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礼记》曾载：“士夫之子有食母”，意思是士大夫阶级的子女多由乳母喂养，生母往往不会亲自哺育孩子，这是中国文化史中很有趣的现象。

乳母的基本职能是由主家雇佣后来以母乳喂哺婴儿的妇女，她们多出身贫贱，为上层社会家庭服务，其身份大约等同于婢女，但又因为乳母与所与儿女结下深厚的感情，她们也有了成为上层家庭一员的可能。宋代乳母就是其典型代表。

一、未生而养恩重山，名为乳母亦作娘

乳母在我国古代文献中被称为“奶”，别称为“妳”、“母媪姥”、“假母”、“乳媪”、“某阿母”等。中国自古就有未生而养百世难还的说法，这点在乳母身上体现的更为明显。乳母虽然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但由于哺养之恩，乳母在孩子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南史》中就有这样的记载：宋明帝病危时，在寝宫召见大臣褚彦回，坐在龙床上流着泪说：“我时日已经不多了，召你前来，是想赐予你黄罗装。”又指着放在床头的匣子说：“所有的文书都在这个匣子内，这个匣子不要再打开。”彦回悲不自胜。

明帝所指的黄罗所制的衣服是宫中乳母特殊的服装，赐予彦回乳母的服装是将他作为托孤重臣，让他辅佐幼帝上位。由此可见，在世人乃至皇帝的眼中，乳母在幼儿心中的地位是非常高的。

乳母作为贵族家庭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不仅承担着抚养幼儿的义务，而且由于我国传统医学传说的影响，古代人民认为成年男子食人乳可以健康长寿，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乳母还需为家主提供人乳。

比如西汉的丞相张苍，在辞退丞相职位后，因为年事过高，口中无齿，只能吃人奶度日，于是收了他很多女子作为乳母，到最后他的妻妾包括乳母有一百多人。

而且其中曾经怀孕生育过的女子张苍都不再亲近，最后他活到一百零几岁才去世。这也为食人乳可长寿提供了依据。

由于乳母与孩子甚至和家主会产生过于亲密的关系，部分世人也对乳母的存在表示了担心。唐代《化书》中就对这种关系提出过质疑，书中介绍说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蠮螉的虫子，它会将螟蛉的幼虫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传给它自己的秉性，交给它生命精华，让它的元气与元神都得以改变。在这种哺育下，这些螟蛉长大后都神似蠮螉。

唐人认为万事万物都可以经过抚养改变，婴儿也会变成妈妈的样子。而婴儿如果像乳母，这毫无疑问是件让人担心的事情。

而在宋代的传说中则认为乳母身上带着妖气。比如有一则传说是关于萧翰林家中的乳母，她在小时候遭遇战乱，与亲生父母分离，被收养后养在南山，只吃松柏、饮山泉水。到五六岁时肘腋间竟长出了绿毛，可以飞翔，于是她跟着一群奇异的孩子过上了仙人的生活。

又过了十余年，战乱平定后亲生父母来寻她，为她带来了水果粮粟。她没有经住诱惑，吃了这些凡间的俗物，不能再飞。父母把她领回家去，嫁作别人的妻子，生有两个孩子，又接连遇到饥荒年月，家财耗尽，就卖给萧翰林家人做乳母了。

从历朝历代对乳母的描述刻画可见，乳母的形象虽然不似我国传统女性一般端庄典雅，但对于女性特征的展示却是极为袒露的。

首先，由于贵族人家所雇佣的乳母多是来自于下层平民，在进入贵族家庭后，虽然装束会内敛许多，但为了方便哺乳，乳房部分仍会经常露出。

其次，为了保障充足的奶水，乳母多由身体强健的妇女担任。在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后，乳母的身材会更为丰满。与身材修长、胸脯平板的正妻相比，乳母会显得更为性感。

对于士大夫来说，乳母虽然身份低微，但却富有生命力、身材性感；而对于正妻来说，乳母在家中肆无忌惮的裸露与其所散发出的野心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自己的地位。

二、生母不愿哺，乳母入尊室

经大量历史考证，在宋代，雇佣乳母几乎是所有上层社会家庭的普遍行为，根据现代有不少家庭因为产妇少乳或无乳，而用牛乳等乳类产品代替母乳的情况推测，古代不少女子也会出现少乳、无乳的情况。

但也不可能所有贵族女子都有这样特殊的身体状况，经史料考证，很多贵女是故意不哺乳的。那上层女性为何不愿自己哺乳呢？

首先是贵族女子作为亲生母亲，如果自己哺乳，就要亲自照顾孩子，这本身就是非常艰辛麻烦的过程，贵族女子自然会想逃避这种繁琐的事情。

其次，我国传统医学认为乳汁是由血转变而来的，“乳众则血枯”，产乳过多对身体的损害很大。为了身体健康，贵族女子也会避免哺乳。而且处于哺乳期的妇女难以怀孕，雇佣乳母会大大减少哺乳期的持续时间，这样主母可以为家庭生出更多后代。
再次，只有充足的乳汁才能养育出健康强壮的孩子，而宋朝所推崇的美女几乎都是身瘦体娇的，奶水量本身就不丰富，而身材壮硕的女子绝大多数都出现在下层民众中。为了培养优秀的后代，雇佣乳母几乎成了必然的选择。

