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四记

绍兴记一：水、桥、船

绍兴乃典型水乡，号称“东方威尼斯”。十余条江河纵横交错，且有东湖、鉴湖分铺东西。虽已入秋，水气氤氲，湖光静好，蕴东南之灵秀。

绍兴又名桥乡和古桥博物馆。遇水搭桥，脚运凭舟，史上绍兴人之长也。绍兴的桥们，长短、宽窄、高低、质地、形状各异，呈千姿百态，或趴或卧于灵水之上。绍兴尚存600多座古桥，或言绍兴桥数逾意国水城威尼斯5倍多，非虚矣。我曾到过威尼斯，桥亦好，然远非绍兴城之密集多样。

绍兴乌篷船最众，非比威尼斯海上的翘尖“贡多拉”昂阔，纤小如梭，巧转身姿，恰适绍兴水道之精细婉约。尤有趣者，乌篷船夫身体后仰，两手摇桨一脚登橹，此起彼伏，四肢协同并用，堪称艺术表演，引得岸上游客叫好。时下交通发达，绍兴众桥尚延用，然舟船运货拉脚之事业已颓，惟余载客游览之功用，养一方船夫矣！

立于石板桥上，俯视遍载游客之乌篷船穿梭于窄窄河道，诌一首：

古越数千年，

石桥历暑寒。

乌篷遮细雨，

带客荡青涟。

绍兴东湖湖面，作为第一批游客，享受了静谧的美妙

清晨，绍兴东胡上待客的乌篷船

码头上乌篷船介绍，采用了鲁迅先生记述绍兴家乡乌篷船的文字

绍兴东胡内一座老石桥。尤其是铺在两座桥墩上的三块石板，层层相叠，简单却有灵气

绍兴水道里的乌篷船

脚踩手摇，乌篷船夫动作极为协调，颇具观赏性。行走在岸边的游客不时停下来，欣赏眼下这“表演”，有的还会冲着船夫叫声好

绍兴市河面上的一座风雨桥

这种最简单的石板漫水桥，在绍兴随处可见

浙江运河萧山到绍兴段上一座石桥

绍兴人家前后，多是水道，实乃水乡人家

水面上的戏台，优美的越调借水四下散开，平添了温婉柔美。唱的“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出儿戏的折子

绍兴记二：名人与文化历史

在我眼里，绍兴的人文历史影响力大大超过它的自然景色。

按照历史上的先后顺序记录一下近两日所参观的绍兴若干处名人历史遗迹：

（1）夏朝开国国君、治水英雄大禹的陵在绍兴城的东南部，坐落在会稽山间郁郁苍苍林木中的建筑群，高低错落，占地面积不小；有陵墓、祠堂、享庙等等，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史记》写大禹葬于绍兴会稽山，但有些历史学者认为司马迁说得有误，也提出了其他说法，比如有说葬在湖南攸县的。绍兴大禹陵边建有“禹迹馆”，介绍大禹的生平事迹，着重说明的也是大禹葬在了绍兴。展览还特意说明，大禹娶了绍兴涂山氏的女儿，属于绍兴的女婿，这无疑加大了大禹与绍兴的亲密度。

大禹陵碑亭。此碑为明朝嘉靖年间（1540年）的绍兴知府南大吉书写并敬立。1956年秋，曾被大台风吹倒折成两段，所以中间有一道弥合的缝

大禹享庙，背后就是会稽山

大禹陵园内的“禹迹馆”，介绍大禹的生平事迹

禹迹馆内引用的证明大禹葬在绍兴的资料

馆内引用的大禹娶绍兴涂山氏女儿的资料

（2） 绍兴的兰亭很著名，在绍兴市区西南面，是个古朴的园林，里面有碑亭、流觞亭、鹅池碑、御亭等。兰亭是晋代书法家兼官员王羲之的住所。东晋永和九年三月三日，也就是公元353年，王羲之做东，邀请谢安等名流好友数十位雅聚；曲水流觞，饮酒助兴，遂留下了324字的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史载王羲之是喝高了才拿起笔的，当时用的是蚕茧纸和耗子毛扎起来的毛笔。功夫在身，酒力有了，无所谓器利与不利，照样留下精美绝伦的书法极品，成为后世书法之圭臬。

