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植数字经济“黑土地” 打造营商环境“样板间”

人物档案·贾西贝

深圳市华傲数据技术有限公司CEO，广东省数字政府领域标准化技术委员会（GD/TC140）委员、深圳市决策咨询委员会委员、深圳市第七届人大代表。2011年创立深圳市华傲数据技术有限公司，深入研究数据治理领域，是国内唯一的省部级数据治理工程技术中心。在《哈佛商业评论》给出的当今世界大数据各信息处理环节企业占位图中，华傲是成为数据治理领域唯一入围的中国企业。

“我的老家在东北，东北的黑土地长出了最好吃的五常大米。” 2020年，贾西贝受邀出席深圳市“数字龙华建设”新闻发布会时，曾用东北黑土地与五常大米的关系，比喻龙华区的数字经济建设，希望龙华区作为数字经济先行者，能厚植数字经济发展所需的“黑土地”，从而长出优质的“五常大米”。

2011年，贾西贝在龙华区创立深圳市华傲数据技术有限公司。12年的发展，华傲数据与龙华共成长，已成为中国大数据领域的头部企业。随着龙华区从“数字经济先行区”迈入深圳“数字经济核心区”，贾西贝对数字经济黑土地该如何做厚、做肥，也有了新的见解。

贾西贝。

在他看来，厚植数字经济发展的黑土地，关键在于解放“三算”（算力、算法、算料/数据），构建“一景”（业务场景），打造好数字经济营商环境，用算法和数据实现营商环境的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从而为数字经济加速发展注入动能。

而龙华区的脱颖而出，正在于紧扣“三算一景”，率先探索，先行打造了数字经济营商环境的“样板间”，初步形成了全流程、闭环的数字化营商环境。擦亮“数字经济核心区”的金字招牌，龙华仍需沿着“三算一景”的逻辑持续深耕。

南方+：现在，外界都很关注“数字经济核心区”的建设，您是大数据专家，觉得龙华该如何切入？

贾西贝：其实，不管是数字经济先行区还是数字经济核心区，它的目标始终一致，就是发展好数字经济，那么，你就得有与数字经济发展相匹配的资源和土壤。就好比是东北的黑土地孕育了五常大米一样，要培育五常大米，就得有肥沃的黑土地。

那么，数字经济发展的“黑土地”是什么？我认为，就是由“三算一景”（算料、算法、算力和应用场景）构成的数字经济营商环境。其中，算料，就是大家熟知的数据，它是数字经济的生产资料。我们觉得，“算料”听起来更好理解一点，因为数据就是计算的材料嘛。

“三算”之间的逻辑关系，比较好理解，那么“一景”的价值是什么？我们应该这么来理解，“三算”作为数字经济发展的三大要素，要为数字经济发展创造价值，就必须落到具体的业务场景中去。某种意义上，我认为，“一景” 比“三算”还重要。

美团无人机送餐应用场景。

华为有一句话，持续压强投入，就是说想要做好一件事必须持续地研发投入，形成一定的压强。但是，目前科技领域里很多研究在产业化进程中是不可持续的，缺乏造血能力。如果一项高新技术不能在近期内获得经济回报，形成良性循环，这个研发投入就只能靠融资输血，很难持续，往往形成科技转化泡沫与寒冬的轮替，大起大落。

换句话说，必须将“三算”要素转化为一个个具体的应用场景，让社会各界从场景中看到、感受到数字经济的活力、魅力、创新力、人民币，大家才敢于、愿意投入到数字经济的大潮中去。

南方+：提到数字经济，大家谈论最多的就是数据，但是数据如何转化成数字经济的生产力，很多人还是茫然。

贾西贝：“三算一景”是底层逻辑，而数据是最基础和最重要的要素。现在大家都知道，发展数字经济离不开数据，但很多人不知道，数据如果不能流通，就很难发挥价值，遑论发展数字经济了。

事实上，这些年数字经济貌似红红火火，但作为最基础生产资料的数据，一直处于禁锢的状态，其实制约了数字经济的发展。

因为数据不同于土地这样传统的生产要素，后者不承载隐私，而数据里包含了个人信息、商业秘密、知识产权和财富等，所以，过去在数据确权、数据定价、数据交易等数据要素市场化、流通机制设计等方面存在很多空白，违法与合法的界限很模糊，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说不清楚。

因此，要发展数字经济，首先必须得解放数据，实现数据的市场化配置。

2020年4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文件，就首次将“数据”与土地、劳动力、资本、技术等传统要素并列为生产要素之一，提出要加快培育数据要素市场。

