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日报#

原文标题：《老伴》　　

作者：易剑（湖北通城）

　　老伴是我原配妻子。今天是她的生日，这次我不打算送她什么礼物，况且她对戒指、项链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因此，我特意起了一个早床，在村溪水边采了把野生兰花，编扎成花环，准备亲手戴在她头上。

　　称她老伴其实也不够确切，她刚奔50，心态比年轻人还好；称她为少妇吧？也不对！因为她已经是四个孙子的奶奶了，第五个孙子即将出世，大孙子降生时她才43岁。

　　我是因文革运动中断了10年高考而恢复高考制第一届应届毕业生，当年高考因9分之差落榜。眼看着不少同学复读一年后被北京、武汉等名校录取，心里的确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辛酸感。

　　但在那特殊年代，想要跳出农门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情，因此，我也加入到广阔的农村，从事了“修地球”的行业。“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心态直到25岁还没有恋爱对象。

　　1984年某天，我上穿蓝白格子褂，下穿喇叭裤，胸前挎一黑白相机去山沟国营矿区照相，遇见了我现在的老伴梅姑娘。

　　1米7的个头，穿一豆花衬衣，袖子撸得高高的，挑着一担满满的矿石行走在羊肠小道上。200斤重的矿石并没有使她放慢脚步，额头上的汗珠散发出一股热气。当她到水渠边清洗矿石上的泥土时，我趁机又偷偷地，细细地欣赏了一遍。白白胖胖，肌肤紧致，五官特别对称，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两个“麻花”状辫子随着洗石动作的扭动在肩膀上左右摆动，宛如两根琴弦在弹奏乐曲。两个陀陀像吹足了气的一对大气球挂在胸脯前，夹在两个麻花辫子中间。

　　我也不晓得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当她挑起洗好的矿石去收购点时，才发现我站在她身后，冲我微微一笑，那一笑从此在我心底生了根。我尾随其后，一直看到她将矿石卖了，揣着钱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完全消失为止……

　　偶遇后，借照相为由去她所住村庄的频率越来越高了。经过数10次的“侦察”终于摸清了她姓甚名谁，芳龄几何，文化程度，包括她全家人口的组织结构等。心底发誓：非此姑娘我终身不娶！

　　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攻坚”，以免费给她照相为由“骗”得了与我第一次对话。听说她处的矿区放映电影《少林寺》，我从亲戚家借了一辆自行车早早去了影剧院，本想邀请她看电影，但荷包里始终掏不出4毛钱。碰面后的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尴尬，她从贴身荷包里掏出一张5毛的纸币递进窗口，对售票员道：“两张！”

　　电影里的李连杰也给了我很大勇气，此后去她村庄约会也没有以前捏手捏脚了，举止言谈也顺畅多了。她也时不时地叫家里人秘密地“参谋参谋”。其奶奶经过多次目测后背着我向家人发表意见说：“这个后生虽然年龄大点，皮肤黑点，但大鼻吼里长有一颗黑痣，此乃“金龟藏岩(洞)”，这门姻缘可以收！”奶奶的“高见”引来了阵阵笑声……

　　1985年正月，我俩在镇上开了一家饭馆。由于她经营有方，生意出奇的好。剩饭残菜用来喂猪，说来也怪，猪也是出奇的长，其中一头每天要长3斤多。腊月我俩正式宣布举行婚礼，嫁妆我们自买，宰头猪一半做彩礼，另一半招待亲戚朋友，再卖掉一头作其它开销。

　　1986年我们的第一个宝宝出生，年轻的妈妈还不满19周岁。

　　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我经历了几次“浪尖冲刷”，奶奶当年“金龟藏洞”的吉言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财富。一是我工作的化工企业被迫关停；二是我工作的公安机关再遭“精兵简政”的国策，我又一次失业。幸好有老伴这双抓钱手力挽狂澜，解决了家庭经济窘迫的难关。

　　分田包干的年代，岳父家田地多劳力少，每年的“双抢”就成了岳父母心中的难题，这个时候我总是和众位姨夫姨姐妹出现在现场，可岳父母就是不让我出房门，说“你是拿笔的手，不能让蚂蝗吸血……”只要我们俩回娘家，岳父见到我第一件事就是丢下锄头，夹着酒瓶去店铺打酒割肉。

