安打量四处的妖刀卫，似乎想要寻出一条逃生之路。

她早就听山月大人说过恶贯满盈的妖刀卫，自然也知道妖刀卫对付妖怪的手段。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盗匪，妖物四处横行，祸害百姓。

传闻太祖皇帝还是孩童时，就因为父母被妖物祸害，家里田产也被妖物霸占，导致太祖皇帝流落街道，四处乞讨，最后参加起义军，一步一步走上人间帝王宝座。

所以太祖皇帝在建朝以后，建立妖刀卫，猎杀境内所有妖物，立要为天下百姓除去祸害。

可人有好坏之分，妖也亦是如此。

妖刀卫的人员也是经过千挑百选，身手不凡，他们腰挂斩妖刀，手持锁妖链，这些对妖物都有非常强的克制力。

“不用白费力气，你一个刚刚化形的小狐狸，还能从妖刀卫手中逃出。”为首的一个妖刀卫轻蔑看着欲做挣扎的小狐狸。

小狐狸可爱的脸庞，露出罕见的凶相，朝着妖刀卫龇牙咧嘴。

既逃不走，就只能做殊死搏斗。

只要能讨回敬亭山，山月大人就会救下自己。

她双腿暗暗蓄力，欲要冲出一道口子，逃往敬亭山。

啊的一声惨叫。

小狐狸刚冲出数步，就被身后的锁妖链锁住脖颈，强大的冲击力，让她仰头向后倒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为首那名妖刀卫见此，更是轻蔑冷笑：“自讨苦吃。”

被锁妖链锁住脖颈的小狐狸，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用手使劲拉开一丝空隙，才让自己能顺畅呼吸。

为首那名妖刀卫，见任务已完成，心情很不错，带着众人原路返回。

本以为要在茫茫大山中找到一只小狐狸会颇费时日，没想到居然在路上碰见，他心情很不错，所以倒也没怎么为难小狐狸，毕竟这是要献给万贵妃的。

很快妖刀卫带着小狐狸回到府衙，刘恒见到小狐狸时，小狐狸已经显出本形，被关在一个由精铁打造的笼子里。

这种笼子是专门针对一些妖物的，再强大的妖物被关在笼子里也会丧失妖力，显出原形，跟别说逃了。

小狐狸目露凶芒，死死盯着打量她的众官员。

“你们最好放了我，不然山月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小狐狸孩子心性，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下，只能用言语恐吓对方。

“山月大人？”刘恒目露惊醒，“看来还有一只妖物在敬亭山。”

“山月大人才不是妖物，他是仙。”小狐狸听刘恒说山月大人是妖物，顿时更愤怒，大声咆哮。

刘恒没有理会小狐狸的咆哮，目光转向为首的那名妖刀卫身上。

为首妖刀卫瞬间意会道意思，躬身道：“刘公公，我这就带人再次进山，抓捕妖物。”

刘恒沉吟一会，语气森冷：“不急，先把这小狐狸送去京城，让贵妃娘娘高兴高兴。至于那山月妖物就留作贵妃娘娘过寿时再抓捕，送给贵妃做寿礼。”

小狐狸听着这些可恶的人类居然要去抓山月大人，自责不已，暗恼刚刚心急把山月大人说出来，要是这些真的把山月大人抓了，那该如何是好。

小狐狸急红了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急忙开口：“敬亭山没有其他妖，就我一个......”

可是她在怎么解释，也只是徒劳无力。

第二日，刘恒带着妖刀卫和小狐狸出发回京，这次出行可谓是满载而归，这只小狐狸一定让贵妃娘娘高兴的。

宣州府知府张昌珉和众官员对于这个结果更是高兴，原准备被对方里里外外扒一层皮的，没想到柳暗花明，这次还多亏了通判大人赵日瞿家的公子赵宝成，众官员看向赵日瞿都面露感激之色。

京城，作为天下首善之城，繁华程度自然不用多说，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缭乱。

刘恒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城门，向着皇宫驶去。

小狐狸关在笼子里，放在刘恒旁边的软塌上，她神情萎靡，眼下的泪痕尚未干涸。

对于自己的命运，小狐狸从这些抓她的人口中也大概得知了，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山月大人，要是这些人也把山月大人抓去，那该如何是好，小狐狸陷入深深自责中。

