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终于死了......

文 | 尧舜禹

01

我老家邻居，比我大一岁，从小被惯坏了。

前年去世，现在坟头草应该有一米高了。

他家和我家门对门，农村民房，他家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

他父母老来得子，宠溺的不得了，当真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不管他闯下多大的祸，从舍不得责怪他一句。

我觉得他最后会英年早逝，他父母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小时候，邻居小孩们一起玩，谁手里有零食，他从不会开口问你要，直接动手抢。

你要是不给他，他能把你头摁地板上死命磕，极其的暴力血腥。

家长带着受伤的小孩上门要说法，他父母除了道歉外，不会责怪他一丁点，完全没有教训他的意思。

他恃宠而骄，不管谁上门告状，都敢捡起石头砸人。

他爷爷制止他，他能反手拿起石头砸他爷爷，骂他爷爷老不死。

时间久了，发小们对他都敬而远之，躲他像躲瘟神一样。

02

他家和我家隔门相望，时常会过来找我，出于礼貌我都会陪着他，再说除了我，也没人愿意搭理他了。

接触久了，我发现他性格真的有点异于常人。

怎么说呢，他这人很狡猾，心理有点阴暗，为了达成目的不断地和我这个唯一的朋友耍小手段，甚至不择手段。

他一开始也抢我零食。

我主动分给他一半了，结果他想要的是我的全部，我不同意就想来揍我。

我个头比他高一大截，把他摁在地上摩擦，从此后他见着我就老实了，但开始玩起了心机。

小时候我父母做了点小生意，日子过得稍显宽裕，父亲外出回来经常都会给我带些小玩具、零食，他会变着法子来霸占我的新玩具。

比如找我借玩具玩，说第二天再还我，等第二天的时候，和我说玩具不见了，但过一段时间，我不经意间就发现他在玩我的玩具。

最过分的那次，我刚买的玩具车，他乘我不注意直接抱回家了，说那是他的玩具，被我借去玩了没还，他父母还和我强词夺理，脸不红心不跳，也是醉了。

放暑假的时候，我们小朋友都要帮忙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放牛成了我们每天都要完成的任务。

他一个人闲着无聊，常常跟着我去放牛，赶都赶不走。

我这人性子喜静，放牛的时候喜欢抱着一本小说，安静的躺草垛上看书，一看就一个上午。

他跟着我闷的慌，老怂恿我一起去偷摘别人家种的水果，要么怂恿我一起去偷别人家的鸡鸭来烧烤。

我出于读书人的自觉，觉得偷鸡摸狗这些太过丢人，一再拒绝。

后来他看我实在没有兴趣，也不来劝我了，独自一人去别人家后院里偷摘桃子。

应该是动静闹的太大，被主人家发现了，他仓惶逃走，拎着一袋桃子狂奔着回来找我。

见着我了也不说被人发现了的事，只把桃子放我旁边，说去洗个手一会回来拿。

转眼间桃子的主人就追来了，看到我旁边放着的一袋桃子，以为是我偷的，就要来说道说道我。

这时候他再慢悠悠的从山另一头冒出来，故意问我说，你桃子偷回来了？

等你很久了！

是的，栽赃陷害玩的很溜。

他敢去偷人家桃子，但被人发现后逃不了又怕担责任，顺手就栽赃给我了。

也幸好我在村里多年的良好口碑，给人留下的印象大多是诚实守礼一类，我说不是我偷的，桃子的主人想想也觉得不会是我，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我没有揭发他，选择了沉默。

当年，我们大约十岁。

他用他的心机给我上了人生第一课。

03

第二年元宵节，还发生了一件让我印象极其深刻的事。

我们村子有闹元宵的习俗，在正月十五晚上，两个自然村的小朋友带上烟花爆竹，远远的互相投掷喷射，号称打仗，图个热闹。

大家带的都是响声大威力小的炮仗，但他不一样，带的是自制的炸药。

他把硫磺、硝这些灌装在玻璃啤酒瓶里，插上导火索，点着了扔出去。

当年我们村主要支柱产业就是生产烟花爆竹，从原材料—烟花爆竹生产—专业销售市场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条（十几年前因为安全问题被强制取缔了，每年都有家庭因为操作不慎导致家毁人亡）。