　　自家的大小事情全不需要我操心，有时看到老伴实在忙不过来，也主动帮助洗洗菜，尽管我洗了3~4遍，老伴还是不放心地重洗。“这棵上海青没辦开藏有沙子，那根豆角摘长了不好嚼”等等。洗碗更不用说了，什么用开水泡呀，洗洁精要冲干净呀，碗筷要摆放整呀之类的专业术语对我这个“秀才”来说简直是对牛弹琴。再后来厨房内的事务她全包了，不要我沾边。

　　若是家里来了一个客人，煮饭时必是再加一瓷碗米，两个客加两碗，三个客加三碗如此类推。盛菜时瓷盘要堆尖满沿，煮汤几瓦罐。用她自己的话说“请客不能得罪客，菜多客人才敞开吃，越吃越发富”等等。老伴喜欢替别人挟菜。公宴也好家饭也罢，只要入席开饭她就忘记了自己是主人还是贵宾，扶起筷子往人家碗里送菜。至于对方喜不喜欢吃她挟过来的菜品就不知道了，往往是人家碗里的菜堆成了山，她自己的碗内还没沾上丁点汤渍。劝她替客人挟菜过时了，她回答曰我小时候就是大人给我挟菜，祖宗传统不能失传！

　　老伴爱扫地。一天一次的大扫除雷打不动，卧室客厅厨房不用说了，连鸡窝、猪圈，花园，菜地都要扫个遍。

　　老伴酷爱跳舞。晚饭后必去广场潇洒扭一扭，若是刮风下雨实在出不了门了，就拉上我到客厅“交际”个几圈，我有时要“爬格子”故意在其舞鞋上踩上几脚，才使她安顿下来。

　　老伴喜欢看电视连续剧，特别是爱情剧。看到剧中俩闹离婚时，嘴里自言自语地说：有话好好说嘛，干吗闹离婚呀？边说边流泪。

　　老伴在当地是个媒婆高手。许多大龄儿女的父母请她牵线搭桥，说来也怪，经她撮合的情侣都是事业有成人丁兴旺，曾创造了一天让3对新人牵手成功的纪录。问其秘诀曰：“凤对龙，龙配凤，歪嘴要配塌鼻公；淑女配好汉，夜壶搭破罐”。

　　三个儿女的名字她几乎没有叫过。以自己独创的“肉陀”，“宝贝”，“心肝”，“禾伢”等名词代替，叫得就读于高等学府的儿女面红耳赤，同校的学生听到后也发出阵阵笑声。

　　大孙子出生时老伴刚好43岁，成了为数不多的嫩奶奶。如今，这些自创的代名词又延用到了对孙子们的称呼上。大概是受老伴基因的影响，或者是受老伴的感染和呵护吧？孙辈们个个都是粘稠老伴，见面就到怀抱里打滚。为争夺奶奶在自己家里多住所有权常常闹得脸红脖子粗，小孙子争不赢了便使出了自己的绝招一一连哭带滚。

　　大孙子说：“我长大了当医生，把奶奶治理得长寿不老！”

　　小孙子辩驳道：“我长大了当歌星，天天给奶奶唱歌开心！”

　　不管孙子们的“豪言壮语”兑现也好，成泡影也罢，起码暂时软化了我们的血管，浇灌了我们的心田，激活了我们的脉搏，托起了我们的夕阳！！

　　这大概就是中华民族传承的家风吧？！我们相信孙子们的誓言，因为，童言无忌，童年无暇。

　　祝老伴生日快乐！青春永驻！！再添龙孙！！！

作者简介

易剑，湖北通城县人。从事新闻通讯采写40余年，在国家级、省、市日报上发表新闻类稿件2000余篇。其中，《土地开发应注意工作方法》《贵州旅游理化乡旅怕了》《农民依法告支书 纪委铁面查蛀虫》《岳阳气球飘通城 自然爆炸伤两人》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

#原创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