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三百零一)在文字中永生

“直立着”——在文字中永生

文/戚哲芬

读鲁迅先生的文章,最易起化学反应。当无数鲜活的历史,在记述中日渐稀薄,但透过先生的文字,却可以长驱直入,体味一段枝繁叶茂的时态。

一如张爱玲的苍凉,鲁迅的世界像寂寞的荒野,却又隐藏着春风又绿的希望。

范爱农是鲁迅的朋友,绍兴最好的知己,拥有彼此都懂的寂寞和奋斗。他们对于辛亥革命,充满了热情和期待,对革掉的辫子充满了欢喜,革命后的第二天,两人便一道兴奋地走上街头,一起去看看光复的绍兴:“我们便到街上去走了一通,满眼是白旗。然而貌虽如此,内骨子是依旧的,因为还是几个旧乡绅所组织的军政府,什么铁路股东是行政司长,钱店掌柜是军械司长……”

虽然革命只是表面的热闹,换汤不换药,他们还是满怀希望地投身到了新的社会建设中去,但挫折总是接二连三,革命新贵的嘴脸、新当权者的不堪、政治势力的恐怖镇压、《政府公报》上隔三岔五的党人脱党,辛亥革命的一层新漆剥落,社会蜕化之际,荒谬频仍。

他在写给范爱农的挽诗中说:“狐狸方去穴,桃偶已登场”。

他在写给许广平的信中说:“其实这也不是新添的坏,乃是涂饰的新漆剥落已尽,于是旧相又显了出来。使奴才主持家政,那里会有好样子。……所以此后最要紧的就是改革国民性,否则,无论是专制,是共和,是什么什么,货色照旧,全不行的。”

然,没有哪一个时代是彻头彻尾的黑暗或者光明,理想与现实的落差从来都在,他以笔为刀,为打破寂寞而奋斗,文学运动的目标始终没有变,在破旧的道路上且战且勇,“吵架这件事,我还没输过”。

但,改革种种不断挫败,最好的知己落水而死。痛是爱的容器,先生笔法简赅,叙述不动声色。

“……虽然能凫水,却从此不起来。第二天打捞尸体,是在菱荡里找到的,直立着。”

“直立着”,三个字,是对范爱农之死的最高评价,且又无端地让人觉着,在某处乱哄哄的现场,当裁判数到九之前总有个什么人会重新站起来,这是他藏在文字里的力量。

人类历史的夜空中,群星璀璨,既有如上师仲尼般点亮万古长夜的人,他们自然能照彻青史。但更有如萤火虫般发出微芒的人,定格了一段时代,而他们,通常命运惨烈,其实微若烟尘,但有幸进入先生的文字,就不再敛身于沉默的大多数,且得以永生。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鲁迅笔下的死,大抵是为了忘却的纪念。然而文字这东西也终将会在故纸堆中消散,鲁迅先生本人对此也是有言在先,他说:

“惟愿偏爱我作品的读者也不过将这当作一种纪念,知道这小小的丘垅中,无非埋着曾经活过的躯壳。待再经若干岁月,又当化为烟尘,并纪念也从人间消去,而我的事,也就完毕了”。

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勇于脆弱。先生的文字,鞭辟入里,盛得下苍生。

作者:戚哲芬,山东滨农科技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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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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