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民勤一中教书的日子常晓军:难忘绿萝裙 从此怜芳草

对我而言,记忆是一种选择,是一种重构,甚至是一种创造。


冬天里的一把火


刚调入一中的时候,进入校门折向西,有一排平房,和公安局一墙之隔。我的办公室就在这里。这些平房历史很悠久,从里到外,都有一种饱经沧桑的样子。室内墙壁斑驳,接近房顶的墙壁上,有仿佛蛛网一样的尘絮缠绕下垂,偶会坠落。窗子是老式的,窗格很小,玻璃也是满面风尘。透过窗子向外望去,一片朦胧,仿佛近视。办公桌很结实,桌面宽大,双手可以尽情驰骋。记得学生刚报名的时候,来了一位衣着入时的女家长,看到我们办公室,脱口而出:“都说一中厉害,没有想到老师们的办公条件如此简陋。”我想用刘禹锡的话回答,”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可是觉得自己不够格,还不足以让“蓬荜生辉”,当然更不敢用孔子的 “何陋之有”。若干年后,前面的院子从山东曲阜请来了孔子像,夫子衣冠严整,目视远方。彼时平房已经灰飞烟灭,旧址上修了一座很气派的报告厅。如果当时就有孔子像,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斯文在兹,何陋之有?

其实陋室不陋,是因为一帮优秀的孩子,相遇一中,济济一堂,我也颇有得天下英才教之的自豪。因此,陋室虽简但精神富有,陋室虽仄而梦想高远。走进一中,改变自己,走出一中,改变世界,一间陋室连着浩茫广宇。斯是陋室,惟有群英。

上世纪90年代校门

那一年元旦,学校要求各班准备节目,我们尝试排演课本剧《皇帝的新装》。当时没有胸麦,需要先录音,然后在台上掐准时间对口型。要考虑说话的语速、人物的动作、舞台的大小、出场的距离、游行的时间等,必须精确到每一秒钟,稍有延误,整个节奏就会打乱。那时,我们一起模拟舞台空间,记录人物动作的时间,反复确定台词的语速,精准到位,丝毫不苟。我们不厌其烦,反复排演,用老式的录音机录音,用秒表计算时间,录了十几遍方才满意。整个演出过程孩子们烂熟于心。剧本设计皇帝要游行炫耀新衣服,队伍正庄严有序地前进,突然有个孩子说皇帝没穿衣服,先是音乐停止,接着队伍停止,此时,全场要鸦雀无声,沉寂片刻,突然炸锅,场面混乱,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而这些混乱的情景必须先模拟录下来。当时有意要用不同的口音,男女老少,天南地北。我也用民勤话录了一句:果果呀,精溜溜的。一则显示前来参观典礼人数众多,场面宏大,二则以不伦不类的民勤方言,造成喜剧效果。道具服装都是自力更生。“皇帝”是一丝不挂,所以只穿了紧身的肉色线衣线裤,在灯光下,却也逼真。两个“骗子”,他们穿上自己母亲的裤子,腰部肥大,小腿处再裹紧,上宽下窄,喜剧色彩很浓。游行队伍要人多,浩浩荡荡,营造气势。孩子们都是紧身衣裤,戴着自己纸糊的高高的黑色礼帽。那游行配什么曲子呢?班上正好有一个特别喜欢西方古典音乐的孩子,他推荐用奥地利作曲家老约翰·施特劳斯的《拉德斯基进行曲》,果然,这个音乐节奏感强,很有力量,效果不错。一丝不挂的皇帝洋洋得意,巧舌如簧的骗子挤眉弄眼,认真庄严的游行队伍更显得滑稽荒诞。

演出是在晚上,冬天,在操场的大礼堂里。我一直很紧张,主要还是怕录音和整个演出脱节,只要有一个哪怕小小的环节出现失误,那所有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等到演出时,我甚至都不敢看孩子们的表演,到操场来回踱步。外面天寒地冻,冷风刺骨,我竟浑然不觉。只听到熟悉的录音从礼堂传来,甚至也听到了自己的那句录音,但是心里仍旧七上八下,等听到《拉德斯基进行曲》响起时,我就知道没出差错,演出成功了,不禁眼中一热。果然,掌声雷动。

