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空

我叫陆襄，今年23岁，近期就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每天晚上没完没了的陷入梦魇当中，在梦中所经历的事情与触感，在我醒过来之后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大脑的不受控制和身体的疲惫感，我一直觉得是作为年轻人是被这个内卷的社会压得喘不上气变得十分焦虑与敏感，起初是不当回事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正做噩梦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骑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在空中挥舞着长柄大刀不断的刺入周遭牛羊的体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当我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手臂传来无法承受的沉重感，仿佛晚上我真的拿了大刀杀了一晚上的牛羊，睁开眼就是父母惊恐的眼神，他们把我送进了医院，说是我梦游，晚上拿刀砍坏了家里的所有家具……

我的主治医生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性、身穿白色大褂，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几支笔，衣着显然是医生的标配，但是在大褂之下的修长笔直的大长腿不是！他拿起小电筒扒开我的眼皮照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就带着我的父母出去了。近距离看了那个医生的大眼睛，感觉到无比的熟悉，但是我敢发誓，活了23年之久，我的生活中肯定是没有出现过长腿大眼帅哥的。

没一会，妈妈就进来，面露难色道“襄襄，江一说你要在医院住两天。”江医？是刚刚的医生吗，我点点头，多看看帅哥也好。

有个护士小姐姐带我去领病号服，当时我都看傻了，七种颜色的病号服就整齐的摆在我面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医院的病人穿的五颜六色的，红色从来都是我的幸运色，我挑中了第一套，回到病房就穿上病号服照镜子。红色还真是显白。

没一会护士姐姐就给我送来了晚餐，狼吞虎咽般的吃完了盒饭，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准备躺着看会电视就眯一会，身上的骨头就要快散架了。

“咚咚咚……”正在我迷迷糊糊之际，扣门声响起，我不耐的翻转了一下身体，拧紧眉头眼睛没睁的大声喊“进！”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那一瞬，一束强烈的光影剌开我的眼皮，我眯着眼睛向门那边望过去，除了刺眼的光还有一条大狼狗，我猛的一下坐起来，虽然隔着一些距离，但是我仍然能清晰的听到他哈气的声音，他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仿佛我就是猎物，只要我再敢动一下，向他发射出的就是‘快来吃我’的信号。我一动不敢动，就这样一人一狗对峙着。

很快，手部因为撑床太久传来了麻痹的感觉，心下不妙，这才想起来要想办法脱险，眼珠子动动，看向四周就更加的疑惑了，这根本就不是医院的病房，四面铁墙，像是一个笼子，根本无处逃生，想要出去，就得狗动，把门让出来。下了好一阵决心，终于开始挪动身体，狗的眼睛随着我动的方向而转移，它突的伏下身子，趴在地上，眼神中凶狠都减退了好多，好似变成了一条……额……傻狗。我的动作就更加的大胆，直接就跳下床了，它仍然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看着我，我挪动脚步向门那边走去，一步一步的试探，离狗越来越近了，我的胆子都要从嗓子眼里掉出来了，大狼狗的身子太大，一滩趴在地上我根本就出不去，我试探性的问“狗狗，您动动腿？”它真的动腿了！吓得我直接坐在地上，大狼狗突然的就站起来，我们就变成的平视，狗爪子一下子就搭在我的肩上，我差点没叫出声，不过我很快就冷静下来，这个傻狗好像不伤人，还比较亲人，只是长得凶狠了点，胆子就又被我吞进肚子里，摸它的爪爪，动物应该都是这样，撸舒服了就好了。

果然，我很是顺利的逃出那个大铁笼，我居然身处一处烂尾楼，随处找个地坐了下来，我努了努鼻子，是谁在烂尾楼做饭？饭香味直冲冲的钻进我的鼻腔，像是白蚁一样腐蚀我的大脑，我跟着饭香一直走，还爬了几层了，我在楼边往远处望去，竟有山有水，还有袅袅炊烟，我心神向往的往那边走去……

我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转了转眼珠子才从病床上挣扎着坐起来，为什么越睡我的身体越是疲惫，我颤颤的走到镜子面前，映出那张惨白的脸把我吓了一跳，我的身体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我想去找医生问清楚到底是什么病，如果是无法拯救的癌症，那我宁愿放弃治疗。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向护士台“请问，江医生的办公室在哪边？”护士的眼神中总有一些我抓不住的东西，我也没太在意，护士伸手之指了指左手边，我说了声谢谢便往那边走去。

走到426门牌前，我又看了看护士台，几个小护士像一直注视着我向我点了一下头，我确认是这间便敲门了。

“请进。”里面传来清亮的声音，我推开门便对上那双大眼睛，我忽的一下子觉得浑身的血液开始疯狂涌动，直冲脑门，赶紧移开视线问道“江医生，我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每天睡觉都要做好多梦。”

江一放下手中的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陆襄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空气一下子凝结，我沉默了许久，回忆我脑海中所有认识的人，才郑重的回答这个问题“这应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江一无奈，摘下口罩走到陆襄身旁站定“真的吗？”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我瞬即心脏抽痛，无法承受的钝痛让我捂住心口蹲下身子，江一眼疾手快的抓住陆襄下坠的身子“你会把香菜夹进我的碗里，吃甜筒不吃筒，你喜欢滑雪爬山，你……”江一在扶住陆襄的那瞬间快速回忆她的习惯和爱好，还没说完便被陆襄痛苦的打断“别说了！别说了！”我有点不记得我是怎么喊出来的，似乎是尖叫，发疯般的尖叫。

