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的刺客天花板,不是专诸,不是盖聂,不是要离,不是荆轲

(豫让 形象)

豫让是个家臣,十分普通的那种。

家臣,也就是春秋时期各国卿大夫的臣属,比如A和B同朝为官,但A的级别要比B高,且B平时是在A的府上供事,由A来支持生活起居,日常开支,那么我们就就可以说,B是A的家臣。

《史记》:豫让者,晋人也,故尝事范氏及中行氏,而无所知名。

豫让呢,一开始给晋国的范氏做家臣,后来,他又给晋国的中行氏做家臣。

晋国,是春秋时期的大国,而晋国势力最大的家族,有六个,我们称之为“晋国六卿”。

六卿出将入相,手握大权,是晋国舞台上是一等一的人物,而范氏和中行氏就都在六卿之中。

范氏和中行氏都没有重用豫让,豫让只好再度跳槽,另投六卿之一的智氏。

智氏的当家人,叫做智瑶。

所谓“时势不可尽倚,贫穷不可尽欺,世事翻来覆去,须当周而复始”,豫让在前两家公司不被重用,待遇实在不好,但当他来到智氏门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迎来了事业的第二春。

智瑶这个人,不仅礼贤下士,还对自己十分尊重,不仅好吃好喝的款待自己,还把自己奉为上宾。

豫让很开心,豫让也很感动,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一顿饱饭和最起码的尊重更加让人难忘的了。

由此,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智瑶一看,豫让就再也无法忘记他的容颜。

豫让决定,效忠智瑶,全心全意,努力工作。

不过很可惜,正当豫让准备肝脑涂地,报效智瑶的时候,晋国发生了严重的内乱,晋国被一分为三,分裂成了韩国,赵国,魏国,也就是我们熟知的“三家分晋”。

(三家分晋)

智瑶作为晋国的六卿之一,当然免不了被分裂占领的命运,结果智瑶身死,智氏的封地也落入了三家之手。

对豫让来说,这实在是让他不能接受。

自己才刚刚找到合适的公司,找到投缘的领导,正准备大展才干的时候,一切却如镜花水月,南柯一梦一般幻灭了。

智氏被灭,智瑶身死,一系列的变故,激起了豫让无边的仇恨。

韩赵魏三家之中,豫让最为记恨的,是赵国的国君赵襄子。

《史记》:漆其头以为饮器。

因为赵襄子不仅合谋其它两家覆灭了智氏,就连智瑶的尸骨也不放过,居然把智瑶的头颅做成了用以饮酒的杯子。

豫让很难过,很愤怒,但现在的他,宛如丧家之犬,孤身一人,又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豫让只好黯然地逃亡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峰中,隐居了起来。

说是隐居,但豫让欲壑难平,一直在计划着,为智氏一族,更为昔日里对自己有恩的智瑶报仇雪恨。

为了接近赵襄子,豫让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

首先,他改头换面,更名改姓,伪造了一个无人认识的全新身份。

其次,他辗转来到赵国,并且成功应聘,成为了赵国王宫里的一名工匠,主要的工作,是负责修缮王宫里的厕所。

修厕所这事儿虽然不太体面,但却无疑是能接近赵襄子的最好方式。

因为,王宫内苑里的厕所,那不是公共厕所,而是VIP专享厕所,只有身为国君的赵襄子本人可以使用。

果不其然,豫让在皇宫内苑修了几个月的厕所之后,果然有一次正巧碰到赵襄子来上厕所。

《史记》:中挟匕首,欲以刺襄子。

当时的情况是,赵襄子来上厕所,豫让正巧在修缮厕所内的砖墙,豫让一看赵襄子提着裤子进来了,立刻伸手握住了藏在衣服里的匕首,打算伺机而动。

不料,赵襄子其人,很有警觉性,他前脚刚蹲下,后脚就觉得心中一阵悸动,他预感到有危机来临,立刻回头张望,然后一眼就认出了乔装打扮的工匠豫让。

(赵襄子 形象)

赵襄子眼疾手快,啪一下很快昂,立刻穿上裤子,飞奔出去,然后呼叫宫内的卫士,逮捕了豫让。

行刺计划发展到这一步,基本上就算是失败了。

不过对于豫让这个人,赵襄子还是十分好奇的。

所以,逮捕豫让之后,赵襄子没有立刻处死他,而是把他关到了监牢之中,亲自审问。

赵襄子的问题很简单,那就是:你为什么要刺杀我?

