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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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江的小碎石滩边一位披着蓑衣，戴着草笠的老人坐在江边，望着江面，老人身旁不远用碎石搭了个简易的小火炉，上面放了个小铁锅，锅里沸水推着一粒粒玉米上下翻滚，锅外淡淡的炊烟和着蒸气，如墨入水般轻轻慢慢地向天空晕开，天空灰蒙蒙的，细雨如丝，轻抚着这片小碎石滩。

"老于！老于！政府来消息了！明年就要禁渔了！全面禁捕，十年呢！"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从林间小路一边跑一边向着坐在江边的老人叫唤。老人似乎没听见，没有回应年轻人，只是那么愣愣的，一言不发的坐着，一滴久蓄的雨水终于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从草笠上滑落，到笠檐时停顿了一下，而后滴了下来，落到了江面， 荡起了小小的涟漪。

老人是这段十里江沿唯一的一位护鱼员，叫于江，认识的人都叫他老于，已经六十好几，快奔七了，做了四十来年的护鱼员。起初，他还是一个毕业后服从分配的年轻人时，在坐着公家的船去往分配单位的路上，一眼便看见了那个小碎石滩。当时日头正高，还是夏天，微风吹过江面，随手拨动闪闪发光的亮斑，江面波鳞鳞，石滩后的树上，风拉动了树的手，微微摇摆，沙沙轻响。他望着石摊出了神。一会儿，他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提起布包便跃入了江。头刚浮出水面，他便遇见了这条江最可爱的精灵——一只憨笑着的江豚，在他身前两臂之距，也探出了头，与他静静地对视。一时间，这片江天之间，好像只有这一人一鱼了，再也听不到公家船破水的声音，也听不到船上人们大声的呼喊了，耳边剩下了江面那撩动人心的水波低吟和远处树叶那温暖心店的沙沙细语。

他定居在这里了，不知是因为一时的兴起还是这里醉人的美好。他盖了间小木屋，离碎石滩不算很远。

一天深夜，有人敲响了他的门。开了门，三个人站在门前，身上的衣物都有大片的或星星点点的水渍，裤腿上也有被水晕开的泥渍。“老乡你好，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你！”站在前面的人一边捋着呼吸，一边用略带疲惫的口气说到，“你好，怎么了？”他尽量用友好的语气回应，但心中难免戒备，“我们刚从对岸山上下来，太晚了，离家还蛮远的，又没钱在身上，也是蛮远就看着这里好像有房子，就走过来了。方便进去坐坐吗？”领头的人一口标准的本地口音，卸下了他的些许防备，“你们是干什么的？”他还具有些不放心，“我们在山上种了药，上去看看，这几天下雨嘛不是，怕冲开了苗子。”领头的人边回着话，边把烟掏了出来，取一支递给了他。他接了过来，领头的自己也叼了支，掏出打火机点着了火。在火苗窜出来的刹那间，他的眼睛好似被那微弱的火苗点亮了，清楚的看到了外面树边原本没有的，靠在树干边的，倒在地上的几个鼓包包的麻袋。他任由领头的人帮他把烟点着，若无其事地让开了身子“那快进来吧。”待三人坐下后，他故作客气：“我去打水来烧给你们。”领头的用略带感激的语气说“哎，好！麻烦你了，老乡！”他一边笑着回应，一边走向门口。到了门口，他不动声色地取下了锁头，在跨出门的一瞬间，他重重地把门扣上，然后快速地从外面锁上了门，“糟！”里面传来惊呼，继而变成难听的辱骂。他没管那不堪入耳的辱骂和剧烈大声的拍门声，从口袋掏出了电筒，走向了那几个袋子。还没等他走近，一个袋子便抽动了一下，然后倒向地面。他打开手电筒，壮着胆子靠了过去，颤颤巍巍地拉开绳结，用木棍把麻袋往下推了推，灯兑下显现的景象让他全身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战——那是一只头顶破了个洞的精灵。尽管头还流着血，但它依旧保持着那憨憨的笑容。

后来，他成为了这一片的护鱼员。刚开始始没编制，没工钱，什么工具都靠自己做，他削了根竹，面刻了“定江神针”四个字，他用这根竹赶跑了许多盗捕者。后来政府听说了这件事，给他发了锦旗，派了些人手给他，有了编制。可那些人干不了多久，都请调了。最后还是他一个人。

“老于，不久渔民都会转业了，到时指定很多人来护鱼，你就可以退休了。”年轻人坐在他身边，语气中喜悦难藏。老人没说话，只是端起了那锅水煮玉米，用筛子就着江水滤去了玉米液，把玉米洗凉，一片蒸气从江面飘了上来，乌云好像被蒸气冲开了，天空开了一个白净的小口，阳光从小口涌奔而出，倾洒在这片江面，打亮了他身上的水滴。他抓了把玉米，挥手洒向江面，金灿灿的玉米落入碧水荡漾的江流，不知是玉米液流入江水香味弥漫，还是阳光洒在江面温暖柔和的缘故，在玉米触碰江水的那一瞬间，精灵跃出了江面，光滑的脊背托起了温和的阳光，光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