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围被俘,临刑前一刻为老乡所救,婉谢老人安居好意,矢志东归

1937年3月,徐向前、陈昌浩带着30名警卫战士组成的小分队,准备突围回陕北。因为各山卡路口都设有岗哨,他们在山中转了三天,依然走不出去。

考虑到人多目标大,徐向前、陈昌浩决定化整为零,分散行动。同志们相应成组分散行动,其中一组为肖永银、陈明义,他们身上带有徐向前托付的信件。徐向前、陈昌浩则与保卫科长袁立夫及警卫员康海生、赵家仕组成一组。

又走了六七天,陈昌浩一行终于走出了祁连山。

这天,他们来到甘肃张掖的西洞堡附近,徐向前要康海生、赵家仕去前面侦察。两人化装成小贩,来到一条冰河附近。敌骑兵忽然呼拉拉冲到前面,后面的敌人又一扑而上,两人被抓了。

马匪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份地图,几十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两人。康海生还没想好如何应对,一个小鬼冲出来指着他,说他是徐向前的参谋。康海生盯着他看了一眼,似乎有点印象,应该当过红军,但不知道是谁。

天黑了,马匪把他们带到指挥部,关进一间黑屋子,门口守着一名提大刀的哨兵。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马匪总指挥马元凯在住处提审两人。

马元凯是个肥得流油的家伙,六十来岁,大光头,满脸黑胡子,一双猪泡眼白多黑少。康海生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披着大衣,蹲在炕上,面前摆着一张八仙桌。

几个提刀挂枪的马匪围着两人站定,马元凯才慢吞吞地问他们在红军里干什么,认不认识徐向前。

两人说自己是勤务兵,不认得这么大的官。这个说法并非完全不可信,康海生和赵家仕个子瘦小,身体单薄,年龄都不大,那一年康海生十九岁的样子,赵家仕更小一些。

又问徐向前去哪儿了。答,夜里走散了,谁也不知道谁去了哪里。

马元凯自然不相信这个说法,可他既不找那个小家伙来对质,也不拿着地图来质询,也没有叫打叫骂,反而偏要眯起猪泡眼,摆出一副“善相”,一门心思来诱导两人:“咳!你们知道,就带我们抓嘛,抓到有赏!至少一万块大洋!......”

马元凯说得唾沫横飞,但康海生两人心里有了底,知道这帮家伙手上什么也没有,一句话不说,让他说个痛快。

马元凯大概看面前的两人人小模样又老实,开始了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训”,说红军完了,你们上当受骗了......自得其乐地足足说了小半夜。

两人回到小黑屋,心里暗自高兴了一回,认为敌人没找到徐总指挥,也没掌握他们的底,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活下去。于是不再像前两天那么老叨念死的事情了,开始琢磨起逃跑的的办法来。

后来,敌人又问了一回,再没问了,看守也略松了点。

被关的时间长了,有些马匪老兵过来跟他们搭腔,渐渐混熟了。马匪兵叫他们“尕娃”,大概是“孩子”意思。有天,康海生听这帮人闲聊,把江西来的红军叫“老共产”,四川来的叫“新共产”,说“老共产”坚决,思想改不了,抓到就砍头,“新共产”还可“教育”一通,不至于杀头。康海生就此多了个心眼。

有一天,敌人准许他们出来晒太阳。康海生和赵家仕一出来就蹲到墙根下,脱掉衣服,咔哧咔哧捉虱子。哨兵在一旁看着两人光溜溜的模样,笑得直咧嘴。

一名军官从此路过,看见墙根下瘦小的这两人,很是惊讶,朝康海生他们发问:“咦,怎么,你们这么大个孩子也闹共产吗?”

