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车司机谈江青(上)

文/李子元口述 阎长贵、李宇锋整理

1975年9月,江青骑马在大寨山头参观


李子元:1967年4月至1975年10月任江青专车司机

采访者:郑仲兵、李宇锋

参加者:阎长贵、杨银禄

时间: 2004年10月28日,2005年11月8日、12月13日

成为江青的专车司机和最初看到的情况

李宇锋(以下简称李):今天,我们想请您谈谈江青。您在江青身边工作八九年,在工作人员中是比较久的,应该了解不少情况。

李子元(以下简称元):今天是我第一次接受采访,第一次向外界敞开心扉。回忆起来,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在毛主席家里工作,直接为江青服务,在外界看来是最光荣、风光、幸福的事,工作环境优越,安全有保障,住地有警卫,受人尊重。可是我自己感受这段经历,并不那么简单。

先说说我个人的情况。

我1937年出生在辽宁省,1956年3月参军,到空军一师,在鞍山空军司令部,也就是张积慧那个师,他是我们的师长。当时在那儿当新兵,训练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要从新兵里选一部分飞行员。我在身体检查的时候各部位都符合飞行员的标准,就是小腿部有个伤疤。据体检医生讲,如果到万里高空,压力大,毛细血管会出血,因为这个被扒拉下来了,没选上。后来又选司机,选一部分人到汽校去学习,我被选上了,到汽校学了一年半。刚开始是学理论,学完理论又实习了半年,到了空军汽车一团。野战部队的工作机动性比较大,随时都有变动,随时都有新的任务执行。

1958年10月,我被调到沈阳军区,后来又被组织安排到西北参加军工建设,就是现在的甘肃省酒泉导弹基地,当时是军事机密区,上级规定不准和外界联系,也不能和家里通信。1964年2月,我被空军一师选调到中央警卫团,1965年5月调中央警卫局,1966年11月随警卫局二处被派到钓鱼台国宾馆做警卫工作。1967年4月,局党委研究决定,调我到江青处做专车司机工作。

李:为什么派您到江青那儿去?

元:江青原来的司机叫申志洪。为什么要把我调去呢?因为申志洪得了肝炎。江青最敏感,一听有这个病,这个人可不能留,马上要换人,就把我给物色上了,当时是警卫处的苏处长找我谈的话。我当时感觉又高兴又惊讶又害怕。高兴、惊讶可以理解,为什么还害怕呢?因为中南海工作人员对江青都有所了解——难侍候。

那时江青是中央文革小组的第一副组长,又是毛主席夫人。我表态说:我到她那儿去合适吗?这个工作我能胜任吗?苏处长说能不能胜任,这是组织决定,他没权力改变,就是委托叫他找我谈话,我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我说恐怕胜任不了她的工作,据说这个首长挺难侍候。苏处长说,你尽管有这方面那方面的理由,但这是党委决定的,你慎重考虑一下。后来,我稍微停顿一下,想来想去,尽管有一些怕,但还是决定试试看吧,实在不能胜任的话,请组织再考虑。上午谈的话,下午就报到去了。1967年4月17号下午2点多钟,我就到了江青住的钓鱼台十一号楼。

十一号楼在钓鱼台国宾馆南区的西南角,它后面有个好几丈高、面积四五十平方米的石头台子,挨着玉渊潭公园。据说古代皇帝曾在这里钓鱼,“钓鱼台”的名字即由此而来。我到十一号楼报到时,在门口迎候我的是江青的警卫员孙立志同志,大个子,比我还高,是个山东人。他说:李子元同志,欢迎你到这儿来工作。他说他叫孙立志,那里工作人员不多,他是警卫员。他说:你来了主要是给江青同志开车,但是也协助搞警卫工作,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做我的工作。在大厅里说了两句话,他就领我到一进门左首的小客厅。

进去以后,孙立志同志和我谈了较长时间,大体把江青的情况给我介绍了一下,说我以前虽然在警卫局工作那么长时间,但是没有到她身边来过,她生活上有些习惯,他先给我介绍一下,免得以后产生麻烦。他大体介绍了江青的生活习惯和生活上的一些基本规律。

李:您还记得当时他说了哪几条吗?

