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乐堂散文心债难还

从老人的手中接过那张尽管发黄褪色，却也饱含艺术与生活情趣的照片时，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成为我难还的心债。虽然这期间我曾做过不少的努力，可以自慰了，但我总忘不了那村庄，那庭院，那老人脸上的历史和满眼的渴望与期盼。

那是去年冬季，我和女友经过一年多的交往，彼此感到已到了难舍难分的程度；她来信说，几天不见我的信，心里就空荡荡的，没有我他会更加凄苦忧郁，希望我永远填充她那空虚难奈，无聊至极的心灵；我那时也感到她是我灵感所在，灵性的源泉，没有她我的心灵会日渐枯竭。于是，她便邀请我去她家。

我为了向女友的家人展示一下自己，便把一些获奖证书、社会职务证书、发表作品的报刊及一些有代表性的美术作品都翻拍成照片，装祯在一本崭新的，不算高档，倒也不失身份的影集里，给了女友，并随身带了一部相机。女友家小字辈的人对我的到来十分高兴，弟弟妹妹竟相夸赞，并把她年过九旬的爷爷奶奶请到我面前，让我手执相机风光了整整一个胶卷。

我不知那步履蹒跚的老人是把我当成他不久的孙女婿还是把我当成了一个水平很高的摄影画像师，他竟激动得抓着我的双手，热情地说：“走，咱爷俩到我的小院里喝两盅。”

老人耳朵有点聋，很健谈。只是由于年纪太大，有些口齿不清。他对我讲他经历过的近一个世纪里他家的兴衰，从他的口中，我知道了女友的曾祖那老人的父亲是北京晚清政府的小职员。老人小的时候，家境在北京也算殷实，只是后来由于历史和战乱，不得不转回老家。老人的父母、兄妹皆去世，他很有些怀念和伤感。

后来老人从墙上摘下一个不到一尺见方的相框，里面有一张已经发黄药膜有些脱落的黑白照片。老人用手指着里面的人物，向我介绍他的父亲母亲、兄妹及他。照片中的老人只有两、三岁的光景，坐在一个脸盆里。照片上的环境是一个典型的北京四合院，挂着竹帘的正屋门前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的两边坐着老人的父母。老人的父亲，身着晚清的长袍，头顶一顶顶子帽，手执一把折扇，足蹬高底的靴子，颇有几分威严；老人的母样也青丝高挽，怀抱老人的妹妹，颇显得温柔与贤淑。四合院里有芭蕉，君子兰和假山。

老人说这张照片还是洋毛子拍的，当时在北京刚兴起，就这一张，经过几个人的手，才转到他手里。看着照片一天天发黄，药膜也日渐脱落得历害，老人的心事也越来越沉重，担心有一天照片彻底损坏了，就无法让后人知道先人在北京发迹时的情形了。今天听他的小孙女——我女友的妹妹说我画人物像很好，老人很高兴，想让我把这幅照片给画一张，完成他的心愿。

我从老人的手里接过那幅古老的照片时，老人脸上的皱纹好像舒展了许多，有些浑浊的双眼充满了激动，虔诚和期盼！

谁料想我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去画那幅照片，我和女友就不得不在难分难舍中分手，原因是她家的实权派——我女友的父母竭力反对。她的父亲有严重的心脏病且十分固执；母亲身体不好，说是嫌我们相距太远（她家在另一个百里外的小县），实则觉得我不配她的女儿，因为我身材只有一米六，经济上又十分清贫；她的姥姥自小看着她长大，现已年迈难舍女友。

为此，女友一连几天都好像精神分裂的样子。最后，身为长女的她屈服了家庭，临分别时送我一个附有邱比特爱心之箭的工艺精品，送我妹妹一串风铃。

或许她想把爱深埋起来吧。临别时她说不要我再给她写信，即使写了她也不会再看。她说我们的过去足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不要再增加她欠我的心债了。

“以后只要记着你的路上有一个姐姐陪过你走过一段就行了。”她说。

以后的多少个寂寞的深夜我用泪水泡起了她的照片，我望着孤独的残月绘下了一道道残缺的风景，终于有一天我把用磨成厚茧的手写成的日记付之一炬并擦干了我的眼泪，但我心头总想起老人的心愿。我们相距百里不便去见那老人，画好邮去他也难收到，因为其间女友虽然也给我妹妹和同学写了好多要多多开导我的信，但我写给她的信总是原封不动地退回。

那幅照片我是一定要画好的，因为我答应过那老人，更何况那照片本身就是一幅很不错的艺术品，但我画好后怎样才能让她的家人接受送到那老人的手中呢？

我不知远方的老人是否健在，更不知那老人是否知道这其中的原委。我只能在此深深地为老人祝福：

祝愿老人健康长寿！

1997年1月9日

后记：后来，终于在2005年左右将我画的照片和原件挂号邮给了她的弟弟，只是我不知道是否接受了，更不知道老人是否能看到。

【作者简介】：黄建军，网名流水无声、满月荷塘、大军。汉族，1972年生。山东曹州三乐堂创办人。农民身份，但已现身中学教育30年。高中时代（1989年国庆期间）曾创办菏泽一中《在那一方》文学社（后被更名为《在水一方》，曾在《中外文化报》《牡丹文化》《小作家》《星星文学》《菏泽日报》《曹州晚报》《牡丹晚报》等发表诗歌、散文、小说。2012年获得第二届新时代网络作家十佳作家，有20000字左右的诗文被收录在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第二届新时代网络优秀作家作品集》。在“江山文学网”有自己的专辑。现为山东省文联会员，菏泽市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书法家协会、美术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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