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与这个世界如此遥远,
但是,我与这个社会所有的关系却如此美好:
我是一个生活在胡同里的孩子,
那时的院子,阳光灿烂,那时的人们,真实而简单。
每天清晨洗漱之后,胡同口的早点摊热闹了起来,端着豆浆锅,上面摆着馃子馃篦儿往家赶的伯伯大姨,是这一刻最熟悉的身影。
夕阳西下,下班的自行车铃声回荡在胡同中,人未到,声先至,“大姐、二哥......”
一声声亲切的寒暄掺杂着不知谁家炖肉的香气……
晚饭后的院子,是蒲扇、马扎、板凳的聚会,一院子的人围坐在一起,对着一个小小12寸黑白电视机,津津有味地看着、聊着、笑着,直到困意来袭,各自回家……
那年,我8岁,我和我的小伙伴,
是连门都不敲,能把他从午睡的床上揪起来的发小,
我们在院子里有自己的秘密花园,
在这里,我们分享过偷摘来的邻居大爷家的桑椹,
躲过了闯祸的惩罚,埋下过纸条上的愿望、拾来的宝贝……
那时候的我们,家人和胡同里的人,
这个胡同与周围的胡同,亲密的方式
是面对面的高声谈笑,是分享新学的菜式,是拿着碗筷到邻居家蹭饭,是连新搬来邻居的乳名都叫得出来,是谁家买了一车蜂窝煤,一声招呼互相帮忙,
那时的关系是暖暖的真实,
是热气腾腾的美好,是我的精神之源……
转眼间,我大学毕业,院子早已被钢筋水泥的高楼取代,我奔走在公司、回家的路、饭馆、酒吧......
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小伙伴”越来越少。
20年的时间,我们从平房住进了楼房,又从楼房迁入了更美更便捷的大厦,
纵使远隔重洋,我也能早一步比你得知你的世界有了什么新事件,
纵使面对面发着微信,我仍然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
而今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唯一不变的即是变化,
我却要在这变化中寻找遗失的美好,复原记忆中的精神家园!
如今,我也人到中年,一双儿女,读书上学,
玩伴是他们的IPAD,
工作越来越忙,一家四口住在进出有保安,楼下有花园,社区有医院,物管严格的洋房中……
我尽情享受着科技与智能带给我的便利,
却与这个社会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
无数次晚归后,关上门,
寂寞......是电视机内不断闪动的画面。
但是,珍存于记忆中的美好
早已固执地留在脑海中的某个区域,
挥之不去,念念不忘。
我想回去看看,感受往日的温情脉脉,
儿时的街道早已淹没在水泥森林中,时尚洋气,国际范儿十足,现在她对我,是最熟悉的陌生地;
我想重拾人与人的热络,却几次收回要摁响隔壁门铃的手,
因为邻居是男是女,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好尴尬;
儿时的老街坊们散落在城市的各个地方,
面对面的亲昵,吃百家饭的熟悉,早被各种表情包和红包取代......
我想和发小来一次轻松、熟悉而又带点神秘的聚会,
儿时的小伙伴变成了微信中的头像,无数次的约局被各种拖延,被程式化的商业冲淡味道,被嘈杂的人群吵得忘了初衷......
我想换种方式清空大脑,动动手指,做一件手作,
那时疯狂鼓捣手作的工具,早已因着搬家而零落丢散,书房也已变成辅导儿子的学习室,即使功能恢复,也还是怕大大小小的工具分了孩子的心,又平添了家人收拾的辛劳......
我想在偶有闲暇的傍晚,或者周末,独处或者独酌...
在一个清丽雅致的环境,捧一杯青茶,
或者斟一杯单一麦芽,看一本闲书,只带我自己......
我想在偶有情绪低落的夜晚,找一个空间,放空,发呆,转天又是一个精神抖擞的面貌;
离家最近的清静处,驱车十多分钟才能到,但现在也停止营业;
社区倒有一个图书室,摆放的书更适合我儿子和老人......
我,正值壮年,有健康乐观的父母,有独立贤惠的妻子,有可爱伶俐的儿女,有着一份还算稳定的工作
可是,我是一个在胡同里长大的孩子,
珍藏记忆中的美好早已溶入我的感官本能,
形成物性的反应,肉体机能的反应。
它们比后起的思维更基本,更顽强。
当它们醒来,向我们召唤的时候,比逻辑的推理更雄辩。
因此,与其说我怀念胡同时光,
不如说我眷恋那浓浓的烟火气息;
与其说我想念老街旧邻,
不如说我留恋人与人之间那天然的亲密;
与其说我惦念儿时的伙伴,
不如说我不敢轻易地相信未交往过的陌生人;
与其说我心灵手巧热爱动手,
不如说我时常倍感压力需要放松;
与其说我仍然年轻还有棱角,
不如说我需要一个心灵的空间来看清自己。
与其说我记忆的珍藏是与这个社会所有美好的关系
不如说我想要重新找到自己,重新爱上自己
我想我终其一生在寻找的,不过是“这里”
页面更新:2024-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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