御亭里面树立的清康熙皇帝所书“兰亭”二字

当年的那些文人雅士们就是在这里玩“曲水流觞”，作诗对句的

碑亭中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的全文碑刻

兰亭鹅池边的鹅池碑：王羲之爱鹅，常写鹅字。“池”字是其子王献之所书

院内的“太字碑”。每个导游在此都要给‬自己‬的‬团队‬讲王羲之夫人即王献之母亲那句话：“吾儿磨尽三缸水，惟有一点儿似羲之”后面的故事

兰亭作为游览区收费参观，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3）沈园是宋朝陆游和唐婉的情感交集之地。两位互致的"钗头凤”写得悲悲切切，尤其是唐婉，至爱得而复失心欲碎。一位女导游在刻词石墙壁前对游客说：“唐婉作为女人更压抑，结果32岁就死了，而陆游是个男人，毕竟好些，活到了85。” 在旁侧听着，虽知这是引客之语，确也似有道理。

沈园大门外的牌楼

来沈园参观，主要是看这两首镶在墙上的“钗头凤”。女导游用吴侬普通话从男女性别的角度解释这个悲剧对唐婉和陆游影响的不同，挺有趣儿。

（4）市内的青藤书屋，是明朝名人徐谓（徐字文长，号青藤老人或青藤道士）的故居。到绍兴之前，我丝毫不知此人此景点，是到了绍兴，才由一浙籍同学现指点来的。故居展室对徐谓的介绍颇多，概言之，官场不顺而大成于画坛，徐谓是中国大写意画派的鼻祖，对后来的八大山人、石涛、扬州八怪产生了直接影响，甚至对近现代写意画画家也有深刻影响。

青藤书屋在绍兴市区内，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徐谓画的青藤书屋

（5）进入近代，绍兴名人频出。去了秋瑾故居及她就义的轩亭口、鲁迅的故旧，还去了陶成章祠。此三人是志同道合的老乡，尤其是鲁迅，由于其在大陆的特殊影响力，几乎是绍兴叫得最响亮的名字。围绕鲁迅故居周边，按照鲁迅文章中提及的故乡故事，已经形成了鲁迅故里园区，“三味书屋”、“百草园”、“咸亨酒店”等等都被纳入参观项目中。还拜访了近代人物蔡元培故居，后面将作专门记述。

鲁迅故居（此门不开，从旁侧的门进入）

鲁迅故里园区东面的标识墙，进街口往西直到咸亨酒店，都是相关参观点

鲁迅故居边的咸亨酒店，游客多在此坐下，要一盘茴香豆喝一口绍兴黄酒，找找孔乙己的感觉

绍兴市内的秋瑾故居大门

秋瑾故居展室内：祖籍绍兴的周恩来为前辈同乡秋瑾的题字

坐落在今日东湖公园内的“陶社”。是为纪念1912年1月被暗杀（史学界多认为是陈其美指使蒋介石干的）的绍兴人、光复会创始人之一的革命者陶成章而立。里面有孙中山的题字“奔走革命不遗余力，光复之际实有臣功”

绍兴记三：厕所也文化

在绍兴街头游走，偶尔内急，不愁难寻WC。绍兴不仅公共卫生间布局合理，更令人瞠目的是这些地方装潢布置得古香古色，竟如一间间典雅的客厅书房，尤其是在旅游景点里的，更是如此。由不得手机拍上几张，贴于此，作一记。