操场礼堂

因为礼堂小,当天晚上观看的只是部分班级,第二天晚上继续演出。晚上,学生陆陆续续地进入礼堂,我在礼堂门口正好碰到孙毅仁校长,他笑着说,听说你昨晚放了一把火。

小荷才露尖尖角。那个出演“皇帝”的孩子如今在居大不易的北京继续自己的演艺事业,那时他因为演得惟妙惟肖,很多人都知道了他,成了小明星。谁能想到这个课本剧竟然开启了他的演艺生涯。两个“骗子”如今一个在庐山脚下,一个在锦江之畔,做学问的,跻身学界,干事业的,驰骋江湖。当年这两个孩子,机灵聪明、能说会道,可谓雏凤之清声。那个喜欢古典音乐的孩子,如今也在北京从事相关的职业。这个年代,赖以生存的工作就是自己热爱的事业,那该多么幸福啊。参与典礼游行的有两个孩子,当年在一个舞台并肩,如今在一个城市立业,延续着自己的生命传奇。这当然是偶然,但我宁愿相信是前缘……一帮少年,齐集一方,云飞风扬,意气堂皇,聚如一团火,是沸腾的热血、是燃烧的青春;散做满天星,是璀璨的人生、是光明的前程。

后来,偶尔再听到《拉德斯基进行曲》,皇帝游行的那一幕就会浮现脑际,铿锵的韵律让人不禁要聊发少年之狂,虽手脚笨拙,不能翩翩,然亦欲起舞矣。

少年情怀总是诗

嘉道之际,县城东南角文昌阁建成。文昌者,文运昌盛也。这是一个标志性的文化建筑。乡贤谢集梧先生写到,自兹而后,登临其上者,眺列山耸翠,则有得气韵之沉雄;顾大河环流,则有得词源之充溢。亦登斯楼一大快也。

一中原来也有一栋三层的教学楼,那是县城较早的楼房之一,几乎没有装饰,古朴陈旧。当时周围没有什么高层建筑,登斯楼也,足以游目骋怀。后来周围楼群密集,甚至出现高层,仿佛列强环伺,小楼愈发显得矮小逼仄。可是登临其上,天阔云低,依然可以俯视天下,一览皆小。此乃文庙旧址,传统弘道圣地,五百年前,人文蔚起,精神星火,燎原于斯。因此无关物理高度,而是精神高度、文化视野。比如,王之涣“欲穷千里目”的鹳雀楼也不过两层而已,而极目而见“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岳阳楼也不过三层。先贤登临送目,当然不是因为危楼百尺,放眼千里,而是一种高远的气象和博大的胸襟。仅就肉眼而言,即使摩天高楼,毫无遮挡,也所见有限。当年谢先生的登楼之快,亦作如是观。

调整校园布局

我在这栋楼的好几个教室上过课。有一次,上的是苏轼的《水调歌头》,教室在一楼,外面有树,不甚葱茏,但稀疏有致。苏轼兄弟二人,远隔万水千山,正是中秋佳节,彼此思念,无缘相见。“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那种深情,那种美好,还是深深地打动了孩子们。我问他们,如果是你,你愿意天各一方,还是愿意朝暮厮守。一个女孩说,如果是我就不在乎官爵,不计较名利,和弟弟一起回到故乡,躬耕陇亩,共享天伦,过那种虽然清贫却能一起相聚的日子,“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她的话确实让人油然而生神往之情。而一个男孩子霍然而起,表情很激烈,当时教室静悄悄的,很安静,大家都注视着他。他突然仰天长叹一声,如果是我也不愿意做官,兄弟相聚,世间至乐。又以手击桌,朗声而言,人生有此,夫复何求。教室顿时爆发一阵笑声和掌声。那时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墙上的光影错落有致,如写意画。一首千古流传的小词,一间众声喧哗的教室,一份美好动人的感情,一个纯真狂放的少年,其实构成一个具象的精神世界。当时教室听课的老师中就有这个孩子的父亲,课后他笑称不知天高地厚。我说,唯有年少方能狂。

少年不识愁滋味。那时候,他们还小,少不更事,觉得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这一份美好纯真的感情,应该朝暮相伴,永不分离。他们不知道人生有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不自由。

