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一枫:虚拟现实是人类的基本需要

瓦西里,这位前苏联英雄,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一战成名。部队大院成长起来的作家石一枫,很早就知道这位神枪手,并和他大多数同龄人那样曾将其视作偶像,认为其是一个时代的传奇符号。

这个传奇符号,石一枫把他带入了长篇小说《入魂枪》。小说中,石一枫塑造了两个在游戏世界里所向披靡的“瓦西里”,他们是游戏世界里的神枪手,现实中,他们却狠狠地坠落在生活的最底层。

弱者逆袭,是这部小说的外衣,作家要探讨的其实是一个自庄周梦蝶就有的古老而永恒的命题。

小时候曾是余华邻居,现在是“新京味儿文学”的重要代表

“家里的影响?就是在一个文化家庭吧,最大的影响,可能就是让我觉得文化生活是一种常态,从小爱看书,觉得文学这东西没那么神秘。就像我楼上楼下很多搞音乐的,对他们的孩子来说,音乐也没那么神秘。”2022年的年底,和石一枫在电话里聊到家庭环境对他的影响时,他的回答有些轻描淡写。

之所以回答得轻描淡写,很重要的一个原因,确实是文化生活在石一枫家是一种常态。他的父亲,是著名的军旅词作家石顺义,这个名字大家可能觉得陌生,但他的代表作《说句心里话》《父老乡亲》《一二三四歌》等,是绝大多数人都耳熟能详的。恰巧,石一枫出生的1979年,石顺义从野战部队调入空军政治部文工团。所以,石一枫从小便在北京的部队大院长大。准确地说,石一枫从小便是空军子弟,“小时候看院儿里大人,都是蓝裤子,而别的院儿就是绿裤子”。

石一枫曾在2014年3月出版的中短篇小说集《不许眨眼》的后记中,提到了他的父母,以及他家文化生活是一种常态的一些细节。

“我父母都是勤勉敬业之人,在他们的生活中,‘组织’占有极其重大的分量。他们住着组织的宿舍楼,吃着组织的食堂饭,满脑袋需要考虑的事情,也是为组织作贡献。组织包办了他们的生活,他们却没工夫包办我的生活了——甚至说没工夫搭理我也不为过……”

没工夫搭理,但又不愿意石一枫出去野,便把他关家里。家里没有电子游戏机,也没什么玩具,石一枫的消遣便是翻看他父亲码在阳台书柜里的那些书。

“刚开始自然是挑画儿多的看,比如家里人给我买的《三国》《说岳》之类的小人书,还有一本部队印发的《苏军战斗机简介》也被我当科普看了。画儿都看完了,无奈之下只能看字儿:一些古典名著、十九世纪西方小说,还有一摞一摞的文学杂志,比如《当代》《十月》《中篇小说选刊》什么的。不认识的字儿基本靠猜,不明白的情节基本也靠猜。我记得特清楚,陆文夫的《美食家》被我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真是劳者歌其力,饥者歌其食,胖子最爱看人歌颂煎炒烹炸炖。还有刚火起来的好几个先锋派、新写实、‘痞子文学’作家,也是在那段时间里记住的名儿,不过许多小说真看不太懂,就觉得他们行文中的脏话比更老一辈的作家多。”

有一段时间,石一枫被称为小王朔。别的不说,在贫嘴这块,石一枫应该不输于王朔。他曾说,后来在很多场合碰到那些已成“老腕儿”的作家前辈,别的年轻人都激动地说:“我是看着您的书长大的。”而他只想说的却是:“我是看着您的书学会骂街的。”

部队大院,特别是上下邻居都是搞音乐的,这样相对封闭、相对文艺的环境下,被关在家里的石一枫能够学会骂街,除了书,没有别的途径了。好在书不止是教会了他骂人,还教会了他怎样观察、了解进而用文学的方式记录社会。

如石一枫所说,他从小就没觉得文学有着怎样的神秘,所以,他高中时就开始正儿八经地写了他的第一个短篇小说《上学》。写好后,拿给余华看,请余华指点——那个时候,余华已经出版了他的《活着》,全国知名,别的中学生拿自己的习作给余华看,多半会紧张得不行,但,余华那时是和石一枫家住同一个院。余华看了邻居小孩的小说,觉得不错,转手就推荐给了《北京文学》。石一枫的文学之路,就这样毫无悬念地开始了。

石一枫的文字从他熟悉的、由大院和胡同组成的北京,慢慢游走到大院和胡同外更广阔的那个北京;他塑造的人物,也随着他自己年岁的增长,从以“流氓”自诩、以打架为乐的小青年到以成熟的眼光打量和感知这个世界;他本人,也由“后王朔”成长为“新京味儿文学”的重要代表。

