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苦酿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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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勇者便是不停地在苦的心里长出崭新的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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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常去不同的地方讲座，顺便欣赏美景、遍尝美食，也因此引起朋友们的艳羡。然而，我却想念以前贫苦的日子。

刚结婚的时候，穷困潦倒，不得已进了货赶集去卖。大冬天的，天刚刚亮，就奔着集市而去。那天，下了薄薄的雪，我扛着一袋子日用品走在雪铺就的路上，心生悲戚。本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赶到集市的人，却看到路上早已印了其他人的脚印。我很苦很累，但有人比我更苦更累。大家吭哧吭哧活在这浩渺的人间。

经了大苦，小苦便食若甘饴；历过大累，小累便轻如鸿毛。

妻子回忆我们曾经的苦日子，写道——

“二十年前，我是个奔波在烟火里的小女人，我买一百块钱的稿纸、邮票和信封给爱人，认真记下路过的风景和人事，也没有忘记回家的路上打一斤油一斤盐。

“租来的房子露着风，我用很多破布堵着，依然无法阻止每天脚底那面墙从上到下爬满亮晶晶的霜，别人家的灯光透过窗子射进来，它们就闪呀闪的。

“每天怕冻着孩子，只能一直搂在怀里不撒手。

“最难过的是每次坐火车回家都是硬座，为了赶那班便宜的车，我们夜里起来，抱着孩子狂奔几里路，总怕晚了上不去车。到太早，会顶着星星躲进站台的旮旯里避寒，像两只惶惶不安的老鼠……”

如今，两只惶惶不安的老鼠安逸了许多，变成了硕鼠。我生日那天得了一笔丰厚的稿酬，心情大好，交与妻子，让她随意挥霍。她担心我下一秒反悔，从步行街这头嗅到步行街那头，那些花一样的霓裳令她流连。看什么都没给我买，她心生歉意，说，要不，给你烤十块钱生蚝？我说，不行！怎么也得二十块钱的。

好，我也挥霍一把，二十块钱烤生蚝，算是自己的生日盛宴了。我吃得风生水起，忘乎所以。第二天，脚疼得不敢着地，生蚝把我的痛风引了出来。

不过，这疼和曾经的那些苦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窘迫的时候可没那么超脱，气急败坏地只想爆粗口。

可是，再苦的日子也能漏出一滴甜来，比如牙牙学语的女儿开口叫了我第一声爸爸；比如饥寒交迫的时候意外收到了一笔稿费；比如哥哥在稻田里摸到了七条泥鳅两只蛤蟆，给我们做了一顿鱼酱；比如雾霭重重的命途里忽然照进一缕光亮，让我相信尘世的美好总会与我亲近，就如同相信雪会落肩，鸟声会停落枝头，月亮会洗亮眼眸。

诗人金玲子说过，“这么多不幸中，我还有我”。

我还有我，这多么值得欣慰。只要我还在，再多的不幸我都可以把它们转换成幸福。

血糖高的人适合吃苦一点的东西，妻子想尽办法给我弄些苦味。早上做了苦瓜煎蛋，苦瓜和蛋纠缠在一起，让人无法把苦味挑出去，不小心就吃了一片，皱着眉头咽下去，竟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苦。并且，沥去了那些苦之后，有一股清香在口腔里回旋。

人生何不如此，任何苦楚只要你敢于咽下第一口，那苦便也不苦了。

就如同此刻，我抱着一根苦瓜如同奉着菩萨，无比虔诚，喃喃念出心底的佛语——甜即是苦，苦即是甜。

生活的勇者，便是不停地在苦的心里长出崭新的莲子。与其对着苦皱眉，不如将它揉碎掺进烈酒，三杯不醉。

来源：《博爱》 图片：网络

作者：朱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