莫名其妙的我又在家里醒过来，脑子就像被炸过一样，回想起江一说的那些事情，确确实实是发生过的，但是我就是记不起来我还认识这么一号人“妈！！”我扯着嗓子喊了，肚子有些饿了，身体所有的糖分与能量都连带着脑子一起被烧完了。走到客厅都没有发现一个人，打开冰箱里面除了门边上放着一个棒棒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好叭，那只好补充补充糖分了。

我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的打开电视吃棒棒糖，很久就吃完了棒棒糖，并未解决肚子空空的问题，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去觅食，这时，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声音引起我的注意，我就站在门内注视着把手一点点转动的弧度，门，打开了。那一瞬间，朝我袭来的不是妈妈声音而是一条长长的鞭子，硬生生的抽在我的右侧脸颊，迎面走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手持长鞭一鞭一鞭的抽打在我的身上，虽说疼痛感袭遍全身，我仍一声不吭，来不及反抗，他一把我拎起来往墙上重重的摔去，五脏六腑都摔的个稀碎。噙住嘴里的血沫子，面前这个凶残的男人，回想到以前爸爸也是这样打我的，还好他死的早。他似乎看不爽我打量他的眼神，又狠狠的朝我的肚子狠踹了几脚，血就从嘴里喷出来，害，实在是憋不住这口血了，像我这种经常挨打的应该耐打性很好，怎么的这次居然这么痛，他气急了边打边骂“叫你抢！臭三八！”

我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周遭居然围过来好多人，浑浊的视线已经看不清楚这些，费力的吸进别人呼出来的废气，好恶心，他们身上的腐烂的味道我都闻得到，我应该是要死了，不然脑子里怎么会自动播放我和那位我并不认识的江一医生的言情剧，我们牵手漫步在校园里，另外一只手拿了一个甜筒，边走边吃边笑。

“陆襄！”我听到了，是江一在叫我，但是声音好远，我抓不住。

“陆襄！！”嗯，这一声近一点，应该是跑过来的。

“陆襄！！！”我什么都记起来了……

那天，我在病房外透过小窗口看到她睡觉的样子，很是乖巧，我想她现在肯定也很难受，苍白的小脸被红色的病号服映衬着格外的病态，眉间轻轻拧着，从见到她的第一面起我就喜欢她，跟她在一起度过了整个高三，也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她父亲那一年打她格外的频繁，我不断地给她做思想工作，想让她住在学校不要回家，可是她的倔劲也不知道遗传的谁的，就是不同意，每天身上都有不同的伤，好在大学开学前夕她的父亲醉驾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她也就在那个时候开始发病，同时存在严重的暴力倾向，她的母亲便让她休学在家了。那天我很清楚的跟她母亲说明了她的情况，她的母亲还是毅然决然的将她留在医院并再也没有来过。一边心疼着她，一边给她抚平眉间的褶皱，突的她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我，我们两就这样盯着双方盯了好久，我能感觉到她挪动的小手一定是撑麻了，怕吓到她我特意退了两步，坐在门口的小沙发上，不曾想她居然小心翼翼的走到我身边来摸我的手，还说“狗狗，您动动腿？”我听话的动了动腿，她在我手上摸着摸着力道就变得越来越重，指甲抓进我的肉里我才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我伸出另外一只手想去安抚，她疯的一般更加用力的抓了我的手背然后跑了出去，我对着护士台大吼“镇定剂！”

“听小道消息说，那个陆襄是江一医生的前女友，在学校打伤了人之后才分的手，那个时候那个女的精神状态就不是特别好。”

“像这种有暴力倾向的患者不应该是单独关起来的吗，为什么她还能跑出去啊？”新来的小护士眨巴眨巴眼睛问面前的这位老前辈，希望得到答复。

“江医生舍不得啊！”

“啊！好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是个精神病。”小护士惋惜着说。

“是真的可惜，上次来的那个就是她妈妈，根本就管她，我还听说她妈妈是再婚。”

“这次她跑出去抢了那大哥儿子的糖被打得半死，再出什么事情江医生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两个小护士嘀嘀咕咕的，这些废话一字不落的钻进江一的耳朵里，他黑着脸走到护士台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们“你们很闲吗？”

两个瞬间屏住呼吸直摇头，夹着屁股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应该是躺倒肢体快退化了才醒来，身上被绷带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无法动弹，眼泪从脸颊两侧滑落，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牵扯着身上的伤口，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过后我想擦擦脸上的眼泪，半晌都抬不起退化的手臂，干脆放弃了。

“醒了？”江一还是那么意气风发，他走过来很自然的帮我擦掉脸上的泪痕。

“对不起。”这是我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为我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无法管控自己的情绪向他道歉，他手上的伤也应该是我抓的吧。

他丝毫没介意，为我拂去额间的碎发“等你好了我们去滑雪。”

真好，还有人等着我，期待着有我的未来。

我真的能好吗？恐怕是不行了。

求生欲一点一点减少，最经典的催眠疗法对我来说根本无效，我根本无法分清现实与梦境。后来有一次我发病时，在我的虚幻世界里我看见了我的父亲，他坐在摇椅上笑眯眯的看着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蒲扇，我向他冲过去，想发泄内心的愤恨，挡在我面前有一层阻碍让我无法越过，我不停的撞不停的撞不停的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