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旅程:斯里兰卡黯淡的未来

本文翻译自2022年9月30日发表于Nikkei的“A journey into Sri Lanka's despair”一文,有删改。文中所有观点仅代表作者个人意见。

离家三十余年后,我又重新回到了斯里兰卡,用了十年时间游历了这个国家的各个角落,写了一本旅行回忆录——《重返斯里兰卡》。

疫情辗转下,我于今年4月底抵达科伦坡。在卡杜纳亚克机场,我看到二十余个搬运工无所事事地杵在行李传送带旁——斯里兰卡公共部门工作人员长期过剩

驱车登上南方高速公路前往南海岸,沿途的景色与疫情前有了显著的不同——稀疏空白的广告牌取代原先的五彩斑斓,一路上都是用木版封锁紧闭的商店、旅馆和餐馆,就连原本游客如织的加勒小镇,也只剩一座中世纪堡垒孤独地伫立在零星的人群里

2022年5月9日,政府在全国范围内实行宵禁。在首都科伦坡,亲政府和反政府抗议者之间发生了大规模暴乱冲突。当晚,数千名抗议示威者试图闯进位于首都科伦坡的总理府。

为了躲避的宵禁和难测的暴乱,我和司机尼哈尔拿着旅游许可证驱车前往东南。整条沿海公路是意料之内的寂静,只有零星的警察挥手示意我们通行。

南部是拉贾帕克萨(Rajapaksa)家族的祖传要地和政治基地。2005年,马欣达·拉贾帕克萨成为总统后,他将公共资金挥霍在这个偏远落后的农村地区,用于灌溉系统和交通道路建设,并在沿海城镇汉班托塔(Hambantota)及其周边地区开展建设港口、机场、会议中心和板球场等一系列奢侈的工程项目。

之前来南部的时候,我看到主要城镇坦加勒(Tangalle)和汉班托塔贴满了海报和广告牌,大力支持拉贾帕克萨兄弟和时任议会成员兼内阁部长的马欣达的儿子纳马尔(Namal)。这一次则如同改朝换代——警察和军队的警戒线保护着脆弱的卡尔顿大厦,对面的主干道上,躺着一座被推翻的D·A·拉贾帕克萨的雕像——一代王朝的创始人,如今随着帝国的崩塌,辉煌不再。

离开南海岸,我们驱车前往斯里兰卡的山地首都康提。从科伦坡出发的主干车道上,车辆无止境地排着队等候汽油和柴油。第二天,我在落魄的康提乱逛,零星几个游客都是年轻的背包客。Suisse和Queens是康提殖民时期的古早酒店,本身就充满年代感的装修在疫情的冲击下显得更加破败。

那天下午,我是Suisse酒店唯一的客人。

回到酒店,一位经理在聊天时说他们家现在为了减少开支,喝茶不加牛奶,也不吃鸡肉——这是一个在恶性通货膨胀中受到伤害的中产阶级家庭的真实经历。他说,他所在的村子里比较穷的人一天只吃一顿饭,更有甚者,家长牺牲自己,把仅剩的粮食都给了孩子。

我从康提出发,到东南方的高山茶乡待了一个星期。汽油队伍几乎和科伦坡—康提公路的队伍一样长,相似的抱怨不绝于耳:燃料、煤气和奶粉售罄,医院的基本药物短缺,不得不推迟手术,鸡蛋、肉、鱼和蔬菜的价格疯涨......相对而言,自给自足的农村居民在这场危机下的处境要好得多——佛教徒占多数的僧伽罗村民有自己稻田、果园、奶牛和母鸡;泰米尔庄园的工人们也在茶树茶厂和房间旁,辛勤地耕种着大片整齐的菜地。但即使是这样身处在桃花源的人们,也为肥料短缺感到无比焦虑。

“在外漂泊”一个多月后,我回到了科伦坡,而这里与2020年2月相比,也有了巨大的不同:许多商店和公司大门紧闭;似乎一半的居民都在排队购买燃料和煤油;城市主要干道上的酒店、商场和公寓由于缺乏资金和混凝土而暂停施工。

当地朋友们的讲述也都很悲观:腐败是普遍现象,盗窃案在增加,恶性通货膨胀、食品和燃料短缺以及断电已经成为了一种可悲的日常,专业人才大量流失。惨淡的现实拉扯着居民,穷人们越来越绝望了,但富人喜欢的俱乐部、酒吧餐馆以及高档商场仍旧夜夜笙歌。

6月,我离开了斯里兰卡,在这之后,斯里兰卡的国家危机进一步加深,政府却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改革。戈塔巴亚·拉贾帕克萨最终辞去了总统职务并逃离出国,但他在9月初平安无事地回到了科伦坡,享受着一个前国家元首的特权——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这个国家的经济和人道主义危机仍在继续。与国际金融组织、主权债权人以及私人债券持有人的谈判复杂而缓慢。

对于斯里兰卡的普通居民来说,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绝望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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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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