我们小时候天天耳濡目染，对硫磺这些土制炸药的原材料使用门清，怎么配比更是一清二楚，但只有他敢在这种场合使用炸药。

平常别人也就拿来扔小溪里炸炸鱼，从没人敢对着人扔。

那天晚上“打仗”，我们的据点是路口一家地势较高人家的院子，院子旁是一条缓坡的公路。

两个壮小伙路过，远远的提前大声打了招呼，说是路过的别扔炮仗。

大家都默契的暂时停战，只有他不管不顾，点着了啤酒瓶里的炸药扔了出去。

幸好那两人离爆炸点较远，其中一人的脚被炸开的玻璃渣划伤了，瞬间暴怒，冲上坡来准备揍人。

他见状不妙，从院子围墙边立马往屋子里跑。

当时院子里有几十个小朋友，手里都拿着点着的香火，乱糟糟的一团。

他混进人群，觉得还不够安全，就挤到屋子大门边，站我身旁。

我看着他把手里的香火摁灭了，装着认真看屋子里电视的模样。

我对他太了解了，看他无缘无故的摁灭香火，还急着挤我旁边装作认真看电视，直觉他又想把什么破事栽赃给我。

出于对他的怀疑，也为了保护自己，我参照他的做法，顺手也摁灭了香火。

果然，那两人追了上来，隐约看到他的身影往我这边挤，立马追了过来，质问我俩谁扔的炸药。

他很无辜的举起手里熄灭的香火，说他一直在看电视，香火都没点呢。

我也举起我熄灭的香火，耸耸肩。

这回他的运气没那么好，全场就他一人扔炸药，大家都看在眼里，马上有人站出来指认他。

他被揍得鼻青脸肿，回去后他父母责怪我没保护好他，我只回了他们一句：又不是我生的孽子，打雷的时候我还不能躲远点？

当真把他们气的跳脚。

04

这件事情发生后，我刻意的对他疏离起来，保持距离，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我父母对他也有点看法，怕我受不良影响，他再来我家找我玩，我父母都帮忙挡了。

一直到我念初中，这中间几年我对他印象极差，他依旧偷鸡摸狗，还学会了赌博吸烟。

虽门户相见，鸡犬之声相闻，但我和他近乎没有交流。

我念初一的时候，我母亲意外去世了，正好我也处在叛逆期，整个人有点消沉。

慢慢的他又来拉拢我，但我实在无法接受他那种生活方式，关系虽有所缓和，见了面会打个招呼聊上两句，但不再玩一起去。

到我念初三的时候，他念高一。

他父母在他中考后花钱给他买学籍，让他就读一所学风挺差的高中，整天在学校赌博打架混日子。

那年我被学校选拔去外地参加学科竞赛考试，早上把提前借好的一些路费，藏在我的外衣口袋里。

出发的时候，他来我家给我送行，还抱了我一会，给我鼓劲。

我直觉有猫腻，动作那么亲昵，超出了我和他的友谊范围。

他明知道我对他这人挺厌恶的，一般不敢造次，这拥抱来的太不正常了。

但当年的我还是太嫩了，感觉有问题，就是想不到缘由。

只到我上了车，突然惊醒过来，急忙摸我的外衣口袋，发现路费没了。

这次当真让我恶心到极点了。

当时还是2000年，大家都没有手机，我只好等竞赛回来后质问他，他装作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矢口否认。

我知道这钱肯定要不回来了，赌博的人是没有底线可言的。

中考完后，我考上了一中，一所我们能报考的学校中最好的高中。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我整个人都很放松，暑假经常在家看电视。

有次我在门口扫地，碰巧遇到他路过，和他聊了两句，他很尖酸的揶揄我说：“以后就是一中的人了”，那酸溜溜的表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没想到我还没回他话呢，他父亲倒是气冲冲的跑出来，指着我鼻子大骂，让他别跟着我这种人玩，整天不学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我一脸懵逼，我招谁惹谁了，你自己儿子什么鬼样心里没点数？

好歹我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不管去哪个同学家玩，家长都非常欢迎的，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了，当真服气！

05

上了高中后我果断和他断了联系，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后来断断续续的听到邻居说的一些八卦，说他学校打架被处分，赌博又欠下了一屁股债，不得已跑去当兵了。

到我念高三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他退役后花钱来一中复读班复读，顺便找到了我。

多年恩怨，我对他实在没有好感，也提不起兴趣交往，一脸漠然的把他打发了。

我没想到，在我高三这年，他又来摆我一道。

我父亲也在我念高一时车祸去世了，我生活费没有着落。

我奶奶心疼我念高三压力大，把她省吃俭用省下来的50块钱交给他，让他带来学校给我。

结果他来学校后，只和我说，我奶奶给我的生活费他已经用了，和我说一声。

我心里狂躁的想揍他，压抑不住。

最后我还是忍下来了，冷冷的盯着他很久，只说了以后给我死远点，人渣。

很难描述我当时是怎样一种心情，很想把他剁碎了喂狗，恨的咬牙切齿！

从此后，行如陌路，遇到了直接冷眼无视。

06

后来他补习班待不下去了，没两个月又跑出去打工，杳无音信。

我念大一下学期的时候，自己勤工俭学买了手机。

他不知道哪里打听到我的手机号码，打电话给我，和我客套了两句后，直截了当的要求我把手机卖了，换成钱给他充话费。

他说他用着一部手机，还有一部小灵通，话费缴不上了。

我电话里也直截了当的回他：“你怎么不把你妈卖了给你缴话费？”