网络游戏世界,现实中的弱者打出了惊人的“入魂枪”

“瓦西里·扎伊采夫,苏联战斗英雄,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最具传奇色彩的神枪手。在被称为‘钢铁绞肉机’的斯大林格勒战役中,他潜伏战场,共射杀德寇225人……真正令瓦西里声名远扬的,是他在一场遭遇战中,曾经击毙贵族出身的党卫军上校、德国狙击手学校总教官海恩茨·托尔伐克。”

在正式开始讲述“我”所认识的瓦西里的故事之前,石一枫故意截取了1997年第6期《环球电影》杂志上有关瓦西里的这段介绍,把读者的注意力带到了一个颇有些距离的时空。正以为他要讲述的是个颇有年代感的故事,翻过一页,他又把读者的视角带回到了当下,说他第一次听说神枪手瓦西里的故事,是在二十多年前。

故事的开端,“我”是一个小地方的高中生,他在《环球电影》上一篇介绍即将投拍的美国大片《兵临城下》的文章里看到了瓦西里的故事,他是无意中看到这个故事的。那本他带回家的《环球电影》,他喜欢封面上穿着泳装的日本明星宫泽理惠。

《入魂枪》中的神枪手瓦西里,有三位。第一位,也即开卷即提到的真实的历史人物瓦西里·扎伊采夫,这个历史人物真实是真实,但他的出场只是虚晃一枪,石一枫真正写的,是另两位瓦西里——瓦西里是小说中两个主人公的网名。第一个主人公的本名叫张京伟,如他的名字所示,是个北京人,但他是个比较特别的北京人,自闭,被父母遗弃,常被人欺负,基本没有朋友;另一个主人公叫赵洛生,被姐姐带到北京城郊的北漂,也自闭,也常被人欺负、没有朋友。这两个瓦西里,他们共同的特点是在电竞游戏中,有一手“一枪入魂”的好枪法。在虚拟的世界里,他们所向披靡。

小说随着“我”在商场游戏厅中偶遇用镭射枪专注杀敌的男孩,而慢慢展开对两位瓦西里故事的追叙。故事的时间线也跳转到二零零一,世纪之初,千年伊始。“我”作为一个小地方上优秀的做题家,是北京某大学大三学生,沉迷于游戏,网名“湖里的驴”。一次,在地下网吧的对阵,游戏中仅剩几滴残血的“我”正被对手逼迫得抬不起头,窝在墙角喘息。突然,一双骨节粗大的手按在了“我”的鼠标上,这双手夺去了“我”的枪,枪响后,“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自己还活着,被爆头的是对手“康德姆”。那一晚,“我”成为一发入魂的英雄,只有“我”知道,其实英雄另有他人。那个叫张京伟的瓦西里的故事,由此正式拉开了序幕。

帮“我”逆转战局的瓦西里,真实身份是一名在电子市场“扛活儿”的三轮车夫,因为他自闭,他的父母借口去俄罗斯做生意,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十多年里,被认为是“力巴”的张京伟只收到过父亲写回来的一封信,信中描述了前苏联卫国战争中的神枪手瓦西里·扎伊采夫的事迹,父亲鼓励他学习“瓦西里”,克服艰难险阻,不向命运屈服,“有朝一日,你也能打出自己的那一枪”。

父亲从没寄回过一分钱,但他的这句话,成为了张京伟的信念,他和姥姥住在一条待拆的巷子里相依为命。在他靠自己的蛮力去电子市场讨活之前,这个呆傻少年沉溺在电子游戏中而无人管。他简单地把父亲信中所说的“打出自己的那一枪”理解为游戏里的扣动扳机。日复一日,他废寝忘食地苦练,终于练成“一发入魂”的神枪手,于是,他将自己的网名改为“瓦西里”。

小说中,“我”和瓦西里以及另外两个伙伴组队参加电竞界早期的一次比赛。他们所向披靡,杀入决赛。决赛前的重重突围,单瓦西里一个人就毙敌207人次,逼近前苏联同名英雄在斯大林格勒战役中的数据。但,决赛中,瓦西里在临近赛点的最后一枪时失准了,功亏一篑,最终让对手反败为胜。