而自2016年以来，我国数字经济领域形成了以《网络安全法》《数据安全法》《个人信息保护法》为中心的“三法”体系，建构起了全方位的数据安全和个人信息保障体系。重新修订的《民法典》也回应了数据信息立法，明确了法律的界限，在法律层面去除了数据交易的模糊地带。

其次是2022年底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通称“数据二十条”，明确了数据资源持有权、数据加工使用权和数据产品运营权“三权分置”的数据产权制度框架，对数据要素的价值释放具有里程碑意义。

在过去，数据的产权界定是模糊而宽泛的，一个“所有权”涵盖了数据的“持有、加工使用和产品运营”三权。而“三法”和“数据二十条”的推出，就为数据进入市场做了铺垫。再加上数据入市定标定质，就好比大米要定级，是一级还是二级？根据中国标准生产还是欧盟标准生产？数据也需要经过数据标准符合性测试和数据质量评测，才能真正在市场流动起来。

解放了数据还不够，还得解放算力。

2022年11月30日，美国OpenAI研发的聊天机器人程序ChatGPT（Chat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发布。资料图片

前段时间ChatGPT火了，它拼的是什么？数据之外，就是算力。ChatGPT背后是大数据、大算力、大模型。其中的大模型技术，大得惊人，ChatGPT的前两个版本GPT3.0就有1750 亿个参数。传统的小模型，参数不过几万几十万，很多测试显示本周推出的GPT4.0的背后，很可能是百万亿级参数。要训练出来百万亿参数，需要的训练集至少也是万亿的，这得需要多少算料？多大算力？

南方+：那么，从“三算一景”的底层逻辑考量，龙华区做得如何？又该如何深耕？

贾西贝：从这两年的探索来看，龙华的确称得上是“数字经济先行区”，很多举措是先行一步的，比如，在数据的解放方面，具体说，就是数据入市的定标定质上，龙华区政务服务数据管理局现在正在和国家信息技术标准化委员会共同努力，为数据定标准、定质量。

其次，再说算力。目前，国家“东数西算”工程规划有8个算力枢纽、10大数字中心集群，粤港澳是八大枢纽之一，十大集群在韶关落地一个。深圳市从早期的深圳超算到鹏城云脑，也在建设自己的算力。龙华区想要建设好数字经济核心区，也必须在解放算力上下功夫。

鹏城云脑资料图。

怎么解放？第一，建算力、租算力、买算力，几种手段相结合。例如从西丽鹏城云脑实验室拉一条专线，服务辖区数字经济企业。第二，为数字经济核心区里的企业提供政策优惠。好比过去各地的城投公司是用土地要素来培育产业，目前新的趋势就是用数据要素和算力来培育产业。

数据二十条中提出了包括数据产权三权分置、公共数据授权使用、个人数据受托机制的数据基础制度，我们龙华区可以先行试点公共数据授权和个人数据受托的机制，发放数字优惠券。本来企业需要1000万元购买算力，领券后只需要花500万。授权数字经济企业获得公共数据的加工权、使用权以及数据产品运营权，这样一来，企业既有了数据要素，又有了算力支撑，别人不能做的，龙华就能做了。像ChatGPT这样既需要大算力又需要大数据的大模型应用，就有可能诞生在龙华的数字“黑土地”上。

通过数据授权、算力加持，我们就可以在传统招商以资金、土地吸引优质企业落户的基础上，将数据和算力打造成我们招商引资的又一核心竞争力。

2020年，龙华区与深业集团签约，打造未来城市场景实验区。

再说“一景”。

“三算”向“一景”转化，因为投入巨大、风险较高，所以特别需要标杆和示范，让大家看到希望，看到价值。

龙华区在建设“数字龙华”之初，就提出打造未来城市场景试验区，这一点非常有远见。一方面，我们要开拓市场化的应用场景，比如说自动驾驶汽车、无人机送外卖等，另一方面，就是政府率先示范，打造数字经济营商环境的“样板间”，起到带头作用，为全社会树立标杆。尤其是第二点，龙华很值得点赞，“样板间”已经初具规模。

南方+：您说的这个“样板间”具体是指？

贾西贝：这个样板间，就是数字化的营商环境。它可以从上游下游两个层面出发，上游层面是政策算法化，下游层面是服务算法化。前者是政策精算，实现政策找人；后者是服务精算，实现服务找人；前者是政策的触达，后者是在触达基础上的红利兑付。

目前，龙华区在这两个层面都已经做出了成绩，前者是“惠企利民政策补贴一站式服务专区”（下称“惠企利民专区”），涵盖全区各级各类共10个部门的362项政策补贴，后者就是免审即享。目前，龙华区已经推出三批共48项“免申即享”事项，兑现政策红利超6.5亿元，惠及500多家企业和25万市民。