挂了电话后，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的要死。

把他拉到了通讯录黑名单，想想还是不解恨，打了移动客服举报这个号码是骚扰电话。

这一年是2006年。

闹出这一出后，他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6年，只到我工作几年后又冒了出来。

2012年，我在异地做着公务员的职业，有了老婆孩子。

冬天的时候，不知道他又从哪问来我的电话号码，打电话给我了。

电话接通后，发现是他我直接挂了。

我还没来得及拉黑名单，他又换固话打过来了，我不想和他纠缠，接了电话和他说有屁快放。

他先是和我吹嘘他做房产中介每个月都能赚四万多，我实在没兴趣听他吹牛，讲真凭他这德行也配赚四万月薪？

果然，在我打断他吹牛后，他向我要五千元买电脑！

注意，是要，不是借。

我说你叫我声爸爸听听？

他脸皮是真的厚，问我是不是只要叫了就给钱。

我瞬间没兴趣再恶心他，这种人已经没有底线可言了，我认为恶心的事，在他眼里再正常不过了！

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样的套路他能用到天荒地老，打电话来准没好事！

我生气的在朋友圈发了说说，谁再私下把我号码给这人渣，我和他绝交。

是真的生气！

认识他同时也认识我的人，只能是村里的人，他什么德性还能不了解？

给他号码就是存心来恶心我的！

从此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我刚巧工作需要换了一张单位指定的电话卡，再也没接到他的来电。

07

有次过年回家我才发现，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没给我打电话要钱，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在东南某沿海城市犯了抢劫罪，被判刑入狱了。

他伙同他人偷别人电瓶车，被发现后，不仅不逃跑，还把人家打的住院，骑着电瓶车扬长而去。

他的母亲是这样和我解释的：我儿子是被人害的，都是那群人害我儿子。

你没看错，到这时候了，他家人依然觉得他是完美无缺的，错的是这个世界。

我是真的挺无语的，法院判定他为主犯，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一天。

抢劫也好，纵火也罢，他都干的出来，进去只是迟早的问题。

据说他家砸锅卖铁，找了很多关系，不知道最终判了多少年，我对他的事已经完全不想了解了，恶心到不行。

前年回老家的时候，得知他已经放出来了，查出来癌症晚期。

长期抽烟酗酒，生活极度糜烂，想想这个结果也不算意外。

这时候我哥搬到了新家，老房子很多年没人住了，新家离他家有了一小段距离。

我想去看看他，人都要走了，以前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结果我发现是我自己去找不自在。

他没在家，去了一个二线城市的医院化疗，他妈妈接待的我。

她抹着眼泪和我说，连我这种人都能找到老婆，他儿子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会没有老婆？

我听着话里满满的恶意，当真是浑身不自在。

得，你抢劫犯儿子才配娶老婆，你儿子娶不到老婆全是我这种人的错，真不知道哪来的蜜汁优越感！

话不投机半句多，匆匆告辞后，再也没有去他家看望的想法了。

确认过眼神，不是我能惹的一家人！

没几个月，我哥告诉我，他去世了。

从发现病情到去世，走的很快！

我告诉我哥，不用替我包香烛钱，当我不认识这一家人。

他家族有犯罪史的人不少，大多是抢劫偷盗一类，我最近在想，是不是存在犯罪基因，犯罪行为才会在一个家族里如此泛滥。

08

会有人问，为什么还和他联系？

其实上高中后我就主动断了所有联系，是他一次次的找上我，我没想过和他有关联，每次都是拒绝沟通的。

他的世界里应该没有羞愧一说，所以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最后他临死前我去探望，并不是出于所谓的“友谊”。

农村里有大宗族观念，我们都是一个姓的，虽然五百年前就没有血缘关系了，但在村里生活，还是有些羁绊的。

我不知道你们了不了解农村的宗族制度，我们每年清明还会共同祭祀在这区域落地生根的始祖。

在农村，维系关系的线千丝万缕，出于同一个村同一个姓，也是会去看望。

所以看望他，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农村的礼俗，无关友情。

当时也是想着死者为大，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计较了，当年我确实想法比较简单，这家人不能于常理推测。

09

也有朋友说，他得病死了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不是被砍死或者吸毒死的。

但在我看来，哪有那么多天道轮回，“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才是最真实的写照，能得病死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他死了后，邻居们都松了口气，他平时骚扰碰瓷邻居绝不会比骚扰我少。

大家并非不敢教训他，只是没人有精力和时间去和一个混混无赖整天缠斗，毕竟邻居们大多都是老实人家，他在暗处使绊子很烦人。

有位邻居和他家闹过矛盾，然后这位邻居家散养的一群鸡莫名其妙的中毒死光了，半夜家里经常被扔石头…

无休止的骚扰你，大家都知道是他干的，但抓不到现行，也只能吵一架了事。

所以他怎么死的，在我们村里人看来真的不重要了。

他关进监狱无期徒刑也好，得病死了也罢，只要离我们远远的就行，只要是这结果就很满意了，不敢奢求更多。

他死了后，听说有邻居放了鞭炮庆祝。

背后大家提起放鞭炮这事，都觉得应该每个人出点钱，用长一点的鞭炮来放。

虽然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但也足以说明大家对他有多恨了。

（本文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