故事由此发生转折,不巧的是,他们曾常去玩游戏的网吧被故意纵火,伤亡惨重。恍惚中,“我”想起了瓦西里曾和姥姥一起用装有可燃物的塑料瓶对抗强拆队,觉得精神崩溃的瓦西里可能是嫌犯,便向警察举报了瓦西里。此后,“我”再也没有瓦西里的消息,直到20年后,一个很年轻的瓦西里在商场里突然出现。通过新一代的瓦西里,“我”和已经与普通人没有两样的瓦西里重逢,20年前瓦西里失准的原因也揭开了真相。接着,在新的一场电竞大赛中,新一代的瓦西里“鸽子赵”在比赛中率队成功完成绝地反杀。

电竞世界的梦想和竞技精神照入现实

《入魂枪》中,“我”是个失意的“县城做题家”,因为挂科太多,没拿到大学文凭,后来混迹于一些游戏公司;瓦西里张京伟,在遭举报受审后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疗养院,后来虽然洗清了嫌疑,他也出了精神疗养院,但姥姥摔伤,为救姥姥,他把拆迁款买来的房子卖了,但姥姥还是走了,孤零零的他辗转多地后定居燕郊,从一个二环内的北京人变成了河北居民;鸽子赵是个快递小哥,因为经常对着鸽子咕咕叫,而被人称为“鸽子赵”,在常人眼中,他是个不会和人打交道的傻子,张京伟和他对眼的刹那,两人从对方脸上认出了自己,在张京伟的训练下,鸽子赵不仅成为游戏里的新一代瓦西里,还从一个经常会发癫、需要人照顾的傻子,成为可以自食其力的快递小哥。

看起来像是弱者逆袭的这部小说,作者真正要表达的是“虚拟现实是人类的基本需要”。在关于这部小说的创作谈《一发入魂》中,作者发问:“假如现实中的尊重注定无处可寻,那么虚拟现实中的公道是否有可能亲手创造?”

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如果回答是“是”,那么这部小说仍然是一个被侮辱者求解放,被损害者求自由的故事。如果回答是否定的,那这部小说可能就有更深层次的解读。

石一枫坦言,他的创作初衷,是想写一篇“社会问题”小说——相信每个同龄人的记忆中都有那么一两个被游戏“耽误了”的朋友,游戏或网络成瘾已被视为青少年成长的一大障碍。但真正着手写的时候,他偏离了初衷,对那些被游戏“耽误了”的朋友,他也有了新的思考:“他们究竟是被游戏耽误了投身现实,还是被现实耽误了只得投身游戏,也不好说。”

这样的思考,也让这部小说不至于被认为是替电竞的简单正名。毫无疑问,小说中的几位主人公都是电竞的早期探索者,他们面对的不仅是游戏中的角逐,更需要与世俗偏见和生活困境博弈。最终,电竞世界的梦想和竞技精神照入现实,激发起他们直面现实生活中各种挑战的勇气。随着故事的展开,作者并没有让他要探讨的问题止步于此。

小说中,当张京伟跟鸽子赵说带他打游戏的目的是为了摆脱其“脑子里的声音”的干扰,从而意识到现实世界的存在,“人都活在世界里,不是活在自己之内。世界不止一个,无穷无尽,不过我们能感受到的很有限罢了……唯一不同,在于我们这样的人,在真实的世界里做不了什么,在游戏的世界里却能做到一切。经由游戏的世界,你就能绕道儿回到真实的世界,于是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鸽子赵反驳了张京伟:“……世界很多,你又凭什么说游戏的世界是假的,另一个世界才是真的呢?又因为我在内,世界在外,我得绕过自己才能感受世界,那么不就等于说,只有感受才是真的吗?既然无所谓真假,又何必非要回到你认为的真实之中……”

小说中两代瓦西里的这段对话,可以认为是作家石一枫虚拟和现实、对“真”和“假”的界限的思考。庄生晓梦迷蝴蝶,这是一个古老且永恒的命题。石一枫用激得读者肾上腺素飙升的精彩故事完成了他对读者思考“两个世界”的引导。

对于这个古老命题的思考,石一枫没有给出答案,但在小说临近结尾时,他安排瓦西里打开鸽子大排档的鸽笼,“鸽子们就从阳台里扑了出来,冲向天空,奋力翱翔,无师自通地恢复了根植于血肉之中的飞行能力”。这是一个隐喻,或许,当我们突破或者无视虚拟与现实、真和假的界限,我们的某种还未知的能力会得到恢复。

对话| “游戏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彼岸吧”

潇湘晨报:刚看到《入魂枪》的书名和封面时,以为是一部战争题材的小说,看的时候对自己没玩过游戏而感到遗憾,如果玩过,可能对书中某些细节有更切身的感受——关于游戏,我们曾经比较片面地对待,但回过头来,它对一代人的精神世界的塑造应该也起过一定的作用。