对这个问题,康海生很是不屑,小怎么啦?小就不能革命了?在红军里还有些小鬼比他们还小呢。他看了对方一样,都懒得回答。

不知这军官怎么了,继续问个没完。问他是在哪里参的军。康海生随口说是在陕西。对方却说他的口音是河南的。这下康海生警惕了,抬头看这军官,好像并非恶相,问话也不是藏着阴险,于是说自己是河南去陕西挖药,跟着参加了红军。军官信了。

康海生不知道这次偶遇对他意味着什么,这个人将在他的生命里扮演极为重要的一个角色。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军官也是河南人,潢川县的,和自己的家乡光山县是邻县,两人可以说是地道的老乡了。这个老乡以前在孙殿英部队当炮兵,被马元凯俘虏后参加了马匪军,职务上是炮营副营长,但主不了事,有职没权,颇受歧视。

个人不得意,加上老乡关系吧,让这名军官对康海生有种特别的亲近感。没几天,他就把他俩要出去喂马去了。

康海生庆幸遇到了好人好事,终于摆脱了不见天日的黑房子,也应该不会被杀头了。

但是,他不知道,马元凯还惦记着他呢。

一天黄昏,马元凯派人把他叫去了。马元凯坐在村边的一个碾子上,面前站了很多人。康海生走去一看,都是红军里的老同志,有九军的组织科长、八十八师的总务科长等。

康海生脑袋里嗡嗡响,知道马元凯把他当成“老共产”了。

马元凯还在那里挤眉弄眼,慢悠悠地说:“送你们走,去甘州......”

康海生人再小,看了眼前的场景也彻底死心了。送他们走?不是甘州,是另一个世界。康海生心一横,要死就死吧,死了拉倒。

敌人押着他们往河滩走,他知道那个地方叫万人坑,很多同志就是在那儿消失的。

许多事、许多人都一下涌进脑子,他想家,想苏区,想首长,最后他只想一件事,就是想小赵,希望他知道自己没有背叛党,能知道今天是他们永别的日子......

胡思乱想还在继续,河滩就快到脚下了,他万万没想到,那个老乡骑着一匹骡子,从他身边匆匆跑过,急急忙忙抓住那个监刑的马匪副营长,两人在一边叽叽咕咕说起了话。

康海生隐约听到那个老乡说了一句:“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嘛,还不就那么着......”

两人争论了好一阵,最后康海生被留下了。

他暗叫侥幸,但心情又很沉重。那么多同志被杀了,就他活了下来。

老乡说他出差刚回来,听人说康海生被叫走了,牲口也没换就追过来了。康海生很是感动,至此也才相信这个人确实是个好人。

老乡骑上骡子,大喊一声:“来!拉着尾巴,跑一跑。”康海生抓住骡子尾巴。骡子狂奔,带着他疯跑起来,几十分钟的路,没一会就到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康海生被送进了甘州监狱,随后被投入马匪工兵营。这个名义上的工兵营其实个苦役营,送进去的全是红军中的小鬼,生活极苦。

每日做苦工,吃的就是两个豆面窝窝,配一点盐水,没一分工钱,活着命大,死了拉倒。

一些不懂事的小鬼开始埋怨红军,年龄大些的小鬼就给他们传话,因为当面说存在风险,说红军是给穷人打天下的,个个是好汉,别看敌人暂时胜了,但不是真本事......怨言很快消失,以后也不再听到了。

不久后,发生了震撼人心的大事。

这天上午,他们被集合到城边的一个废场听报告。大家等到太阳升得老高,才见开来一辆汽车。车子一直开到台底下,车门打开,出来的人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一个是马步芳,马匪最大的头领,另一个更让人诧异,居然是红九军军长孙玉清。大家心里满腹疑云,孙军长怎么来了,难道......

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太好,铁青,皱眉闭唇,面孔清瘦,双目似乎满含隐痛和愤恨,整个人像是泡在严霜寒冰中。

康海生是认识孙军长的,这个时候他不想被孙军长瞧见,悄悄地挤到后排,可没想到,抬起头发现,孙军长正盯着他看呢。

马步芳站在台上哈哈一笑,说:“你们的军长来了,让他给你们讲讲话吧......”