没多久马车停下来，刘恒拎着铁笼直接走向安喜宫。

他在回京之前，已经命人将小狐狸的事禀报给干爹田化雨，今天回京得到干爹指示，直接将小狐狸带到安喜宫，呈给贵妃娘娘。

这种讨好贵妃娘娘的事，他怎么会假手于人，自然是一进宫，就亲自拎着笼子去安喜宫。

很快刘恒得到通传，走进了安喜宫，万贵妃半躺在明黄的卧榻上，小声跟着干爹田化雨说笑，两侧宫女神情肃穆的站在卧榻旁，小心伺候着。

“奴婢，拜见贵妃娘娘。”

万贵妃从卧榻上坐起，瞥了一眼下方跪拜的刘恒后，目光就被笼子里的小狐狸吸引住。

“这就是刘公公所说的化形小狐狸？”万贵妃媚生轻笑，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小狐狸。

“启禀娘娘正是。”刘恒神色一动，有些激动开口说。

“让它化为原形给本宫瞧瞧。”万贵妃饶有兴趣的盯着小狐狸。

如今的天下想找一只妖物都难，更何况化形的妖狐，宫中那些妖物她早已见怪不怪，早已失去了兴趣，对眼睛的小狐狸倍感新奇。

刘恒打开铁笼，用锁妖链锁住小狐狸脖颈，将小狐狸从铁笼中拖出来。

小狐狸极其不情愿被人当宠物一样对待，但连日囚禁生活，早已磨尽了身上的气力，现在更是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快显出人形，给娘娘瞧瞧。”刘恒对着小狐狸命令道。
小狐狸不为所动，怨恨的盯着刘恒，似要把对方生撕。

刘恒对于小狐狸的目光毫不在乎，继续催促小狐狸显出人形，但小狐狸仍是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盯着刘恒。

刘恒恭敬的看了万贵妃一眼，万贵妃轻轻颔首，刘恒当下一脚狠狠踢在小狐狸身上，怒喝道：“小畜生，做娘娘的宠物是你的荣幸，你不听话就把你活扒了。”

小狐狸吃痛惨叫，但眼睛仍死死盯着刘恒。

刘恒见此，从腰间取下软鞭，向着小狐狸使劲抽了下去。

“小畜生，让你不听话......显不显原形....”

啪啪之声在宫殿的回响不停，小狐狸被抽的血肉模糊，但她仍是死死的盯着刘恒，似要将对方的模样刻进脑海里。

一连抽了数十鞭，刘恒已是气踹嘘嘘，眼见小狐狸已是奄奄一息。

万贵妃坐在卧榻上，挥挥手，示意刘恒停下。

“本是大山中的野生的妖物，野性难驯也很正常，以后有的是机会调教，要是都如这宫中的妖物，那还有什么乐趣呢，带下去吧。”

第二日，小狐狸又被刘恒带到安喜宫，同昨天一样，刘恒命令小狐狸化人形，小狐狸伤痕累累的躺在地上不理会，然后自然又是被刘恒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顿。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亦是如此。

可越是如此，万贵妃对小狐狸越是感兴趣。

万贵妃是个征服欲占有欲极强的人，皇帝宠幸过的女人，只要有身孕的都被她暗暗命人打掉，以至于皇帝在位十五年至今没有一个子嗣。

宣州府，敬亭山。

山月躺在岩壁上缓缓睁开眼，夕阳照在他平淡清冷的脸上，似水光般流动，波光粼粼，黛黑色的山峦像巨鲸的大口，不知不觉将落日吞食了。

山月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抬头凝望眼前起伏的山峦，这是他每次醒来都必须要做的，似要每一次把敬亭山刻进脑海里。

“明月去哪里了？”山月凝眸感受着敬亭山四周气息，却没能发现小狐狸，倒是发现一些不速之客。

山月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念头，他摇身一晃，瞬间转移到两个鬼鬼祟祟人的身旁，眼中迸射攫取的光。

那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眼神便失去色彩，木讷的站在原地。

“你们守在这里干什么。”山月语气清冷，却透露一种无可抵抗的诱惑。

那两人稍微楞了一下后，麻木开口：“监视一个叫山月的妖物。”

山月眉眼冷了几分，“你们是怎么知道山月的？”

“一个小狐妖说的。”

山月眉眼间的冷意更甚，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强压下心中怒火：“那只小狐妖怎么了？”

“她被妖刀卫抓去京城，送给贵妃娘娘了。”

