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鲁迅-读懂鲁迅的24个侧面（8）

怜子如何不丈夫

——慈父鲁迅（3）

从喜悦到 “发愁”

孩子出生后，医生建议请奶妈，鲁迅却不同意，执意要自己照料。夫妻俩头一回做父母，自然没有经验，大冷天给孩子洗澡，控制不好水温，结果孩子得了感冒。鲁迅只好花钱请护士定期来家中给孩子洗澡。后来护士说，你们可以自己给他洗了，鲁迅敬谢不敏，说:“再得了感冒又得花钱，还是我多写几篇稿子吧。”

鲁迅几乎不打孩子，要是打的时候，往往用报纸卷成一个筒，打在屁股上，当然不疼了。开始孩子还有点儿怕，当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也就不在乎了。时间长了，海婴不但不怕鲁迅，而且常常直接挑战鲁迅的权威。有一回，海婴对鲁迅说：“我做起爸爸来，还要好……”有时候干脆直接批评:"这种爸爸，什么爸爸?”鲁迅象征性地打他，他都不愿意:“我做爸爸的时候，不要打儿子的……我会好好教他，还买东西给他吃。”对此，鲁迅不但不恼，还颇为自豪地说:“他健康，活泼，顽皮，毫没有被压迫得瘟头瘟脑。如果真的是一个'什么爸爸’，他还敢当面发这样反动的宣言么?”一句话，既夸了儿子，又表扬了自己。

鲁迅和海婴

这么说来，鲁迅对孩子是有些娇惯，当然，这也与他所标举的儿童教育思想是一致的。他认为:“中国中流的家庭，教孩子大抵只有两种法。其一，是任其跋扈，一点也不管，骂人固可，打人亦无不可，在门内或门前是暴主，是霸王，但到外面，便如失了网的蜘蛛一般，立刻毫无能力。其二，是终日给以冷遇或呵斥，甚于打扑，使他畏葸退缩，仿佛一个奴才，一个傀儡，然而父母却美其名曰'听话’，自以为是教育的成功，待到他们外面来，则如暂出樊笼的小禽，他决不会飞鸣，也不会跳跃。”“顽劣，钝滞，都足以使人没落，灭亡。”于是，他对孩子是采取既疼爱又管束，既关怀又尊重的态度。

鲁迅主张让儿童的个性自由发展，所以海婴才能养成活泼的性格。性格一活泼，则到处捣乱、闯祸，也就在所难免了。

海婴在家里捣乱，有时候会把玩具拆开弄乱。他们家有一个专门装玩具的木柜，海婴的玩具不仅数量多而且档次颇高。有史沫特莱赠送的玩具汽车，有瞿秋白夫妇赠送的很高级的“积铁成象"，就是那种铁制成的可搭成各种形象的玩具。有一段时间，海婴看上了邻居家的留声机，非要鲁迅给他买一台。鲁迅其实是很讨厌留声机的，它的声响会打断他的思路。然而，为了孩子，他还是买了。鲁迅在日记里写道:"为海婴买留声机一具，二十二元。”这已经超过当时一个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了。这台留声机被海婴拆了又装，装了又拆，激发了他对电子设备的研究兴趣。后来，周海婴成为一名无线电专家，应该与童年时经常摆弄这台留声机有关。他们家里养了一只小老鼠，有一次海婴居然用蜡烛将老鼠的后腿给烧坏了，真让鲁迅大感头疼。

不仅在家里捣乱，海婴还“常出门外与一切人捣乱，不问大小，都去冲突”。有时候，许广平带着海婴去看电影，小孩子看不懂电影，只知道在座位间跑来跑去，回到家里还兴奋得要命，不肯脱鞋睡觉，扬言要等明天再去看电影。有时候，他还自己躺在鲁迅的躺椅上有板有眼地“装爸爸”。

当时上海租界既有中国孩子也有日本孩子，若都站着不动，中国孩子和日本孩子是很难区分的。然而孩子是活动的个体，“温文尔雅，不大言笑，不大动弹的，是中国孩子;健壮活泼，不怕生人，大叫大跳的，是日本孩子”。由于海婴健康活泼，往往被误认为日本孩子，有时候居然会因此而吃亏。九一八事变后，海婴就被同胞骂了好几回，还挨过一次打，真让人啼笑皆非。

针对中日孩子在性格上表现出来的差异，鲁迅颇有感慨，“驯良之类并不是恶德。但发展开去，对一切事无不驯良，却绝不是美德，也许简直倒是没出息。”这也正是他听任海婴自由发展的原因吧。

六个月时的海婴

作为那个时代的“独生子女”，年幼的海婴也时常抱怨，说没有兄弟姊妹，爸妈只生他一个，冷清得很。因此，每当家里有客人来，他就会“人来疯"，兴奋得不得了。1936 年，周 建人的大女儿周鞠子从北京到上海，住在鲁迅家里。小家伙高兴坏了，每天黏缠着这个比他整整大12岁的堂姐。用鲁迅的话说，“实在也讨厌之至”。

总之，海婴格外活泼，或者说格外淘气，难得有片刻的安静，鲁迅经常被他闹得无法安心看书。有一次，鲁迅在给母亲的信中说:"海婴是够活泼的了，他在家里每天总要闯一两场祸，阴历年底，幼稚园要放两礼拜假，家里的人都在发愁。这就可见海婴在家里“烧包”的程度了。鲁迅在给茅盾的信中也说:“从下星期一起，敝少爷之幼稚园放假两星期，全家已在发愁矣。”看上去，鲁迅是到处诉苦，实际上言语之中透着得意。被孩子闹得“发愁"，也算是一种乐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