如今这两个孩子,一个在大洋彼岸,一个在长江之滨,都远离家乡,远离父母。这时候他们就会真正理解现实的复杂和人生的无奈,就会接纳“月有阴晴圆缺”的遗憾,就会知道生命中有时会有更重要的事情,离别成了人生的常态。对经典的真正理解确实需要漫长的岁月。

有时候想,中秋之夜,孤光自照,天涯同此,远在异国他乡的他们也许会临风怀人,对月吟诵“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学校最早的楼房——育才楼

还是这个班,还是这帮孩子,很幸运和桑桑(曹文轩小说《草房子》的主人公)相遇。《草房子》里温润灵秀的南国之气,润泽了北方的少女。像一粒种子,一旦播下,就会生长。我告诉他们,曹文轩在北大任教,鼓励他们考到北京,就有机会坐在曹文轩的课堂上。若干年后,我收到一个女孩的一封来信,发自北京。她说,曹文轩到他们学校演讲,她立即打电话联系同在北京的另外一个女孩。她们终于见到了《草房子》的作者。对孩子们而言,文学形象有时反而比身边的人更真实更重要。现实中很多人,不过泛泛之交,很少和我们的精神发生碰撞,和我们灵魂发生交集。文学形象很多时候却能走进我们的心灵,建构我们的生命。“曹先生开始演讲,大厅内鸦雀无声,”她在信中写道,“我们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当年老师的课堂。”因为这句话,我得意了好几年。因为一生黯淡无光,乏善可陈,获得的胜利太少,即使微不足道,也会敝帚自珍,当然从不敢拿来示人。不像阿Q一生从未阔过,偶尔一次,就到处炫耀。我弗如阿Q远甚。

有一次我上余光中的《乡愁》,听课的是王开忠校长和刘忠泉组长。记得诗歌鉴赏结束,我放了费翔唱的《归来吧,游子》,曲终之际,我把录音机的声音越放越小,声音渐渐低下去,慢慢消失,余音袅袅,然后教室里响起余光中的《乡愁》,“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声音很轻,舒缓有致。就在诗歌结束,意犹未尽之时,一个声音突然扬起,直冲云霄,悲怆有力,那是我们开始高吟国民党元老著名书法家于右任老先生临终前在台湾写的一首小诗,“葬我于高山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下课后,我来到办公室,开忠校长有事先回去了,忠泉组长在等我。他说,王校长说,给学生上了一节终生难忘的课。我知道这不过是前辈寄望后学,领导爱护老师而已。呵呵,我怎么觉得我距离阿Q不远了。

事实上,写下这些文字,更多的是惭愧。“惭愧”这个词很早就认识了,但直到此时才感受到它真正的分量。作为语文老师再一次认识到:一个词,必须和自己的生命经验发生同构,才能化为自己的词汇,才会感受到词语自身的生命和力量。因为资质愚钝,才具平庸,“惭愧”一词,重若千钧,让人惶恐。


人生最美是晨曦

印度诗人泰戈尔说,我旅行的时间很长,旅途也是很长的。天刚破晓,我就驱车起行,穿遍广漠的世界,在许多星球之上,留下辙痕。

伟大的文学总是生命的隐喻。

当了二十多年班主任,也是“天刚破晓”,很多时候还是暗夜沉沉(每天六点半到校),“我就驱车起行”,无论是大雪纷飞的寒冬,还是赤日炎炎的夏日,一年四季,没有例外。八千个早晨,足以“穿遍广漠的世界,在许多星球之上,留下辙痕”。

记得有外单位的人对我说,天黑洞洞的,所有的人都在睡梦中,路上街上走的除了收羊皮的人,就是老师和学生。我们和收羊皮的人本质没有区别,都是为了生计,养家糊口。他们骑车奔赴乡下,我们骑车赶往学校,仆仆风尘,一样艰辛。

工作固然辛苦,可是对我而言,在为稻粱谋的同时,应该还有高于物质层面的东西吧。德国思想家马克斯·韦伯说过,“人类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八千个早晨,贯穿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经历和体验了各种各样的早晨:星光漫天、霞光万丈、晓月渐远、旭日初升……这个时刻是如此深刻地楔入到我生命深处。