山月沉下脸来，目光冷厉，捏紧的拳心在空气中噼啪作响，背后的敬亭山更是在这愤怒下更暗了几分。

“好一个贵妃娘娘！”他一字一句道。

明月高悬，映照这座煌煌千年帝都。

小狐狸关在笼子里，身上皮肤没有一处完好，狰狞恐怖的血痕遍布全身，亮晶晶的泪珠在眼中滚动。

她凝望天空明月，想起同山月大人在敬亭山无忧无虑的日子，更是担心山月大人安危，也不知道山月大人睡醒了吗？
“山月大人。”小狐狸喃喃道，慢慢闭上眼睛，兀自沉睡。

月浓如水，皎洁温柔。

倏然，似有乌云蔽日，天空暗沉下去，一道青烟，从月光中缓缓飘落。

睡梦中小狐狸似感知到了什么，迷糊着眼，脸上笼上淡淡喜色，喃喃道：“山月大人。”

然后又闭上眼，兀自沉睡去。

山月抬起一脚，似轻轻放下，又似泰山压顶。

轰的一声，整座大明宫，似有雷声震怒，大地皲裂，宫墙轰然倒塌。

大明宫内无数道气机从各宫门出涌出，一道道身影冲出屋子，或在地面集结，或跃上宫墙。

这一刻，整座大明宫都惊动了。

小狐狸安静的躺在上月怀中，嘴角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丝毫不受这巨响影响。

“你乃何人？”率先发现的山月的一名守卫禁军，拔刀质问。

山月轻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万贵妃在哪里？”

“大胆！擅闯皇宫当死？”那名守卫禁军见山月丝毫不在呼自己的质问，厉声喝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道身影，立刻汇聚在山月周围，拔刀之声，接连想起，宫墙上弓箭上，张弓拉弦，蓄势待发。

山月抱着小狐狸，一股股柔和的力量汇入小狐狸体内，小狐狸身体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势，缓缓凝结。

“拿下！”一声令下，数十名守卫禁军，身形如电，拔地而起，直扑山月而来。

山月面色平静，再次轻轻抬起脚，一脚踏下。

轰的一声响，大地震动，乱石横飞，空气中激起一股强大的气浪。在股气浪下，皇宫守卫禁军，宛如巨浪中的浮萍，失去身体的掌控力，纷纷仰面倒飞。

霎时，咔嚓声、惨叫声在皇宫内响起，几座离得近的宫殿也轰然倒塌。

外围守卫禁军，不可思议的望着这一幕，这是什么力量，简直无法想象！这些禁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转瞬间居然全军覆没。

“放箭！”

一名弓箭手的指挥都卫，率先反应过来，无论对方是什么人，一定不能让对方肆意妄为。

咻咻！数百支箭矢，划破空气，如雨般射向山月。

山月抬头，眸光大作，皓月在山月眼眸映现，他轻轻一跃，跃向高空，数百支箭矢如水柱般，席卷至半空，在他周围形成旋涡。

众人呆呆的望向空中，心中早已惊骇不已！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倏然，卷向高空的箭矢调转方向，如巨浪般，向着禁军袭来。

禁军顿时脸色大变，惶恐失色，踉跄后退。

那名指挥都卫，大喊一声：“逃！”

可此时逃那里还得了！

箭矢如陨石般落下，击穿禁军身体，数百名禁军齐齐倒地，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山月从高空中，缓缓飘落，怀中的小狐狸仍是兀自睡着。

此时，又有几支数百人组成的禁军到，后面更有远远不断的禁军赶往此处。

皇宫禁地防卫力量自然是毋庸置疑，只是为首的将领在看到满目疮痍宫殿，和数百禁军的残状，难免有些踌躇，不敢上前。

“阁下是何人？”说话的是身材高大禁军副统领方得庸，他右手紧紧握住刀柄，但在面对山月的目光时，却没有勇气抽出钢刀。

山月没有理会他的话，抱着小狐狸，面对着禁军，一步一步向着皇宫深处走，方向赫然是皇帝的寝宫。

乾清宫外，此刻数千禁军把守在此处，一股强大的肃杀之意凝结在此，这是禁军中精锐中的精锐，由禁军统领李如松亲自统领，主要负责皇帝的安全。

“哼！废物！”皇帝坐在软塌上，声音威严。

他刚刚接到禀报，数百禁军全军覆没，那妖物正向着乾清宫而来。

李如松惶恐不安，单膝跪地，低头颤声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皇帝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他轻声安慰一旁有些惶恐的万贵妃，“爱妃不用担心，朕已经传监正，子夏先生前来救驾。”

“都是臣妾的错。”万贵妃泪眼如梭，潸潸而落。

“要不是臣妾抓了那小狐狸......”

