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是个很有自己的态度的人，他讨厌庸俗，讨厌任何会降低人格的行为，所以他这个人，在今天看来，依然特立独行。

全职写作后，作品没法出版，投稿之后，得到的是大量的修改意见，尤其是作品中有关性描写的部分，一开始，为了能出版，他忍着，可是改来改去，还是出版不了。

为了出书，他鞋子都走破了几双，书也改得不像自己的书了，他决定，不改了。

“人活着都是为了要表演，所以才失去了自我。即便无处可去，也要永不屈服。我坚决不改了。我宁可写有滋有味发不出来的东西，也不写自我约束得不成样子的文章。”

这就是王小波的态度。

一个人应该做真实的自己，而不是为了讨好他人而活着，一个人应该首先要活得像自己，然后用这个自己去混社会，而不是为了能更好混社会，而活成社会要求的某种样子。

一个人活得有没有态度，从这里就可见一斑！

01

王小波的态度，在他那篇著名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是一只什么样的猪？

对生活做种种设置是人的本性，他们不止要设置自己的生活，还试图设置整个世界。

自从人掌控了猪，猪的命运仿佛就被设置好了，人对猪的要求就是：长肉。

当其他的猪规规矩矩，接受被阉割的命运，成为肉猪。这些猪要是会说话，肯定会说，不接受能咋办呢，这就是生活呀，为了生活，你总得受这一刀，否则，怎么活下去？

可是那只特立独行的猪，也不干。

因此，虽然四五岁了，但还没有被阉掉，因为它总能闻到劁猪刀的味道，然后提前逃跑。

当其他的猪都老老实实上班，也就是吃猪食长肉，吃完就在猪圈里规规矩矩地待着，想努力赚更多钱，也就是长更多肉。

那只特立独行的猪，也不干。

它吃饱之后，就跳上房顶去晒太阳，或者模仿各种声音，它学会了汽车的声响，也学会了拖拉机响，而且学得很像。

它不喜欢老老实实待在猪圈里，有时候整天不见踪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潇洒快活了。

但是这猪也有苦楚，因为那些养猪的人，就希望他规规矩矩长肉，见它这样，都说它不正经，大老板甚至还痛恨它。

后来它跳上房顶学汽笛叫，这给它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大老板说它的坏蛋，打算干掉它，用刀肯定不行，一百人也逮不住它，大老板决定枪杀，可它还是找到机会，一溜烟跑进山里去了。

王小波感叹：

我已经四十岁了，除了这只猪，还没见过谁敢于如此无视对生活的设置。相反，我倒见过很多想要设置别人生活的人，还有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为这个原故，我一直怀念这只特立独行的猪。

于我们而言，随波逐流的人太多了，所以，我才喜欢王小波。

02

那只猪为什么会显得特立独行？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没有随波逐流，没有忘记作为猪的自由和本性，也就是说，在那一群“常见”的猪里，它太“正常”了。

它不想被阉割，想叫就叫，看到有人拿枪对着自己，就逃跑，这有什么奇怪，这就是猪之寻常，可是因为其他的猪，都不敢去做这些它们的本性里就有的东西，反而把努力长肉当成使命，所以，那只猪就显得特立独行。

我们可以想象的是，那些规规矩矩的猪，确实很讨主人喜欢，也确实最容易取得成功，成为最肥的猪。

这些猪因为不会反对主人，主人设置了它们的生活，它们就在这设置中活着，所以主人也更喜欢。

这样一群猪，主人怎么会不喜欢呢？

等它们吃得够多了，长得够肥了，它们就会被拉出去，然后成为其他猪的典范，主人再养猪的时候，就会想到那些规规矩矩的猪给他带来的好处，于是就会越发卖力地把猪养得规规矩矩的。

可是我们看看那些规矩的猪，它们的生活正常吗？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为什么？

因为它们失去了猪该有的特性，就像人失去了人的特性，成了只知道工作的机器一样，那还能正常吗？

然而，由于常见的猪都一样，努力工作长肉，所以那只不这样的猪，就显得特立独行了。

王小波多年，有人问李银河：

"如果有机会，你最想问王小波一个什么问题？"

李银河说：

早上我去给小波扫墓的时候，有一些读者在墓前放了鲜花、二锅头或者烟，有一个人放了一篇王小波的文字，一只蝴蝶就一直贴在上面。我很想问问小波：你走得太急了，你走后，时代里每一个人都在变，太多人没有灵魂，而你呢？你的灵魂还在不在？

