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议科学”不科学之2：饶毅的专业知识能不能批评张文宏?

单纯从饶毅发表的论文的作者排名来看，其科研水平，似乎没有很多人说的那么厉害。但他长期从事的是分子神经生物学研究，因此不可否认，饶毅是一名生物科学家，还是得到较多人的认可。也就是说术业有专攻，饶毅在生物学研究方面，仍然是一名专业人士。

我们同样来看一看张文宏。他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复旦大学生物医学研究员。现为国家传染病医学中心（上海）主任、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内科学系主任，上海市新冠肺炎医疗救治专家组组长，上海市传染病与生物安全应急响应重点实验室主任。长期从事不明原因发热，各种疑难感染性疾病的查因与诊治

从这些介绍，可以明显感觉到，传染病的防控，和单纯的生物学研究完全是不同的。主要表现在：

（1）需要多学科、多专业的综合性知识：除了需要生物学、医学等专业知识外，传染病防治还必须要社会管理、人的心理、人的健康、防控政策和手段等等相结合。传染病的防治绝对不是只靠一门科学知识就能做好的，而是一门实用性大于研究性的综合性专业。

（2）与人的生命健康和生死联系在一起的：作为医生和科研工作者之间最大的区别，我想就在于此。研究生物学的，可以完全不顾任何生物的健康和生死，只需要研究事物的规律和所以然即可。而作为医生，更重要的角色是治病救人，而不是科研。这也是饶毅无论如何不能理解张文宏工作的原因之一。

（3）无法做科学实验：在医疗上，尽管也会有很多临床实践，那更多的是只要一种应对，比如，遇到什么样的病人，就治疗什么样的病人。医生没办法选择病人，也无法选择病情。医生不像科研工作者，可以构建很多实验场景进行实验。这也是饶毅无论如何不能理解张文宏工作的原因之一。所有的科学家都应该承认，在社会研究领域，从来不像在自然领域一样，可以得出像牛顿万有引力和三大运动定律或者相对论等等这样具有极大普适性的理论。社会研究领域的所有理论研究成果，几乎都是在非常严格的条件之下，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才成立。

由于以上这三点的特殊性，饶毅本身就不具备批评张文宏的资格。这种没资格，不是藐视饶毅的专业水平，而是一种无奈的结构性的选择。两个人不同的专业，使得两个人无法在同一频道上去讨论问题。

为此，我继续深入讨论。

生物学的研究领域与人的生命和健康其实没有直接关系。真正有联系的是医学，生物学绝对不等于医学。作为生物学家，如果研究不出成果，没有任何人可以怪你。但是如果你是医生则不一样，你治疗不好疾病，是会受到全社会监督的。一个医生，任何一个医疗事故都会给自己带来终身的不良影响。而一个科学家，一辈子什么都研究不出来，也不会有人怪罪你。

一个医生面临的困难和要解决的问题难度，远远比一个科学家要高得多。

难就难在，即使面临再多的不确定因素，甚至是不可知因素，作为一个医生，也必须给予社会或患者一个预测和建议，尽管这个建议可能是不正确的。

而科学家就没有这方面的压力，因为没人逼你表态和发言。

或者，我换一种表述，一个传染病医生，作为一个防控小组的组长，面对这么严重的传染病，他需要把N个复杂专业结合在一起，给政府决策机构一个建议或判断。他要解决的是N个复杂系统交织融合在一起的更复杂的大系统。

而一个科学家，你只需要在你自己的那个复杂的专业里面进行研究即可。

或者，我再换一种表述，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只是一个产品，这个产品在医疗上的应用则是通过医生完成的。而医生给患者提供的绝不是一个产品，而是完整的解决方案。如果仅仅是提供一个产品给患者，那就不需要医生了。生物学家研究出来病毒机理，厂家研发出来药物，直接卖给患者就好了。即使是这样，那也是医生们经过多年的经验积累，最终证实某个药物不需要“医嘱”，也不会产生严重副作用，才能变为一个非处方药。

产品只是解决方案的一部分。不同的产品可以带来不同的解决方案，同一个产品在不同的医生那里，也可能会产生不同的解决方案。这些解决方案，不仅要满足决策机构——政府部门的需要，更要接受数亿人的实际检验。

你一个研究产品的人，去公开质疑和批评一个提供解决方案的人，是完全不合适的。

或者，我再换个说法。即使是没有看过《三体》小说的人，应该也知道“降维打击”这个词了吧。形象一点说，就是三维空间的生物打败二维空间的生物，易如反掌。如果说传染病医生是三维空间的人，那么生物学专家就是一维空间的人。因为传染病医生除了要掌握基本的医学知识，还要能满足人民身体健康和个人生死的诉求，还要满足社会生产秩序的要求，而生物学家只需要研究生物的运行机理是怎么回事就行了。这就是三维与一维之间的关系。

一个一维世界的人，竟然鼓起勇气去攻击一个三维世界的人，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样的勇气。但我知道肯定不是梁静茹，而是自大。

当然我说生物学家是一维生物，并不是要贬低生物学家，因为生物学家在研究生物方面的深度，肯定比医生要深的多，专业的多。本来生物研究可以为医疗服务提供学术支撑的，但却成了饶毅用来攻击医生的武器。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学术悲哀。

如果非要跨专业，请保持讨论的姿态而不是直接指责的方式进行。

科学家要有科学家的样子。

而在饶毅的言语里，处处以高傲的科学家自居，言语里充满了对一个医生的讥讽。他以为自己懂了一点科学，掌握了一点科学知识，就可以对别人指手画脚。这就丧失了一个科学家最基本的素养，就是严谨的态度。既然你不具备评价别人的能力，还跳出来大肆攻击，更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