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随笔：洗澡

一丝清凉滑过肌肤，轻柔的滑动抚触，突然就让世界安静下来，闭上眼，贪婪的享受那一丝丝的滑动，一阵一阵的荡涤，灵魂顿时的全释放，肌肤以至身心灵的彻底虚空，让赤裸裸的身躯尽情享受水的洗礼，荡尽身上的尘垢和心灵上的污蒙，如水一般纯净。

沐浴净身仿佛一次次地告别人间的污秽，冲刷着心灵历经岁月沧桑后逐渐熏染的灰暗，还孩童时期的一汪纯真，清醒干净地看世界，捕捉到一丝曾经被羊水包裹着的温暖与安宁。

所以特别爱沐浴洗澡，外出回家必定要冲洗，无论盛夏酷暑还是腊月寒冬，一天至少二次。不全是因为生活在南方那种炎热而汗湿油腻的不适，而是享受那一种清爽干净的舒适感和放松回归后的愉悦，更有一种洁净灵魂的神圣仪式感。

矫情了，不就是洗澡嘛，多简单的一件事，出生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让人捧着洗，长大后让父母催着摁着洗，成人后想着法子给自己洗个干净舒服的澡，老了走了，再最后让人擦洗一遍，穿上干净的衣服，回去了。人这一来一去，洗澡成了开始与最终的仪式了，当然马虎不得。

所以古人视洗澡为大事，隆重而神圣。早在商周时期，法典中就规定在重大的活动中必须沐浴更衣，到了秦汉就有了“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的习俗，以至官府都重视的要设立每五日休一假的规定，称为“休沐”，为让大家能洗个澡而特地放一天假，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够人性化了！

渐渐地把洗澡也玩到了极致，据说春秋时中国人就开始使用专门的设备来洗澡了，周礼“王之寝中有浴室”，东晋石虎在邺城盖了大型私人浴室“龙温池”，而唐代的“华清池”更是闻名天下，到了宋代“挂壶于门”的公共浴室比比皆是，形式也层出不穷，温泉浴、蒸汽浴、冷水浴、药浴……令人叹为观止。

洗澡也逐渐成了一门行业，里面有不少门道和技艺，古称“香水行”，许多人一辈子就是吃的这碗饭，技艺高超，令人追捧，虽是伺候人的九流行当，放在今天则可称为“民间非遗大师”，即搓澡师傅，可别小看了，当年乾隆下江南，隆重其事地体验一番，心服口服，龙颜大悦，御题赞曰：扬州搓背，天下一绝。

至今只体验过一次北方的澡堂子文化，印象颇深。早年出差北方，顺便访友，友人极其客气热情，酒足饭饱之余，非要请去澡堂搓一搓，心里也好奇，遂平生第一次踏进澡堂。

进得里面，水气氤氲，空气中有一股味，人挺多的，一团团白肉中间夹杂着黑黑一斑影，晃来晃去，或许是南方人第一次进来，总是不那么自在，也或许是瘦小形秽，有些自卑，难以在同一池中，与陌生人坦诚相见，怱忽泡过池子，便请师傅帮忙搓背了。

搓背倒是痛快，师傅确实有技巧，用毛巾包裹着手，来来去去都有章法，不紧不慢，力度不大不小，感觉恰到好处，正好那处痒，师傅就搓到了，一通下来舒服酸爽，未了，师傅说：“南方人吧？细皮嫩肉的，也干净，没啥搓的。”这是实话，北方天寒，洗澡不易，积垢多，据说经常有人搓出泥丸来，少说也有半斤。

而在南方冬天洗澡也是要勇气和毅力的，而且还要够狠，对自己狠。南方没暖气，屋里比屋外还冷，像是冰窖，这时要脱光衣服，走进冰凉凉的浴室可得要狠狠下一番决心，而等水热的时候是最考验意志了，上下牙咯咯直磕，即将崩溃，直到热水淋身，才感觉人还在，没冷死。

曾经有一邻居是个狠人，竟然一年四季洗冷水澡！到冬天那澡洗得惊天动地，呼啊！嘿啊！“嘿嘿哈哈”，长声短声，又或炸雷似的一嚎，呼口号，又像杀猪一样嘶吼……，惊动了一栋楼，大家都知道：老王正在洗澡，够狠！

其实洗澡就是把身子洗干净罢了，也没什么讲究，若果洗着洗着，能洗出道理来，或者洗掉污点黑心，还一个清清白白的好人，那多洗有益，否则也就白洗了，说了半天，洗洗睡吧。

呜呼，儒有澡身而浴德，浴兰汤兮沐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