石一枫:还好,这个小说,玩不玩游戏都还能看明白。游戏这个东西,原来老说玩物丧志,那是对游戏不够理解的情况下下的一个定义。实际上,游戏已经变成了大家生活中常见的东西,它的逻辑也是现实生活中的逻辑。现实生活中好的、不好的东西,游戏当中也都有。游戏就是换一个空间过生活吧。我感觉从本质上来讲,游戏和文学、电影差不太多。

潇湘晨报:这么讲也有道理,文学和电影塑造的也是和现实有些区别的世界。

石一枫:对。人嘛,有个说法,人是需要听讲故事的。这是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我们要宽泛地去理解,从最原始的口头讲故事,到用文学讲故事,后来用电影电视讲故事,包括现在的游戏,其实都是换一个方式在讲故事。

潇湘晨报:您玩过的游戏当中,有没有哪个对您的性格或者处世方式的形成产生过影响。

石一枫:在我这里,游戏对我的影响还没到你说的那个份上。只是有时候觉得它除了好玩以外,就是讲了个精彩的故事。这可能和我作家的这种工作的敏感有关,我对游戏中的故事比较敏感,当然,别的玩家玩游戏可能是因为某种刺激。我觉得比较流行的那些游戏,都是故事讲得比较棒的。像我最早玩的《仙剑奇侠传》,那就是个武侠小说;后来玩的《使命召唤》,它是一个和战争相关的很复杂的故事。它们对我的性格的形成没什么影响,倒是对我的生活确实有过些影响,它确实能让人在一小段时间里逃避现实生活,沉浸在游戏的世界里。这不见得就是坏事,有时候可能也是好事。我们没有必要僵化地看待它。

潇湘晨报:您最初是想把《入魂枪》写成反映社会问题的小说,后来呈现出来的结果,好像是相反的。小说中的人物,因为游戏而成就了他们的人生。

石一枫:最早的确是想写一部反映社会问题的小说,但什么事情都怕琢磨和研究。琢磨和研究了之后,我觉得我对有这种游戏沉迷的人有一些体谅了,知道了他们为什么沉迷于游戏,他从游戏中获得的人生感受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人家也是人,人家怎么就全错了呀?站在人家的角度考虑问题,他们是不是现实中有什么痛苦、或者他们能从游戏中找到在现实中找不到的东西,等等,这是我觉得应该体谅他们的。所以,写到后来,就超越了社会问题这个层次,有点靠向哲学思考了——毕竟,互联网游戏世界,这是我们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面对另一个世界,这给人类带来的世界观层面上的改变是个挺大的事。所以,这个小说就变得有些哲学思考层面上的小说。

潇湘晨报:我一直注意和流行的事物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在看《入魂枪》的时候,人物命运的跌宕总让我脑子里想起这两年很流行的《孤勇者》的歌词。感觉您写到的几个主要角色都是孤勇者。

石一枫:孤勇者这种概念是比较极端的,在现实中比较不太常见。现实中,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是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这种人。只有在极端的游戏世界里,才能把我们的另一面焕发出来。比如,你可能是个勇士,是个超人。我们玩游戏的人可能都知道,现实中我们都是蝇营狗苟的,但在游戏里,干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有些英雄气质,但现实中没那么多机会让你发现自己的这一面。

潇湘晨报:可不可以理解为游戏对现实有一定的矫正或者说修正的作用?

石一枫:不一定是矫正或修正,我觉得应该是补充。现实中没有的东西,我们在游戏世界里可以找到。人为什么会眺望彼岸,是因为有些东西此岸没有。游戏对我们而言,就是一个彼岸吧。

潇湘晨报:您获得鲁迅文学奖的《世间已无陈金芳》中,陈金芳说“我只是想活得有点儿人样”。《入魂枪》的几个主人公虽然没有说这句话,但实际上就是这么做的。“活得有点儿人样”好像是现实中我们很多人要面临的一个问题。

石一枫:生活出了问题嘛——我们想象中的那个人,是有尊严的、是有英雄气息的、是有明确价值观的追求的,但现实中,生活如此平淡、现实,自己在现实中的表现离想象中的人实际上是很遥远的。陈金芳她是要在现实中找到自己的人的模样,《入魂枪》中,主人公是可以在游戏中找到自己作为他心里头完美的那个人的样子。

潇湘晨报:是不是我们给成功、给怎样才是人样定的标准在束缚着我们?

石一枫:我觉得这就是现实世界的傲慢。现实中我们对人的一些评价,只代表我们现实中的一些逻辑和原则。但,其实人心里头的价值观的多元,是超过我们的想象的。

潇湘晨报记者刘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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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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