我们民族创造了无数表达这个时刻的词语,也有无数表达这个时刻的诗文,仅仅语汇的丰富,就让人叹为观止。我们知道,任何概念都是先民对世界感受和认识的命名。晨,辰,朝,曦,熹,晞,晓,旭,黎,曙等等等等,每一个字都可以组出一长串词语,比如“晨”:清晨、花晨、露晨、晨光、晨晖、晨曦……似乎可以无限地写下去。而每个词语仿佛领受晓风轻抚、白露润泽、曙光映照,由此生命显现,如花绽放,诗意盎然,动人心魄。为什么同一个时刻用如此之多的词语来命名?这似乎不符合造字规律,会导致记忆负担。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时刻太重要,太丰富,太美好了。星光淡去,日光渐深,月亮退隐天际,太阳莅临大地,寒暑易节,风霜有异,光影变幻,气象不同。没有这样多的语汇,就不能穷尽这个时刻人类心灵的所有感受。

2021年“致敬时代英雄 礼赞伟大祖国”

每天早上进入校园,就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外面夜色沉沉、寂然无声,里面灯火通明、书声沸腾。这时候就能真切感受到,这是一个特殊的时刻,它和一些词语有内在的精神联系,比如希望、青春、力量、未来、热血、梦想,甚至在特定语境下就是同义语。古代儿童接受教育叫启蒙,有打开遮蔽接受光明之意,而法国有一个著名的思想启蒙运动,法语“启蒙”就是照亮的意思。因此教育就是一种光芒。每一个清晨,旭日东升、光芒四射:这是自然之光,也是精神之光,它驱散黑暗,也驱散蒙昧;它照亮世界,也照亮人生。

明代东林党人顾宪成曾撰写一副对联,上联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我对孩子们说,风声雨声是天籁,而读书声是人籁,这是世间最动人的声音。我们常说书声琅琅,也说书声郎朗。“琅”,《说文解字》说,“琅”,琅玕似珠者。就是像珍珠的美玉。“琅琅”是说书声象珍珠一样温润饱满,像美玉一样清雅悦耳。“朗”,《说文解字》说,“朗”,明也。“郎朗”是说书声像月光一样美丽明亮。这是用最美的事物、最美的风景来比喻最美的声音,何其动人,又何其珍贵。每一个早晨,都被这样美好的声音唤醒:天地动容,万物惊梦,东方欲晓,人间喧哗——时间开始了。

坊间流行一句话,所谓幸福就是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很长时间以来,看着这句话都很难淡定。前一句,似乎是绝对真理,无可辩驳,一介书生,布衣蔬食,稍有异议,就会引来酸腐之讥。后一句“睡觉睡到自然醒”呢?

年轻时早晨到校,偶尔也有迟到的时候。突然梦中醒来,天光大亮,匆匆起床,来不及刷牙洗脸,头发蓬乱,睡眼惺忪,爬起来骑车飞奔。自然会在路上看到跑操的队伍(那时我们在大街上跑操,从一中校门跑到大什字折转向南),听到喊口号的声音。我被队伍阻挡在大街上,众目睽睽,无处可躲,尤其看到自己的学生跑过来时,一脸羞愧,狼狈不堪。有时从睡梦中惊醒,坏了,迟到了,突然一想,今天是周日,才又心安,真有些神经质的味道。最让人无语的是有一次猛然醒来,窗外有亮,以为迟了,马上起身,一路狂奔,路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急急忙忙到学校,大门紧锁,校园没有以往的灯光辉煌,而是夜色朦胧,寂无人声,才知道,来的太早了。职业会塑造人,一份职业就是一种命运。每天早起,这是一种经年累月的刻意,在不断的规训中,内化为一种精神自觉,由此建构了生命的紧张感,最终也成为生命本身的秩序和节奏。因此即使周末,也不懒床,这不但是一个习惯,也成了一种生命仪式。偶尔懒觉就有了一种罪恶感,仿佛不能辜负晨光。因为这光芒,是希望之光,也是意义之光。