绍兴市内一花门花窗的厕所

进入厕所花门后，是架在古色木桌上的青花瓷洗手盆

厕内如坑处的门上刻着雅句。拍虚了，看不清楚具体的文字

绍兴市内一男厕所内的小解池，硬木隔档，配以诗画

兰亭内的公厕：古色廊檐，修竹环绕，如无洗手间标示，必误作雅宅

大禹陵景区内的卫生间：我来此小解，见一对儿夫妇正在厕边的女儿靠式木椅上闲坐。我信口对他俩说：“这厕所真够高级”，妻子接了我的话说：“我俩坐着享受呢”！这是一对儿上海夫妇，和我一样，也是来绍兴旅游。厕所话题，让我们有了交集

“山静松声远，秋清泉气香”，这是绍兴街头一卫生间入门处的对子

绍兴，文化厚实，连厕所也有文化。打油一首赞绍兴WC：

从来泄事不登堂，

此处居然泛雅光。

不是门贴男女界，

只把坐桶认画缸。

绍兴记四：蔡元培和鲁迅

蔡元培是绍兴人，市区北面蔡先生故居对外开放。故居的多数房间用作蔡先生生平事迹展室，展室简单朴素，绝无昨日所去之鲁迅故里园区宏大气派。

我们是今早第一拨儿访客。静静地看完五个房间里的五个展览室，便与擦拭展室物件儿的当地中年妇女交谈，她说了一句话开启了我的思绪，她说：“国民党和共产党都说他的好”！

事实是，比鲁迅大13岁的蔡元培不仅仅是鲁迅的同乡，也是鲁迅的老领导。民国初年，蔡先生做教育总长时，推荐鲁迅先生做了教育部科级干部（佥事），虽然这个工作鲁迅干着并不十分得意。记得当时，鲁迅还负责筹建蔡先生做名誉馆长的北图。1919年“五四”运动之前，任北大校长的蔡元培先生聘陈独秀、李大钊、胡适、梁漱溟等人做教授，也聘了鲁迅做讲师……当然我们有理由相信蔡先生看中的是鲁迅的才华而非熟悉的绍兴话。后来，蔡元培先生和鲁迅先生处成了至交，志同道合。鲁迅先生病逝，蔡先生主祭，足见二人情谊至深。

在我眼中，二人性情迥然不同，却都有内心的担当。鲁迅犀利执拗，蔡先生温润包涵；鲁迅逢敌必战毫不留情，蔡先生尊重自由兼容并包……二人都为自己的民族倾其一生，于国于民贡献大矣。

一代文豪鲁迅得中共信赖，身后隆遇自不必言；蔡先生的名声近几十年则迅速攀升，尤其是知识界怀念不再的民国大师和学者的时候，更是率先想起蔡元培先生这面旗帜。这也许迟了些，但毕竟光大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说法，这说法是由美国一位著名教育家、学者杜威在1946年提出的（详见照片）。

今天中国还能出这样的校长吗？或者还能出鲁迅这样的真斗士吗？就此收笔。

位于绍兴市北面萧山街内的蔡元培故居

蔡元培故居内展出的1936年蔡元培为鲁迅主祭的照片及蔡元培为鲁迅所写的挽联

蔡元培故居内展出的1940年蔡元培先生去世后，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和国民党总裁蒋介石书写的祭幅

1946年美国著名的教育家约翰.杜威对蔡元培作了如此的评价，极高！因拍照模糊，抄写在此：“拿世界各国的大学校长来比较，牛津、剑桥、巴黎、柏林、哈佛、哥伦比亚等等，这些校长中，在某些学科上有卓越贡献的，不乏其人。但是，以一个校长身份，而能领导那所大学，对一个民族、对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蔡元培而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蔡元培故居前街头广场上蔡元培先生雕像，身后影壁上写有：“学界泰斗、人世楷模”八个鎏金大字，对蔡先生一生评价极高

此文为“秋走浙江”随笔系列一

2014.9.19—21 写于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