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蜕变

生活像条河，向前奔流日夜不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少年时代，自然还会有青年、壮年和老年时代。你想过没有，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怎样度过的。坐在时间的列车上回头瞧一瞧，你会惊异地发现，过去的生活离开现在已经多么遥远，真是光阴似箭啊！但这些生活并不是飞驶而过的，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新鲜的话题开口便是，新鲜的事物车载斗量，何必旧事重提呢。其实不然，在那去而不再复返的生活里，有许许多多是令人难忘的呢。

饥饿经历，耗费了我大量的时间、精力和体力，对初中一年级的各方面表现，都造成了负面影响，出现了反复和退步。在升到初二时，一方面，国民经济有所恢复，我不用再为了一口吃的疲于奔命，另一方面，换了个班主任。从此，出现了一个“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崭新局面。

1.抓住机遇，精彩蜕变

有一次，全班到已经被镇压的历史反革命张本政家，听他的奶妈诉苦。老师说：“这次每人都要记录，回来挑选记得好的，在班会上发言。”那一次，我聚精会神地听，认认真真地记。老师回来看完我的记录后，叫我整理出来，安排在班会上最后一个发言。

我的发言慷慨陈词，有声有色，末尾，还带领同学们义愤填膺地呼喊了几个口号，把班会推向高潮。这次发言给老师和同学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这是我第一次抛头露面。

这次班会是我人生的拐点。得益于两个条件：一、这次班会，不是指定发言，而是平等竞争；二、老师能洞察出我身上的潜质，并及时提供了彰显的机会，其中老师的角色，就是通常所说的“伯乐”。

不久，我当上班宣传委员，主要工作是定期出板报。曾出了一期《向雷锋同志学习》的专题板报。我把父亲绘图用的缩放尺，固定在写字台上，模拟报纸，放大描了一幅相似度极高的雷锋头像，和一幅毛主席“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题词。

那期板报文图并茂，颇为精彩，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一致好评，相邻班，还有不少同学过来看板报。

我在老师和同学当中的威信与日俱增。初二上半学期加入共青团，下半学期被老师和同学推选为班长。

我能当上班长，体育特长也起到了一定作用。我被挑选到市业余体校田径班，是学校田径队和足球队的主力，经常在学校田径运动会上，争金夺银。

我在小学和初中，都曾出现过大起大落。在低落时落下了不少功课，尤其是数理化。虽然各科成绩都能保持在及格线以上，但是与我的班长身份不匹配。为了缩小差距，我起早贪黑努力追赶。有一天在睡觉之前，有一道几何题始终没有解出来，竟在梦里找出答案。

教育原则林林总总。我体会，其中全面、客观和包容地对待每一名学生，并能维护好他们的自尊心是很重要的。每一个人，既不可能是完美无缺，也不可能是一无是处，尤其是对那些一时处于落后状态的学生，不能放弃，更不能歧视和孤立，要善于捕捉、挖掘他们身上的闪光点和潜质，并能及时引导和提供表现的机会，从而恢复和重建自尊心，是重中之重。

2.罹患重症，命悬一线

在初中二年级，我患过“败血症”（俗称破伤风，正是白求恩所患的病）。初始症状是持续高烧和关节疼。我到康复医院（现大连大学新华医院）看医生，被误诊为感冒。回家后，遵医嘱吃药和热敷。药越吃体温越高，关节越敷越疼。

熬到第三天，我有些撑不住了，甚至有濒死感。求生的本能趋使我挣扎着爬起来，准备到大连医学院长春路医院（现大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看医生。

我像一个醉汉，摇摇晃晃，跌跌撞撞。有墙的地方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没墙的地方咬紧牙关挺过去。到了电车站，双手扶地蹲在那里等电车。我是在一个一起上车的叔叔搀扶下上的车。有一名乘客让座，我说：“我坐不住，得躺着。”又有两名乘客让座，我躺在长椅上。等电车到了长春路站，是车务员把我扶下车的。我是在朦朦胧胧的状态下来到医院的。

我直接走进诊室。已经有一个患者坐在医生旁。我双手扶在医生的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对医生说：“医生，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挂号，觉得自己不行了。”医生看看我，起身把我扶到里屋的一张床上，叫我躺在那，等他回来。

医生看完那个患者后返回来。他用手按着我疼痛难忍的右肩胛，问这问那。我一一回答。他又问：“你最近有没有受过外伤？”我回想起一周前，右小臂生了一个疖子，用膏药把脓根拔出后，留下一个黄豆粒大小的洞。我告诉了他。他最后问：“包没包？”我说：“没包。”他听后说：“你可能是得了‘败血症’，需要马上住院手术。”我把家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父亲辗转接到电话后，急忙赶到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

当晚我就手术了。右肩胛被切开，里面烂了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洞，引出一小碗脓。医生说：“你的小脑已经发炎，也即将化脓。”

在我手术前和手术后，肌肉注射和静脉输液双管齐下，昼夜不停地注射当时最好的抗生素，以消除炎症阻止小脑化脓。

在我手术后的第二天，有一个和我患同样病的庄河男孩，被救护车送来。他躺在我旁边的一张病床上，已深度昏迷，就像睡着了一样。我问医生：“他怎么治？”医生说：“他在家耽误了三天，小脑已经化脓，必须开颅手术抢救，术后九死一生，活着也是一个傻子，家长正在犹豫。”

最后家长放弃了，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了。看到他的下场，父母和我都有些后怕。生与死，一念之差。

其实，我也是在家耽误了三天。幸亏是右肩胛首先化脓，要是小脑首先化脓，和他的下场是一样的。

右肩胛上的烂洞，经肉芽培植长满后，把突出部分剪平，然后用烙铁烙死，至今残留一个疤痕。

四弟小的时候患过脑炎，也是在家耽误了几天。我看他不行了，把他背到市儿童医院穿刺确诊后，直接转到市传染病医院救治的。

通过我和四弟患病的经历说明：一是那个年代，有些家庭子女太多，不论是教育还是养育，都是粗放型的；二是人有求生本能，可以凭感觉自我救赎；三是做为一名医生，既可以成为天使治病救人，也可能成为刽子手草菅人命，生与死全凭患者的运气；四是担心当前所倡导的分级诊疗，能否出现和我相同的误诊现象，从而加重病情。

3.负担繁重，分身乏术

在上初中那几年，母亲经常生病住院。在她住院期间，收拾卫生、做一日三餐、洗四个弟弟和一个妹妹的衣服，所有家务一肩挑。

身为长子，既难以推脱，又十分劳累，还要当好班长、追赶落下的功课和到市体校训练。终日忙忙碌碌，疲惫不堪，又分身乏术。

之所以忙碌到这步田地，仍坚持到市体校训练，不仅是因为我喜欢体育，还因为体校按季节免费发训练服，每天免费给一个火勺和一大碗牛奶。我把牛奶喝了，火勺拿回家交给母亲。

那个火勺，是我将近一个下午强体力训练的所得。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母亲每次接过我递给的火勺时，那满意的神情。这是激励我，一次次强忍着饥饿，省下那个火勺的动力。那个年代，体校能免费给这些东西，难能可贵。

一株不起眼的马莲，默默地生长在大路旁。寒霜摧残不了她，马蹄踩不烂她，车轮轧不到她。等到严冬退尽春天来临，她便以她生命的全部力量，开放出蓝天的花朵，发出细细的清香，在不知觉中愉悦着过往行人的心胸。

文忠

2020年5月20日于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