元:孙立志同志给我介绍的第一个就是,江青这个人很严肃,有严肃的面孔。她和你见面,她不和你说话,你别主动说话;你要主动说话,她紧张。她一紧张就要冒汗,一冒汗就容易感冒,那时候谁也不愉快。她容易发脾气。为什么这么讲呢?她怕生人,怕见生人。机要员送文件的时候,是秘书阎长贵同志收后再送给她。

阎长贵(以下简称阎):是这样。江青住在二楼,我在一楼,文件我收后再分类送给她。

元:孙立志同志说,一旦见到她你也别躲,你要见到她马上一躲这可麻烦了。她就会问:这是谁?为什么见着我就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这是第一个介绍的不能见生人的事。第二个他说在这楼里工作,千万注意不能发出声音,楼里同志之间说话时声音要压低些。他说江青有“四怕”:怕风、怕光、怕声,还有怕冷怕热。虽说楼道里和房间里都铺着厚厚的地毯,这楼里的所有工作人员,走路脚也要轻抬轻放,不能发出声音。走路急了,裤子摩擦发出唰唰的声音都不行,要是叫她听见,她就会说:“那怪声音,好刺耳,我受不了。”

孙立志说,开关窗子和开关门,不能像咱们平时那样随手一带,咣的一声,这不行。要先把门轻轻合上,然后叫那门舌头慢慢往里合,就是说开关门窗声音不能大,甚至不能有声音。老孙说,反正她听见了什么声音,就说震得脑仁儿都疼。这是怕声。同志之间讲话啊,都得到跟前小声讲,像咱们正常的在走廊里离几步就可以讲了,那不行。门厅里有几个小战士值班,往往电话都不敢放服务台上,而放地上,接电话都蹲着接。

李:您说放在什么地方?

元:宾馆楼一进门不都有个服务台吗?服务台有个小桌,电话机放上面。而在江青住的十一号楼这不行,江青在楼里时,电话机放地上,这样声音就小一点。所以在那儿工作,关于声音问题每个人就得特别小心,怕发出声音来。江青住的十一号楼,后面有片茂密的树林子,声音根本传不进来,西边是八一湖公园(也叫玉渊潭公园),她住进以后,八一湖公园的东侧基本就给封了,不让行人走了。

江青怕光。按照孙立志介绍,江青怕光怕得不行。他说江青在办公室办公,她那个房子很严密,都是双层窗子,三层窗户帘。他说,这个光的问题,与你关系不大,主要是服务员和护士,他们和江青接触得多一点,因为他们经常给她开窗通风、换气,拉几道窗帘,窗帘留几道缝儿,这要求都挺严格的。她大白天办公,把办公室的窗户帘儿全拉上,然后再开几个灯。对咱们正常人来讲这样太憋得慌了,为何不进点自然光呢?那多舒服啊!老孙说那可不行,说她办公要求特别严,有时候把厚窗帘拉开,留一个纱帘,薄一点,是绸布帘,这个光进来缓和一点儿,不直接刺激她。

他说和我有关系的也有光的问题,汽车上必须得安窗户帘,咱正常用的车子,只有后边的挡风玻璃挂个帘子,她的车四个门都得上帘。窗帘是棕色的,外边看不见。里边通过窗子能看到外边,外边看不见里边坐的是谁。他说这窗帘不用我管了,原来老申在的时候就把窗帘整好了。这个关于光的问题大体给你介绍一下。

江青还怕冷怕热。他说,这冷热她也很敏感。她要求冬天室温为21.5℃左右,夏天室温为26℃左右。钓鱼台的房子有这样一个好处,统一供气,统一放冷,那个冷风机在地下室,有专人管理,各个房间上边吹风,风要大就大,要小就小。她的办公室经常换,这边通风她就到别的办公室办公去,这边通风好了再回来。这个怕热的问题啊,在楼里头,小战士包括护士真是难上加难,就这个温度最难办!她要求恒温哪!上下不超过0.5℃。如果超过或低了,那她轻则大发雷霆,重则说我们用温度陷害她,上纲上线。