惠企利民专区更像是一个门户网站。原来的政策服务是单线的，分散在各个部门网站，企业、居民找政策很费劲。现在我们通过一个平台，把相应的政策入口全部统一了。企业一登录惠企利民专区，就能看到重点推荐的与该企业相关的政策。如果企业感兴趣，只需要一键点击，就能直接进入申报入口。这就是政策找人，一种半流程的数字化。

龙华区惠企利民政策补贴一站式服务专区包含了“免审即享”服务。

而有些事项的审批流程更简单、服务对象更清晰，就可以更进一步，实现免审即享。举个例子，一家企业通过科技部“国家高新技术企业”认定后，能在龙华获得30万补贴。我们通过实时监测科技部网站，只要国高企业公示名单一出，我们就把企业名称和龙华法人库进行比对，判断是不是龙华的企业。发现某家企业来自龙华，系统会自动抽取企业基本材料，自动生成、提交企业申请材料，提交后经过基于政策的秒批，一直到资金兑付环节，给企业发送信息。如果企业同意申请并提供银行账号，就可以一键兑付。

通过数据和算法精算服务，我们实现了数据办、数据管、数据审，算法办、算法管、算法审，“数据”和“算法”两个要素结合起来，才能真正地实现数字化的力量。惠企利民专区和免审即享加起来，就能实现全流程、闭环的数字营商环境。

接下来，龙华区可以持续完善“样板间”，在免申即享领域继续深化，覆盖更多事项，同时，加速实现企业服务和人才服务的服务算法化，因为企业家和人才群体与营商环境息息相关。再者，在惠企利民上更进一步，打造龙华区双招双引的一站式门户网站“营商龙华”。在同一个网站上，还没落户龙华的企业、人才看政策，落户的企业、人才办事情，双方进入的是统一的平台。

这样，通过政策、服务算法化，将惠企利民、免申即享、双招双引融合，实现政策找人、事项秒批、红利直达，就能够摆脱人为干扰，打造出稳定、公平、透明、可预期的营商环境，它会是龙华区数字经济发展最具说服力的场景。

南方日报：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建议？

贾西贝：如果说龙华区作为数字经济核心区是数字经济的皇冠，深圳北站国际商务区就是皇冠上的明珠。

宝地要宝用。目前，民治街道和龙华区工商联数字经济专委会就在筹划与区侨联、区企业服务中心、人才服务中心、政务服务中心三大中心，联合市区两级人大代表四方面的力量，一起提升北站的营商环境。我们刚刚成立了市区人大代表北站国际商务区联合营商环境关注小组，开展了第一次联合视察。我也准备提议，抓紧建设“营商北站”，搭建北站商务区统一的数字化营商环境门户网站。

和全国其他高铁站单一的交通枢纽定位相比，深圳北站具有独特“四定位：除了交通枢纽，深圳北站还是龙华的CBD，具有商务中心定位；作为龙华区最大的人流集散地，希望让人流在龙华消费，这又是一个商圈定位；同时，它还是一个人才枢纽，深圳的国际人才街区，是香港人才及海内外人才来深的重要通道。

但是，坦率地说，北站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产业空间，但和产业空间相匹配的城市空间还比较缺乏，它还没有从交通枢纽真正变成人才枢纽、商务枢纽。所以我们期望，在“营商龙华”的大框架下，率先建设“营商北站”数字门户，将数字化的力量在北站商务区的人才服务、企业服务、双招双引中首先体现出来。

另外，2022年是生成式人工智能元年，ChatGPT大火。所以，我还想提议，龙华能否成为生成式人工智能的试验区，围绕生成式人工智能展开一些探索，落地应用场景？古人招贤纳士有“千金市马骨”的典故，我们作为数字经济的先行者，必须要做一些勇立潮头的事情，不然，一说数字经济核心区，标杆性的技术应用和我们没啥关系，那这个核心区的招牌就失去了辨识度了。

现在，我们回头再来总结，发展数字经济，必须首先夯实已经数字经济的黑土地，也就是数字经济营商环境，做好“三算一景”，这是底层逻辑。

而龙华区已经在这个底层逻辑上先行探索，有了一定的积淀，未来在数字经济核心区的建设上，可以进一步精耕、深耕，通过授权数据使用、提供算力支持的方式探索数据投资，并充分运用政策算法化、服务算法化，不断深化推动惠企利民、免申即享、双招双引一体化建设，打造统一的数字化营商环境，为数字经济发展的“黑土地”打造落地应用的“样板间”，引领、吸引社会各界投入数字经济大潮。

【记者】吴永奎 程德坤

【海报】栾艺婷

相关阅读：宋勇华：建立数字化转型专家评级体系，让真专家脱颖而出

【作者】 吴永奎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