大家紧张地望着孙军长,孙军长也望着大家。台上台下对望了半天,孙军长说话了,声音很沉重,他说了很多,康海生记得很清楚的有两句话:

“你们好好干吧!红军是存在着的,他们已经在前线抗日了。”

没有起风,但马步芳连声漂浮的笑容像是被风瞬间刮净。他一脸阴沉地走过去,截断孙军长的话,胡说一番后草草收场,钻进汽车溜走了,把孙军长也带走了。

孙军长的话在苦役营点起了一把火。马匪总说红军完了,红军完了,现在他们的军长亲口告诉他们,红军还在战斗。原来黯淡的眼神都闪耀起希望的光亮,大家彼此相望,虽然无声,可心意一望而知。

此后,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康海生和几个同志也尝试过,只是没有成功。

38年7月,机会终于来了。

苦役营开到赶走修通新疆的公路。康海生他们在帐篷里,帐篷顺公路两旁搭建,近处就是一片片庄稼地,高粱没过人头,谷子也有一人多高。康海生又正好被敌人调到营部当通讯员,常被派出去买东西、做饭。

逮着机会,他就打听红军的事,听说了甘州福音堂医院高院长可以帮助回到红军,可等他到了福音堂医院,才知道高院长被害了。又听说兰州一个街上,有个门口挂着牌子,白地黑字写着“八路军办事处”,而且不止一个这么说,应该错不了。

情况探明,康海生就下定决心跑了,这次他是一个人行动。

一天晚上,苦役营点名,康海生只穿件衬衣,晃晃悠悠装着去解手,转到挨庄稼地的一个厕所背后,看看四下没人,一躬腰钻进庄稼,撒开退往东跑,不管石头碰脚,不管谷穗撞得头疼,一口气跑出十几里。

半夜,他跑到一座大山前,面对着黑压压的深山峡谷,迷路了。只好爬到半山坡,找了个土坑蹲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守到天亮。天刚蒙蒙亮,他就顺着一条山沟往东走了。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康海生肚子饿得咕咕叫。山坡上有人家,但是他不敢过去。四面眺望,看到一个山坡上有一个老人独自一人在挖土豆。

康海生慢慢凑过去,跟老人搭起话,请求让他做几天短工。老人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自己是国军抓壮丁跑出来的。老人很和善,留下了他,答应刨一天土豆给五分钱。

刨了十几天土豆,挣了五角多钱,康海生荷包鼓了,胆气壮了,离开此地继续向东。

这点钱撑不了几天,他又找到一家姓姚的大爷家去帮工。

大爷独门独户住在一个山坡下,生活看上去比较富足,家里就老伴和女儿。大爷一家待他很好,完全把他当家里人对待,他们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伙是什么人,尽管康海生没有明说。但康海生还是想走,他骨子里是红军,不在队伍里,在哪儿他的心也不安定。

他要走了,大爷一家再三挽留,说了又劝,劝了又说。

康海生心里也有担心,去了兰州会不会被敌人抓住,能不能找到同志们,都是个很大的问题。但是他想部队,想同志们,尽管离开队伍一年多了,他心里一直没觉得自己就离开了革命。

他头脑里有一句没法对大爷说的话:他革命好几年了,怎么能离开同志回头当老百姓呢......

走的那天,姚大爷把他送出好远,一路都在说,“要是不行,你就回来啊......”分手那一刻,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二十多天后,他终于到了兰州。一路荆棘,满身风尘,康海生身无分文,头发长得像野草,衣服残破露着肉。他在街上转来转去,无地可去,最好硬着头皮找了个小店住下。

事情在第二天峰回路转,他顺利找到了办事处,一进去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心里突突狂跳。他见到了谢觉哉同志,还有好多熟人......

温暖的家的感觉沁入心底,他回来了,他做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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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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