有三位小战士在楼门口,除值班外,还得给她搞卫生,带通风。当时那三位小战士都挺勤恳,挺机灵的。就在这个温度上,特别是冬天,这是个大事。咱不管这个温度,但是听那几个小战士和护士经常讲,这温度确实是大事,要特别小心。高低不是,她敏感得很,鼻子一抽,哎呀我感冒啦,马上就得吃药。她就找理由啦,看看温度表温度是多少。听护士讲,咱们看温度表都是平视,才能看得准,她不是。她看温度表是蹲着往上看,那能看得准吗?给她解释一下说这样看不准确,那就不得了了。她就说:“谁准?以我身体感觉为准,这个表不准。”到夏季更麻烦,炎热的夏天,开着窗子时间长了,外边的热气进来了;可是这个开冷风呢,要掌握不好确实也伤人。

孙立志就是大体介绍了一下,就是说这几项吧,让我脑子里有个印象,以便工作时注意。

阎:咱们去的时候,护士和服务员就两个人,一个是许春华,一个是张素兰。周淑英是1967年国庆节后才去的。

元:对。我去的时候周淑英还没去呢。

郑仲兵(以下简称郑):江青真是个怪人,怎么 “陶冶”出这么个脾气来?

元:俗话说:“官升脾气长。”我看就是这样,基本上这句话给她概括了。

下一步孙立志就领我去看了江青的专车。那时候江青坐的是老式红旗车,是咱们国家第一批红旗车,尾灯是立式的,是个灯笼的形状,立着的,两排座。那时候她坐那个车,我觉着已经规格够高的了。

李:以前您开过那种车吗?好开吗?

元:以前没开过这种车。还行。以前我开的车,正常搞警卫的车最大是苏式吉姆,车里面三排座位,中间座位是活的,可拉出来用,不用时可以放回去。还有也是苏式的伏尔加。那时候咱们搞警卫的基本都是这个车,都是苏式车。

阎:江青什么时候见的你呀?

元:江青没有专门见我。孙立志向她报告以后,她说:等我到下边散步的时候就顺便见见他吧。她每天下午都散步。她的生活习惯是1点起床,起床以后洗洗漱漱,护士护理她吃吃饭,顶多能办公一个小时吧,就打铃叫警卫员,要出去散步,要不怎么老孙说散步的时候见见呢。老孙提前告诉我,她马上就下楼了,让我在楼梯那儿等着她。钓鱼台的楼梯是弧形的,她下第一个平台的时候一抬眼看见我了,问孙立志那是新来的小李吧。老孙说“是”。“对不起啊,我没提前见你,现在见见你。”我说“首长好”。下楼了,她和我握握手:“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啦?”我说我叫李子元,29岁。“家在什么地方?”我说我是辽宁开原县的。“家里头有什么人呢?”我说家里头有老母亲,有妻子,还有一个小女儿和一个小儿子。“家里人口挺好啊,挺全的。以后你就在我这儿工作啦,好好工作,有什么困难提出来。”大面上说了几句。

李:态度还和蔼?

元:当时态度挺好。但是我挺紧张,尽管这么讲,态度挺好,但是她没什么笑容。哦,她还说,她每次外出关于安全的问题,除了孙立志就是我啦,我们俩共同保证她的安全。我说:是。首长,我一定好好工作,请您放心。那时候是规规矩矩地站着,以前见着是挺远的,这次是面对面见着,挺紧张。随后就是警卫员陪着她散步了。我这一看哪,可不得了,很惊讶!那是4月份,春暖乍寒,你说暖吧还有点寒气,戴上帽子,围上围脖,孙立志一件一件都给她弄好,最后两个胳臂往后一背,孙立志给穿大衣,她那大衣上还有一个帽子,也给戴上了。我看她这出门就特殊,第一次见到,倒着出门,脸朝里。咱们出门脸朝外开门啊,人家不,脸朝里,背朝外,走到门口了,孙立志说停一下,她停下脚步。孙立志轻轻拉门舌头,轻轻压下去,把门拉开,架着她的胳膊,慢慢退出去了。

李:得架着胳膊?

元:怕她摔倒了啊。出去了,还得稍停那么一会儿,这一会儿多长咱们也不好估计,稍停一会儿,然后再慢慢转过身去,这才下台阶,这才开始行动,就是孙立志开始陪着她散步了。

阎:散步的时候她在前头走,孙立志提个藤椅跟在后面,她走一会儿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就这样散步。出门离开楼往东走一段就到十五号楼,转一会儿又回十一号楼了。

元:下面我再谈几件事吧,有不准确的地方请老阎、老杨指正,或是补充。

未完待续


责编:江荣兵

编审:郑国伟

制作:王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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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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