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棵树,远在荒野(上)

我是一棵树,远在荒野。

出生于此,在这里所见之人几乎都是和土地打交道,泥泞和艰辛成为最显眼的标志,他们把这里称为鸟不拉屎的地方。国家鼓励建设,作为来到这个地方成为建设者的光荣一员,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享受这份荣誉。只是别无他法。

辛勤劳作的仍占大多数,勤勤恳恳,想着上级给画的饼加上大力度宣传的洗脑,累死累活叫做干事业。我看着这里的人们踏过泥泞,带月荷锄归,看着他们聊天说笑,烙那种老远就闻得到香味的大饼。生活因为有了这种接地气的方式而变得有滋味。

不用上学的小孩子们,整天疯跑打闹,我看得清这帮小崽子们每一个坏心思。我们的快乐如出一辙,人烟稀少,鸡鸭成群,开心没有来由,更没心没肺。每天都会有家养的公鸡跳出鸡窝第一个啼鸣报晓,他们有自己的领地,会保护自己的同伴不被欺负。到了年底,命运被随机成餐桌上一盆热气腾腾的炖鸡。

一屋子欢声笑语,一窝子胆战心惊。

生活千篇一律,人,动物,植物,影响我们的除了季节,就是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这灾难来自于食物链的编排,每个人 事 物都了然,但遇到灾难时,又都发不出声音,只是挣扎,甚至有点搞笑的挣扎,因为没有人听得到这痛苦的撕心裂肺,也没有人看得到这过程的歇斯底里,包括人类,一模一样 。

靠天吃饭,我们终究是比人类更有优势。风雨飘摇的日子,我们更愿意把根部往更广更深的土地延伸,那一年,我碰到了隔壁的树,我叫它大个子,它喊我小不点。礼貌问候,激烈竞争。表面友谊第一,地下比赛至上。

最终我以失败告终,大个子的底盘比我牢固和粗壮得多,第二年被拦脚踝砍断。我明显感觉到它根部的战栗与颤抖,紧紧缠绕和抓紧的根须突然涣散如被抽掉灵魂,凉意刺骨。

大个子被誉为“良木”,是块打家具的好材料。肢体被分割成形状分明的木板,绿色的枝芽接触滚烫的大地,被踩踏流出绿色汁液,被炙烤慢慢蒸发水分,被扔到路边,供牛羊过来的时候啃食。

死亡没有声音,死亡震耳欲聋。这在人间是司空见惯的,在食物链的上层也习以为常,我们至死的疼痛和挣扎只有同类可以理解,但是同类的语言在这个时刻变得羸弱甚至可笑。我们竟然妄想他们听得到我们的声音,听得懂我们的语言,而那个时候,这些可笑的行为,我们浑然不自知,如楚门的世界。

大个子剩下一个凸出地面的树根,切面从鲜明慢慢变得暗沉,乍看以为是长好的创口,其实不过灰尘覆盖,脚印践踏得肮脏遮住了些许年轮。到底没敢去数它的年轮,仿佛这也将是我的大限数字,虽然我们目前差得年岁有点多。

第二年,大个子的横切面周圈努力长出新的枝芽,比当时摔在地上的枝丫翠绿柔弱得多,因为太脆弱了,小孩子们经过只要一脚踩下去就能结果了新芽的生命。一天上午,有个小朋友被大个子绊倒,哇哇哭了半天,这半天的哭声也成了它最终的催命符,下午就被连根拔起。自此,大个子结束了它全部的生命。场面,触目惊心。

城市建设随着更多同类的死亡和动物的减少纷沓而至。大公鸡美味的老汤和饶有嚼劲的肉还没完全转化成粪便排出,人类就开始嫌弃禽类的脏乱,几年前还将它们的粪便视若珍宝撒进玉米地,撒进小麦田,俩邻居还因为谁家的鸡粪多一点谁家的鸡粪少一点大吵了一架。

时过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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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02

标签:食物链   大个子   根部   粪便   年轮   泥泞   荒野   灾难   同类   声音   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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