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石斋画报》中底层人民众生相之“乞丐”

关于晚清的研究著书立说的太多，大多都是从宏大的视角观察时代变迁，可是随着时代潮流翻滚的底层人民都成了无名氏。偶然翻开晚清的《点石斋画报》越发觉得生动有趣，犹如时代的镜头慢慢地扫过，所以，我决定把有趣的部分整理一下，另辟蹊径，从一些定格的片段中展示那个时代底层人民的生存状态。本专辑分三篇，第一部分“乞丐”篇，第二部分“娼妓”篇，第三部分“盗贼”。

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对于晚清来说犹如插入身体的尖刀猛力地向下劈开了孱弱的身体。社会细胞不断裂变呈现纷繁复杂却又孕育新生的景象。中英签订《南京条约》后，上海便成为了中国和世界连接的窗口。随着“石印”技术（一种平版印刷技术）的引进，中国最早的石印版绘画《点石斋画报》由此诞生，图1。自1884年5月起，《申报》的读者发现送来的报纸夹层中间，有一本轻薄短小的画册，封面为彩色印刷，共八页，内容有图有文，以图为主。《点石斋画报》由吴友如主编，绘画群将近二十人，一般认为《点石斋画报》于1898年停刊，共44集528期。十四年间，《点石斋画报》刊印画作近四千六百馀幅，图说文字多达一百五十万字以上.

图1《点石斋画报》

《点石斋画报》中涵盖的内容非常广泛，今天就来聊聊画中的乞丐，而且我要重点说说晚清乞丐的收入来源，肯定会超出你以往的认知。“乞丐”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解释为靠向人要饭要钱过活的人。在古代如何定义这类群体无从考据，但在《孟子˙告子》中有云，“蹴尔而与，乞人不屑也”意思是说“如果没有礼貌地吆喝着给人（吃），就是过路的饥饿的人都不会接受”，从这句话大致推断当时的乞丐可能还不是一个职业性的行当。乞丐发展到中后期逐渐出现职业乞丐和普通乞丐，到明清时期形成了相应的社会组织，进而出现了领导者即“丐头”，这就是帮主了吧。

历朝历代中沦为乞丐的原因无非三大类，天灾，人祸和不良嗜好。如果有读者想了解更多乞丐发展史的，个人极力推荐去读一下曲彦斌先生的《中国乞丐史》，该书是填补了该领域研究空白之作。不扯远了，让我们说回来，已出版的画报中生动的表现了乞丐个人和乞丐社会组织的日常活动。通常我们会以为乞丐是以乞讨为生，可我们看《点石斋画报》发现，沿路乞讨只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无法满足乞丐的日常生活所需，于是乞讨群体衍生出丰富的民俗事项。

现在我们就聊到重点了，《点石斋画报》中乞丐的三大收入来源，其一，是围绕民俗节日或迷信开展的生存方式，土册《穷形尽相》展现了在宁波地区，进入腊月便有乞丐以奇怪扮相如“有装作财神、寿星者，有扮作和合送子者有一人捧持纸元宝者，有置元宝于筐而二人共抬之者，有纸糊牛头或虎头者”等向街上店铺索要钱财的习俗，图2。癸册《认丐为父》，表现的是老父亲为老来得子，请一名年老的乞丐让小儿“认父”，其报酬可能为一顿可口酒食。老丐在这里更多的应该是象征意义，乞丐生存艰辛，能活到老年足以显示其生命力之坚韧顽强，以当时的卫生条件，婴儿能健康地长到成年实属不易，祈求孩童的安康成长具有重要意义。此时，乞丐这一弱势群体无疑成了具有守护他人能力的神明，后来认丐为父也演化出行骗的手段，图3。

图2《穷形尽相》 图3《认丐为父》

其二是乞丐的个人技能和骗术，竹册《捕蛇奇术》为百姓以有偿方式请乞丐捉蛇、以绝患事的事情，看来捕蛇也是门手艺，但还是无法摆脱乞讨的命运，毕竟不是每条蛇都是白素贞能管你一辈子，图4。乞丐有多种骗术，书册《男丐乔装》，“思男丐易遭人厌”便通过易装变为女丐，收获颇多，乞丐行骗收入一般较普通乞讨多，因此，选择此种方式谋生的不在少数，图5。

图4《捕蛇奇术》 图5《男丐乔装》

其三以暴力为补充的生存方式，是的，你没看错，用暴力的方式乞讨，已然具有了非法组织的性质了，辛册《恶丐索钱》乞丐会唱曲卖艺，但被店主拒绝后，不离去反而“集二十余人，与该铺为难”，图6。竹册《女丐无敌》中女乞丐在乞钱时，遭店家里伙计羞辱，遂与店家发生冲突，之后索要千钱方才离去，女乞丐打的也天翻地覆，图7。

图6《恶丐索钱》 图7《女丐无敌》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频繁发生，逐渐发展出由管理片区乞丐的丐头向该区域内店铺定期收费，有点浩南哥的意思了，在店门口贴纸的“保护费”标志，使店主免受侵扰，但只对接受丐头管理的乞丐有作用，如果有还没“入行”的乞丐上门讨要，店主还是需要打点一二。因此，部分乞丐还是以逼迫手段从商家获取生存所需。在画册里还提及另一类江湖上的恶丐，其手段极其残忍，他们并不是为难商家，而是使用恶毒手段使小孩致残为其乞讨。戊册《无臂小孩》和酉册《乞儿异相》都是对当时乞丐的真实写照，看到这还是有些感叹，这种手段如今也依然可见，图8，图9。

图7《无臂小孩》 图8《乞儿异相》

最后说说丐头，《点石斋画报》中描述乞讨的群体活动的画报不多，除了前面讲的暴力乞讨需要聚集大量的乞丐，之后有特殊的群体活动就是癸册《钟馗嫁妹》和酉册《丐头出殡》，前一个算是乞讨参与迷信活动的方式，钟馗作为我国古代具有辟邪捉鬼力量的神灵，有乞丐假扮以牟利之举，图9。后者则表现了天津某丐头出殡时的熙攘场面，其豪华阵容也犹如达官显贵。僧道鼓乐无不具备，送葬者多达百余人，可见其风光程度，图10。

图9《无臂小孩》 图10《丐头出殡》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点石斋画报》内容不免瑕瑜互见，但它的风格总的来说是写实的，且具有进步性。乞丐这个社会边缘群体在人们的印象里总和贫穷混乱纠缠在一起。他出于某种原因下无法自力更生、依靠他人施舍度日，这个群体居无定所，游走在各朝各代。也许现在你在街上看不到乞丐了，其实是他们也出现了新形态，比如小弟这种“云乞讨”。第一章“乞丐”篇就此结束，各位看官如果喜欢，请继续关注，接下来我要写第二章“娼妓”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