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府历史笔记/文

朱元璋作为中国历史上的最具争议性的人物之一，史书上关于其人物性格的刻画也是极其复杂的。反映在画像数量上就体现为，在明清宫内收藏的明朝帝王63幅画像中，朱元璋一人就占了13幅。而反映在画像特点上就呈现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系列：一个是脸庞丰满，神态庄重，英武而不失慈祥。如下图：

另一个系列则是脸长耳大，下颌奇长而前突，面部布满大大小小的斑点。而且这一系列的画像又分为两类，第一类较为正常，如图：

第二类较为怪异，如图：

一、朱元璋画像争议：哪一幅才是真的朱元璋？

那么究竟朱元璋是什么样的长相呢？这可能难以得到统一的答案，因为人们对朱元璋的评价随着时代的不同会发生变化，而对朱元璋长相的描绘也会随着对其评价的变化而变化。比如，九十年代以前通行的中学历史教材插图就是长相怪异的那种，而后来又更换为正常五官的那种。

这两种画像的争论实是由来已久。在万历年间就受到人们的重视，比如张萱《疑耀·高皇帝像》就说：“先大夫入滇时，从黔国公邸中摹高皇御容，龙形虬髯，左脸有十二黑子，其状甚其，与世俗所传相同，似为真矣。余值西省，始得府所藏高、成二祖御容，高皇帝乃美丈夫也，须髯皆为银丝，可数，不甚修，无所谓龙形虬髯、十二黑子也。”

《明太祖实录》也多次记录朱元璋长相：

卷一：郭子兴见“上（朱元璋）状貌奇伟，异常人。”

卷三：陶安见朱元璋时说：“龙姿凤质，非常人也。”

卷二十八：“上（朱元璋）梦人以璧置于项。既而项肉隐起，微痛，疑其疾也。以药敷之，无验，后遂成骨，隆然甚异。”

《明史·太祖本纪一》：朱元璋“姿貌雄杰，奇骨贯顶。志意廓然，人莫能测。”

《明史·后妃·宁妃郭氏传》：精通相术的濠州人郭山甫，初见朱元璋时大惊曰：“公相贵不可言！”

何乔远《名山藏》：“明太祖日章天质，凤目龙姿，声如洪钟，其骨贯顶。”

万历年间工部尚书、吏部尚书张瀚的《松窗梦语》载：“太祖之容，眉秀目炬，鼻直唇长，面如满月，须不盈尺，与民间所传异之像大不类。”

明人徐渭也看过朱元璋的画像。他在《高皇帝像赞》一诗中作如下描述：上之岩也，天高以覆耶。下之丰也，地载以厚耶。扫孽胡而握汉统，维斯之与咪耶，眉采耶，目河耶。唐与虞之后耶，氏以朱耶。金天氏之胄耶，是为我圣祖高皇帝之面耶，部耶。

民国赵汝珍赞同“太祖猪相”：“但以理推之，当以深目长颊者为真，盖此像迹近侮辱，含有朱猪之意，若非真像，在专制时代无人敢为之，况其子孙又奉祀之，其必为真像，盖可知也。”

美国学者伊佩霞所著《剑桥插图中国史》选择了丑像作为插图 ， 但其同时说明：“贬低太祖皇帝的画家把他 描绘为一个丑陋的、脸上长麻子、下巴向外 突出的人。尽管有些宫廷收藏的肖像显示， 太祖和其他皇帝一样英俊，但只有几幅反映 他真实面貌的英俊画像保留了下来。”

建国后，明史专家们对朱元璋两种不同的画像亦无统一的说法。在吴晗、陈梧桐、吕景琳等撰写的朱元璋传记中，采用两种不同的画像同作插图的办法；李光璧的《明朝史略》、黄冕堂、刘峰的《朱元璋评传》选用的是长脸丑像；孙文良的《洪武帝》、冯绍霆的《细说明太祖》选用的是圆脸俊像；李洵在早年出版的《明清史》一书采用的是长脸丑像，而在1993年出版的《正德皇帝大传》一书中，他从遗传学的角度，肯定了圆脸俊像为真迹。

二、“猪龙”二像并行的原因探析

笔者在此总结了两种朱元璋画像俊丑并行的原因。

第一，画家们为了凸显朱元璋贫贱与富贵、和尚与天子、乞丐与皇帝的传奇差别，将俊丑二相的巨大反差来体现这种差别。

第二，历史上对朱元璋的评价多而复杂导致朱元璋形象复杂。官方对之评价极高，民间对之评价却与之形成两极分化。这应该是朱元璋“两相并行”的关键原因。

夏玉润说，朱元璋这位开国皇帝可以用“明君——恩君——暴君”6个字、3种截然不同的角色加以勾勒。其中，他在收拾元朝统治者积重难返的腐朽、战争对生产力的巨大破坏上，有足够的气魄与精力；对民间疾苦知之甚深，有造福天下的美好行动与动机——这是明君、恩君的表现。他撤中书省、罢丞相，施行特务政治，大小事一人独断；杀功臣、诛文人，实行残暴的文化专制，使元朝生动活泼的文学艺术一落干丈，近百年未能恢复生机，自塑了极端专制主义的暴君形象。流传至今的朱元璋的两类画像，如同戏曲中正、反两种角色的脸谱：正角的俊像象征着明君、恩君，反角的丑像代表着暴君。朱元璋的两具脸谱、两张脸皮，似乎代表着他一生的功与过。

参考文献：

①夏玉润：《漫谈朱元璋画像之谜》，紫禁城，2008年第4期192-203。

②高寿仙：《圣化与魔化：图像与文字中的朱元璋形象》，形象史学，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