在宋朝贵族人人都雇佣乳母的情况下，乳母的地位是很高的。宋朝人将乳母之名包括在“八母”之中，谈及礼仪时，往往将乳母与嫡母、庶母等同列，以示尊敬。

在历史资料中，也常常会看到“老乳母”的形象，虽然她们无名无姓，但却对这个家庭的情况和以往发生的事情烂如指掌。尽管如此，作为一类雇佣人员，不少乳母被在主家尽责后仍被转卖。可见乳母的生活质量往往取决于主家的态度。

历史上许多名人都受过乳母的影响，对乳母十分尊重。例如苏轼的乳母任氏，在苏轼被贬时不顾路途艰险，仍一路相随，最终病死途中，老乳母的过世令苏轼十分悲伤，很久不能释怀，以至于到后来被贬岭南，苏轼仍托人为他祭拜乳母。

唐代韩愈也曾为乳母写过《乳母墓铭》。由于韩愈亲生母亲早逝，乳母几乎相当于韩愈生母，在韩家地位很高，深受众人尊重。到后来，老乳母几乎成为韩家人最为尊敬的长辈。

除此之外，宋朝曾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建立了大量抚养孤儿的福利设施，主要是在蔡京掌权期间。为了展示强权、炫耀财富，蔡京建立了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等一系列福利院。乳母作为贵族家庭才能消费起的人员，在这些福利设施中也被大量雇佣。但很快由于经费不足，这些福利院被废弃。

由此可见，在宋朝乳母在家族中享有很高的地位，尤其是在家中女主人去世后，乳母在孩子眼中几乎相当于亲生母亲。虽然仍有部分乳母被转卖，但毫无疑问，乳母逐渐成为了贵族家庭中的特殊成员。

三、位卑身贱不由己，虽为乳母却做妾

在贵族家庭中，乳母的存在十分特殊，一方面，乳母不同于妾，不需要以色娱人。妾在失去家主宠爱后会被抛弃，而且由于争宠，妻妾之间的矛盾不可避免，而乳母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小。

正如韩愈为自己的乳母写了一篇堂堂正正的墓志铭，却没有给自己的生母作墓志铭，可见在宋人眼中，如果生母本身是婢妾时，乳母的地位会比生母更高。

另一方面，乳母的地位与其抚养的子女相关，即所谓母凭子贵。但与妾生子所不同的是乳母有哺育之恩，而且在地位上不能取代生母，所以乳母与主母发生冲突的可能性很小。

众所周知，妇女必须在有生育时才能产生乳汁，不是凭空产生的。因此在通常情况下，乳母往往是在原本家庭中有生育，遗弃自己的亲生孩子后才到主家来做乳母，这样才有足够的奶水。

而主家再育有第二子、第三子呢？这时乳母剩下的奶水已经不多了，而如果回到原本家庭中生育再遗弃，虽然当时很多乳母这样做，但这种做法显然过于绝情。因此，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很多乳母本身就会作为男主人的妾室。

虽然乳母主要承担着抚养婴儿的责任，但乳母刚进入家庭时，往往处于青春年华，其丰腴健硕的身材不可避免地会吸引男主人的注意，因此即便不作为妾室，在某些场合，乳母的身份也可能与妾相当。

在这种前提下，宋朝的各级官员甚至皇宫，都会以雇佣乳母之命寻觅美人。这种情况显然不合礼法，因此很快就遭遇了相关部门乃至执法大臣的攻击。

除此之外，男主人与乳母私通的现象也并不少见。北宋正史中就有记载，真宗年间，进士李遵勖在娶真宗的姐姐万寿长公主为妻后，竟私通乳母。真宗对此十分气愤，已经到了要处死李遵勖的程度，在长公主苦苦相求下才赦其死罪。

而当时李遵勖家中乳母年龄已经很大了，而驸马宁愿与年龄远大于长公主的乳母私通，不可不谓一件奇事。而这件事能被列在北宋正史中则更令人称奇。

乳母与男主人之间有不正常关系已经足够让家庭混乱了，而其中还有很少一部分家庭与乳母关系良好，会允许乳母将自己的亲生子女带来，甚至让他们在主家成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乳母与家主关系不正常，家族内的血缘关系就会尤为复杂。

由此可见，乳母在被雇佣到贵族家庭后，由于其具有与女主人不同的丰腴健硕的体态，这种不同于社会主流，但十分彰显女性特征的性感往往会吸引男主人的注意。在某种场合，她的身份甚至会与妾难以区分，而妻妾、乳母与男主人之间的混乱毫无疑问地会在主家后代追溯血缘时带来很大的困惑。

结语

从宋代乳母的生活环境和家庭地位来看，大多数的乳母地位等同于婢女。但作为这个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乳母与其所哺育的子女乃至与男主人关系亲密后，身份与地位会出现很大改变。

乳母属于特殊的女性群体，她们本身出身贫贱，但却得到进入上层的机会，成为贵族家庭中的一员。这种身份与生活的转变并不能让人们忽视她们的出身。通过观察宋代乳母在历史中的形象可以看到当时的人文变化，感受我国传统社会对于女性的歧视。

参考文献

《俗书刊误》

《六艺之一录》

《续资治通鉴长编》

《韩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