豫让的回答也很干净利落,他说:

《史记》:嗟乎!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为报雠而死,以报智伯,则吾魂魄不愧矣。

女子为了自己心动的人而装扮的明艳动人,而义士则会为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而死,我杀你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报智瑶之仇,此仇不报,我的内心永难宁静。

这样的回答,没有让赵襄子感到意外,也没有让他感到愤怒,反而让他对豫让产生了一股莫名的钦佩之情。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说己者容,这是多么高绝的气节啊。

所以,就当臣下们都建议赵襄子杀掉豫让的时候,赵襄子却说了这么一句话: 豫让是义士,我不该杀他,如果他以后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行刺我,我多多小心,多多提防就是了。

话音未落,赵襄子解开了豫让身上的镣铐,直接把豫让就给放了。

赵襄子打算给豫让一条活路,但豫让很显然对智瑶的死十分意难平。

(智瑶 形象)

这位仁兄被放出来之后总结了之前失败的经验教训,他认为,自己之所以行刺失败,是因为伪造身份伪造得不够彻底,这才被赵襄子给认了出来,于是这一次,他决定给自己来一波彻底的改造。

《史记》:豫让又漆身为厉,吞炭为哑,使形状不可知,行乞于市。其妻不识也。

豫让先是用一种类似于油漆的东西涂满自己的全身,导致自己换上严重的皮肤疾病,肌理溃烂,然后又生吞炭火,导致自己的声带受伤,声音嘶哑,最后更是剪光了自己的胡子和眉毛,穿上破旧的衣服,混到乞丐的队伍里去沿街乞讨。

您还别说,这么一顿痛心彻骨般的捯饬,还真是挺有效的,因为就连他的妻子从路边经过,都没有认出他来。

文章写到这里,作者不禁有一些疑问。

豫让是个狠人,艺高人胆大,勇敢无畏,意志力坚定,像他这样的人,其实完全可以先投身于赵襄子的账下,必然会得到赵襄子的赏识,进而获取他的信任,然后再伺机刺杀赵襄子,如果这样做的话,那不是更容易么?何苦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呢?

作者曾经对于这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在史料的记载中,豫让已经给出了答案。

再度刺杀赵襄子之前,他曾经对他的朋友说过这样一段话:

《史记》:既已委质臣事人,而求杀之,是怀二心以事其君也。

如果我投身于赵襄子的目的不是为了报效于他,而是为了杀掉他,那么我就不是一个忠孝之人,而是一个身怀二心的乱臣贼子。

朋友看着他,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始终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

辞别朋友之后,豫让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赵襄子平时活动的时间和路线。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赵襄子一次要外出,经过一座石桥的时候,豫让提前在石桥下埋伏了起来。

这座石桥的地点,学界一般有争议,有认为是在河北邢台市邢台县内,还有认为是在山西太原晋祠风景区内。

反正不管怎么说,赵襄子从桥上过来,豫让同志在桥下埋伏,一场刺杀好戏就要上演。

(石桥)

赵襄子这个人,别的特长没有,对危险的感知力却高得出奇。

他在过桥时,发现自己所骑乘的马儿惴惴不安,似有受惊之态,于是立刻指挥随从对石桥进行搜索,果不其然,几个随从没过几分钟,就把豫让从石桥的桥洞里给拎了出来。

再次见面,赵襄子还是风华正茂,养尊处优,尽显富贵之态,而豫让却已经把自己折磨成了一个残废。

看着图谋不轨,想要再度刺杀自己的豫让,赵襄子有点生气,他质问豫让:

《史记》:子不尝事范、中行氏乎?

当年你也给范氏,中行氏打过工啊,他们也被韩赵魏三家害死了,你不给他们报仇,怎么就单单因为想要给智瑶报仇,而盯上我了呢?

此时的豫让,计划落空,已然十分憔悴,他用嘶哑的嗓音回答道:

《史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

范氏和中行氏,他们只拿我当寻常的门客和家臣对待,所以我们对他们的感情也是寻常的,但智瑶不同,他理解我,欣赏我,对我以国士的礼节,所以我也要如国士一般去报答他。

话,说的是慷慨激昂,令赵襄子十分佩服。

看着眼前的豫让,赵襄子没来由地生出一股醋意,这么好的名士,却偏偏不能为我所用,而是我的敌人。

他有心想要放走豫让,但又担心把这货放了之后,他再来行刺,于是就命令随从们逮捕他,将他转送王都,下狱收监。

此时的豫让,内心已然有些绝望。

他知道自己功败垂成,已然是生还无望,事到最后,他对赵襄子提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请求,那就是:

他希望赵襄子可以把衣服脱下来一件,让他象征性地完成刺杀,这样也算了却了自己心中的夙愿。

(斩衣三跃)

面对这个请求,赵襄子动容了,他脱去外衣,一把扔在空中,而豫让则拔剑而起,连刺三剑,然后大笑一声,自刎而死。

临死之前,他扬天大啸,说了这么一句话:

《史记》:吾可以下报智伯矣!

智瑶的仇,今日得报,面对九泉之下的智瑶,也坦然了。

老实说,战国时期的刺客,有很多。

盖聂刺韩王,为母辞金义且仁,专诸刺王僚,尸孽立正,镐冠千里。

朱亥刺晋鄙,慨献良谋,荆轲刺秦王,更有如壮士发冲冠。

然而,在这些人之中,豫让似乎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也是一种刺客的典型。

他不为个人利益,只是简单而纯粹地想要报恩,纵观他的一生,不失为一种独特的悲壮美学。

斩衣三跃之时,白虹贯日,彗星袭月,天地为之沉默。

看来,那奇幻的春秋时代,是最接近武侠(小说)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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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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