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三百一十）-失准的凝固音乐

失准的凝固音乐

文/张鸿志

德国诗人歌德说过：“建筑是凝固的音乐”，他是以诗人的视角和浪漫的情怀来形象概括建筑之美的。我曾领略过纽约曼哈顿建筑风格，也曾驻足凝视过欧洲古典高耸的哥特式教堂，我也曾多次涉足上海外滩，尽情欣赏更为年轻更有朝气的摩天群楼，也独自一人徜徉在苏州那由青石板铺就的街巷，品味着河边古朴典雅粉墙黛瓦的楼阁。古今中外的建筑风格各不相同，形态各异，但其共同点都如“凝固的音乐”一般，像一串串五线谱又像一行行简谱，静静地凝固在那里，给人以静美的享受。在浏览各地不同“凝固的音乐”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却出现了“失准的凝固音乐”。

在我十七八岁时，我大哥经常出差，工作很忙，就托付我给他建一个盛煤用的小屋子，我们那个时候俗称“煤池子”，因为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家家户户取暖都是靠烧煤炭炉子。所以，就得提前建好“煤池子”储存煤炭。煤池子约有一米二高，一般是贴墙建造，共四个面，顶部留一个方孔是往里装煤之用，正面留个方孔是取煤之用。我就聘请了康家大队的号称“建筑专家”的同学董会生。他当师傅，我当小工开始搬砖、和泥，他丈量尺寸，准备工作就绪后就开垒墙了。会生手拿瓦刀运用自如，动作麻利，还在大声“训斥”我别老站着赶快搬砖上泥，不由得暗自思忖着真找对了师傅。那是个初秋时节，骄阳似火，炙热难耐，到中午时分煤池子大部分工程量完成了，只剩下封顶了。大哥买回了几个熟菜，拖出一箱青岛啤酒。或许是天太热人也太累了，会生就拿着啤酒当水喝，我那时几乎不喝酒，就当起服务员，斟酒劝菜，仍旧是干着“小工”的活。下午三时许，封顶仪式开始，五根粗细均匀的横梁固定好，草苫子铺好，瓦缝连结好，真正做到了严丝合缝。大功告成了，击掌相庆。可就这时候大哥回来瞥了一眼，问道：“煤池子没留门啊？咋取煤呢？”问得我俩目瞪口呆，心里是哇凉哇凉的，尤其是师傅会生满脸通红，也看不出是晒的还是羞的。这又重新返工，掀开顶子，推到立面墙，重新留出出煤门口，几乎是重建了一遍，竣工时天色已黑。完事后我和会生开玩笑说：“如果让我们盖房子，是不是一样会忘了留门呀！”会生接了句：“那门也没有啊！”。这话弄得我懵懵懂懂，不知其意。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们单位分配来了一位学工民建的大学生。那时的大学生可谓凤毛麟角，领导也重视，就让他给一公司设计一栋小楼，一楼是餐厅，二楼是办公室和会议室。这是大学生刚来接的第一个活，自然是尽心竭力，没几天设计好了方案。施工队对大学生设计的方案毫无疑问，照着葫芦“画”葫芦，直到二层封顶时才发现没有楼梯，竟然是忘掉了楼梯。这时的那位大学生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想他和我当年盖“煤池子”不留门犹如同出一辙，一样的尴尬，随后又在楼的西头接上水泥预制的露天楼梯。

多年以后我看了一则故事，说的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加拿大工学院的毕业生在设计桥梁的时候，由于计算不精确，致使完工后的桥梁倒塌，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也使这所学校蒙受了巨大的耻辱。校方为了让学生汲取教训，花重金买下这座桥梁的钢铁，做成了一个个戒指，名为“耻辱戒指”。每位学生毕业时都会得到这样一枚戒指，戴在手上。这枚“耻辱戒指”成为推动他们认真工作的动力。

不管是“煤池子”“门”也没有，还是小餐厅“梯”也不要，尤其是大桥精算失误，都有“异曲同工”之由，都因粗心大意而成为“失准的凝固的音乐”，令人遗憾唏嘘。只有全身心地投入，确保不出差之毫厘，才能真正让“建筑”成为“凝固的音乐”，也让康德老先生在天之灵得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