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说,每一个坚持,哪怕微不足道,在漫长的岁月里,都会产生某种观念层面的东西。二十多年送走星光,追逐晨光;二十多年告别月光,迎接阳光。每天东方欲晓,光影变化,这是一个自然时刻,也是一个心灵的时刻。有时,西风渐起,残月在天,这不是柳永的“晓风残月”吗?你会深切感受那份离别的沉重。有时,明月硕大,悬挂西天,这不是李清照的“月满西楼”吗?你会真正懂得有一种相思,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而当河汉渐隐,晓星已沉,你就会理解李商隐的“长河渐落”,那又是多么深刻的孤独?尤其喜欢温庭筠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冷月霜晨,鸡鸣三声,哪是谁的足迹呢?是漂泊的游子,是孤独的旅人,是跋涉的行者,还是勇敢的征人,于是万千情思涌上心头。仅仅十个字,就成为生命的隐喻,甚至是一个民族精神的写照。而当一个巨大的火球跃出地平线时,那一瞬间,你会豁然,为什么“万物生光辉”。德国诗人荷尔德林说,人生充满劳绩,但仍诗意地栖居大地上。其吾辈之谓也。

没有这种生命感受的人,心灵会不会单调干瘪,精神会不会荒芜贫乏?也许你会说这是给自己窘迫的现实寻找安慰,不,这是给自己的平凡人生建构意义。“睡觉睡到自然醒”的人,你没有体验过这样美丽的风景,那就真正辜负了上苍的恩赐。你不知道,黑暗消失、光明降临、万物肃静、天地庄严——这是一个神性的时刻,世界在用光芒召唤每一个蒙受眷顾的人。

万籁此时俱寂,星光灯光交汇,人间唯有书声。

那一刻,耳畔回响着青春的声音,心灵洒满了美丽的晨光。

那一刻,拂去了岁月的征尘,忘记了肉身的疲惫。

那一刻,仿佛永远年轻,不知老之将至。

每一个平凡的坚持都会闪耀光芒,每一个美丽的早晨都充满希望。

五百年前,文庙奠基,学校肇建,启明之光,照亮大漠,弦诵之声,响遍绿洲。九十年前,古今巨变,潮流所趋,后学踵武前贤,现代教育勃兴。青青子衿,琅琅书声。无数学子,听晨钟即起,闻鸡鸣而舞,这片热土,自古而今,弦歌承续,斯文不坠;薪火相传,斯道永光。

去年的5月17日我发的朋友圈是这样一段文字。

〖海拔五千〗因为周考,早上不到校,但还是不到六点就醒来,夏天了,窗外初现晨光。新的一天开始了。多年来,每每看到晨曦微明,内心就有洋溢某种异样感觉,不太想懒床。年轻的时候,夏天,在乡下,天色刚亮,父母就开始劳作,我自然起身帮忙。早晨天气清凉,温润宜人,太阳尚未升起,东方已有霞光。远远望去,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天地空旷,光影明暗之间变化,置身其中,怦然心动。时隔多年,每每忆及,内心依然被往昔触动。我特别喜欢温庭筠的诗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我觉得对生命最深刻表达的不是哲学,而是文学。这10个字对生命姿态和人生命运的深刻表达,胜过厚重的哲学著作。这不是理论语言的庄重晦涩,而是一种诉诸体验和心灵的鲜明感受,这是一个富有象征意味的时刻,这个时刻包孕着生命的全部密码。任何诗意都是对生命艰辛的最高奖赏,诗意的栖居和生命的沉重,相反而相成。行者无疆,永远在路上,是我们的宿命。

多余的话


德国哲学家费尔巴哈说,人就是他吃的东西。我说人就是他的经历,他遭遇什么,就成为什么。在一中,二十多年了,不用屈指,足以惊心。

孩子们偶或上课分神,花季心动,同学口角,上学迟到,自习上挤眉弄眼,课堂上以目传情,师生博弈,猫鼠游戏,这种小小的波澜和插曲,回忆起来,竟也温馨。有时春风化雨、语重心长,也会疾言厉色,几挥老拳。才微学浅,性格急躁,也会伤害他们。

一生就在不断和他们相遇,跟他们离别。

我感激生命中这一份相遇,那是最美好的年华,最单纯的心灵,最纯真的梦想,这种相遇岂非天赐?张爱玲所说,在无涯的时间,无涯的空间,不早不晚,正好相遇,多么幸运。因为遇到,所以美好,因为这份美好,我努力让自己变得美好。难忘绿罗裙,从此怜芳草。

常晓军(民勤一中在职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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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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