“爱妃不用担心，这天下都是朕的，一只小狐妖没有直接灭杀，已经是爱妃仁慈了，是这妖物不知好歹。”皇帝打断万贵妃的话，轻拍万贵妃手背安慰道。

“君子当诚,匹夫亦然！”似有郎朗读书声响起在皇宫上方响起。

皇帝面露喜色，语气轻松道：“子夏先生来了。”

万贵妃则是心中长舒口气，放下了所有担忧。

“走，随朕出去看看。”皇帝信步走出乾清宫，万贵妃随即跟上，她也想瞧瞧是何等妖物，能造成如此大的声势。

“退避三舍！”子夏一声青灰衣袍，白发白须，郎朗开口，声音似洪钟，久经不息。

山月只觉周围似有一股力量将自己排挤至皇宫外，儒家言出法随。

“火。”另一个声音又在空中响起，顷刻而来则是数道耀眼火焰向山月袭来。

钦天监监正，一个矮小黑袍老头，掌控自然法则力量。

山月望着席卷而来的火焰，口中吐出几缕白色雾气，那火焰瞬间熄灭，只剩几缕青烟飘荡。

子夏先生和监正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些许惊讶。

皇帝和万贵妃见子夏先生和监正联袂攻击竟被对方轻松化解，更是心惊。

这天地间，还有如此强大的妖物？

如今人族兴旺，尽掌人间气数，妖物修行寸步难行，这种大妖只存在于远古洪荒年间，而今在意灭绝踪迹。

“你乃何人？”钦天监监正目露好奇之色，问道。

“敬亭山山月。”

“山月？”监正凝神掐指推演天机，而后摇摇头：“算不出！”

“阁下既有救下这小狐妖，何不离去，当真要与朝廷为敌？”监正面带温和笑容，语气平静。

“离去？”山月冷笑，“交出万贵妃一干人等，我自然会离去。”

监正微微摇摇头：“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当真要与朝廷为敌，你虽实力不俗，当世罕见，可我与子夏先生联手，你认为你还有胜算吗？”

“不知所畏。”

“不知所畏？”

监正脸上立刻笼上一层阴影，就连一脸风轻云淡的子夏听闻这话，也眼中也有些怒意。

还是头一次有人当着他们俩的面如此说他们。

山月冷厉的眼眸扫过众人，轻蔑一笑。

他再次纵身跃起，皓月在山月眼眸映现，再慢慢放大，天空中宛如出现三轮圆月。

顿时，整座京城，明亮如昼，寒风骤起。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京城百姓纷纷踏出房门，朝天空中望去，不安地议论着。

“这是什么？”钦天监监正无法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三轮皓月当空，这人到底是谁。

“快阻止他。”国子监祭酒子夏焦急的大喊一声，一种不安情绪涌上心头。

皇宫内，李如松满脸惊悚之情，大喊：“结八卦阵，保护陛下。”

数千禁军，瞬间变阵，组成太极八卦阵，将皇上和贵妃团团护在中间。

监正和子夏在空中刚接近山月，仿佛周围就有无数重大山压来，二人紧咬牙关，死死抵抗这股压力，仿佛稍有松懈，就会被压的粉身碎骨。

“这是什么力量！”

监正和子夏同时惊呼，深深的无力感，令二人不受控制的下坠。

他们的眼睛等紧紧盯着山月，似乎要看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

就在二人即将落地时，天空中，一股更强大的压力，自高空而来。

二人呆呆的望向山月，只见山月如同陨石般坠地。

轰！

一股强大的气浪，似奔腾的海浪般淹没偌大的皇宫，尘土飞扬，乱世横飞，无数惊恐尖叫声在皇宫内响起，整座京城在这一踏，似下沉了几分。

监正和子夏二人在山月落地瞬间，就已经被强大的冲击力震晕，二人匍匐在地，头顶，下颌，胸前，不断有鲜血溢出。

这还是山月手下留情，没有让他们当场殒命。

山月踏着碎石，一步步向着皇帝身边走去。

数千禁军无力到底，喋血不止，好在大阵最后护住皇帝和贵妃没有受伤，只是有些灰头土脸。

皇帝看着一步步向着他而来的山月，脸上虽有震撼和愤怒，但却没有丝毫恐惧。

他乃人间帝王，受命于天，无论是人，是妖，是仙，亦不能伤他半分。

一旁的万贵妃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她知道今天即使是当今皇上也保不住她。

“你当如何？”皇帝目露愤恨，一字一句道。

山月未理会这位人间帝王，单吐一字：“死！”

儒家，言出法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