如今，想到王小波，我们还是会想到“特立独行”这四个字。

但事实上，王小波只是一个很正常的人，有自己的态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态度，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可因为很多人没有态度，随波逐流，所以连有态度，都成为一件特立独行的事。

03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什么才算是一个有态度的人？

我发现，一个有态度的人，必须是一个知道人最真实最自然的样子是什么样的人，比如，一个人如果知道人生而自由，在面对束缚的时候，才能有自己的态度，一个将束缚当成自然的人，是不可能想要自由的。

同样的，假如一个人知道自己最想要最喜欢的是什么，在奔波汹涌的人群中，他也就有了自己的态度，而不是随波逐流。

人最真实、最自然、最美好的样子，就是正常的样子。

然而到了如今，“常见”取代了正常，什么东西见的多了，就成了“正常”，什么东西听得多了，就成了“正常”，酒局上陪领导喝酒很常见，不愿意陪的人就不正常了。

所以，态度绝对不是判断对错这么简单的事情。

二十来岁的时候，王小波读了剧本《巴巴拉少校》，工业巨头安德谢夫见到多年不见的儿子斯泰芬，问他对做什么有兴趣，这个年轻人在科学、文艺、法律等方面一无所长，但他说自己有一个长处：明辨是非。

安德谢夫听后，将儿子损了一顿，说这件事难倒了一切科学家、政治家、哲学家，怎么你什么都不会，就会一个明辨是非？

当今这社会，很多人连什么是“正常”都没搞清楚，就觉得自己明辨是非了，觉得自己很有态度，很正义，其实只不过是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罢了。

真正有态度的人，一定是一个活得很正常的人。

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正常，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04

一个有态度的人，一定知道自己怎么活，不管前路多么艰难，他都会努力将生活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就像尼采说过的，大部分人只把工作当成谋生的手段，因此对工作并不加以选择，只要能提供丰富的酬劳就可以了。但是对于另外一些人，尤其是那些艺术家和各种爱沉思的人来说，他们却宁死也不愿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是酬劳，而是他们把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当作一种极大的酬劳。这是别的都不能比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是他们唯一的诉求。

我不喜欢讨好别人，就不讨好，但大多数人说，工作嘛，就是这样，所以渐渐的就没了态度，就不敢有态度。

有人拼命努力，就是为了赚钱，还觉得所有人都应该把赚钱当成最重要的事情，能赚钱就是态度。

要是王小波遇到了，他一定会说“肉麻”。

因为他说过这样一段话：

“我从童年继承下来的东西只有一件，就是对平庸生活的狂怒，一种不甘落寞的决心。

看到庸俗的一切，我把它默默地记下来，化成了沸腾的愤怒。不管是谁把肉麻当有趣，当时我都要气得要命，心说，这是多么渺小的行为！我将来要从你们头上飞腾过去！”

他说的肉麻，可能就是，你这样怎么能赚到钱，你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没出息，你看这些书能升职加薪吗？

这种肉麻，是精神的失落，是“不正常”。

木心的生活态度是：

人生在世，需要一点高于柴米油盐的品相。

而王小波则说：

一个人只有今生今世是不够的，他还应当有诗意的世界。

而很多人说的是什么？他们会说，没有钱，什么都是扯淡，所以拼命赚钱，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健康和兴趣，把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态度的人。

这样的人太多了，所以才会说，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05

我讨厌没有态度的人，在生活面前随波逐流，最关键的是，他们中的很多人不仅自己随波逐流，还想把别人也拉进这洪流里。

我喜欢有趣的人，因为他们的态度很有趣。

可是时间长了，又发现，人异于禽兽的地方，其实不多，史铁生不也说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大于人与猪之间的差别。”

大多数人，其实就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包括我，很多时候都像那群规规矩矩的猪一样，终日围着生活转悠，吃饭，挣钱（长肉），等死。

为了能挣到更多钱，削尖了脑袋向上钻，还得反问一句，生活面前，态度有啥用？不仅不能当饭吃，甚至你的态度可能让你吃不上饭。

可我要说的是，你的态度，恰恰是让你成为你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人活着，一定要有自己的态度。

因为我们活着，不仅仅是为了挣钱，不仅仅是为了能吃上饭，也不仅仅是为了繁衍后代。

我们活着，首先是为了自己活着，就像《大学》里面说的，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而修身，修的就是一个人活着的态度。

文|不有趣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