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故事

刘宁珍

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会不时地想起我曾经养的一条狗——豆豆。就在豆豆走后的几年里，不管我在哪儿只要看到狗，豆豆的影子就会在我眼前浮现，背影是豆豆摇着小尾巴，张着嘴伸着舌头，跑到我的脚边跳来跳去……我恍惚地伸出手，却什么也摸不到，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东西似的。现在才感到有什么的时候倒不觉得，没有的时候才觉得可贵，好怀念那些跟豆豆在一起的日子，豆豆走了有三年了，每次想起来心里都充满着思念和后悔。

从见豆豆的第一眼，她呆头呆脑的样子就深刻地印在我的心里，她不是名贵的狗，无论用多么夸大的词语绝对不能说豆豆是逗人喜爱的，她只不过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狗，毛色是黄色的，短短的毛就像一般乡村里的小土狗，无论如何也显示不出一点特异之处，她既不凶猛，也不彪悍，然而就是这样一条不起眼的狗，陪伴了我多年，竟然达十年之久！

有狗陪伴的日子，会觉得她没有什么用，甚至有时候还觉得她碍事，但是真的没有狗的日子又会觉得悲伤。

那是2018年元月份，青海正是数九寒天，整个大地被冰雪覆盖着像一只大冰箱，干枯的树枝在寒风的怒吼中颤抖着好似随时要倒下，河水僵硬的也不流淌了，空气似乎也要凝固起来了，人们都穿上了厚重的衣服，没有事儿都不外出，如果要出门也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更何况狗身体外面只长着一层短短的毛是绝对抵挡不住寒冷。

豆豆在冬天也变得安静了，总是蜷缩在角落里或者自己的窝里不愿意运动，但是豆豆是一只爱干净的狗，每天都要主动按时出去解决大小便，冬天虽然冷，但是没有办法，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去。外面的寒风吹的豆豆缩着脖子，满身的毛不停地抖动着，她站在院子里左顾右盼地从马路这边跑到马路那边，又从马路那边跑到马路这边，反反复复地跑着像是再找一个暖和的角落，忘了自己出来干什么的，父亲忙又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有时候把豆豆放在外面，想着过一会儿再来接她。

恰巧那段时间，我迷上了五子棋，五子棋很容易学会，没有几天我就学会了，每天享受着胜利的喜悦，还有棋子之间“环环相扣、步步设局”的魅力也深深地吸引着我，经过玩棋自己觉得脑子反应变快了些，于是我乐此不疲的一次次的向棋友挑战，总是把豆豆忘在脑后了，有时玩到吃晚饭的时候才想起她，赶紧去找她，她已经无影无踪了，我以为丢了，满心的内疚。

孰不知狗也是很聪明的，她自己能找到回家的路，有时候走廊的门打不开回不了家，但是她会想办法。那天天很冷，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才想起豆豆还在外面，赶忙出去找她，找遍了整个小区也没有找到，我心里慌了起来，想着真的丢了，使劲的呼唤她的名字。狗的耳朵很灵敏，听的距离可以比人更远，更能准确地判断声音的来源。她听到了父亲的呼叫声，立马在隔壁的楼道发出哀嚎声，父亲循着声音走了过去，远远的就瞧见她竖着耳朵可怜巴巴地蜷缩在角落里，父亲爱怜地唤着“豆豆…”，豆豆毫不迟疑的跑过去抱着父亲的腿，像是换了一条狗似的，高兴的又蹦又跳又转，父亲俯下了身子摸了摸她的头。狗若爱你，就会永远爱你，无论你做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经历了多少时光，而你爱她，她也知道，他的情义也很长，每次都是这样失而复得，我也就不以为然了。

动物也是抗拒不了寒冷的，尤其是狗更是如此，豆豆在这种环境下，终于病倒了，我开始不知道她得病了，只知道她近日喜欢躲藏在房间的犄角旮旯处，我还挺纳闷，原来喜欢在人前头跑来跑去的，现在唤她也不吭声，见不着她的影子。后来知道人、畜有病是有区别的，狗因为不会说话，所以在生病的时候只有自己熬着，狗不能告诉主人，就会用自己独特的方法躲避主人，来告知身体不舒服带自己去看医生，这些常识我都一无所知。到豆豆开始拉肚子不吃饭了，我才发现她病了，到医院检查，医生说：“狗要是拉肚子，是万万救不回来的，再说狗的岁数大了，治好的可能性很渺茫”，听了医生的这番话我不太相信，我依然尽心给豆豆服用各种药品，最终还是没能挽救她的生命。有些事情错过了，才知道后悔，直到豆豆离开的时候，我才明白我的心在想什么，可已经晚了。

记得豆豆走的那天，她一反常态地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迟缓地挪到我的身边，默默地躺在我的脚上，我看着毛发干枯的豆豆又激动又心酸，自从她病了以后，再没有靠近过我，听着豆豆鼻子里发出微弱的喘息声，我黯然神伤，就任其她躺着，心里想着她这样也许会舒服一些，还拍了一个躺在我脚上的视频。豆豆去世后才知道，她是在和我告别，在回忆和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最后一次嗅嗅我身上的气味，她知道在无法陪伴我了，在那一刻她的心里是苦涩和不舍得，可是我一点都没察觉到她的心情，回想起来心里很愧疚。有些事情当时不明白，当失去以后才恍然觉悟过来，这就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时过境迁，每次看到豆豆的视频和照片还是伤心不已，我无奈地把视频和照片删除了，可是记忆却删除不了，豆豆离开的那一幕彻底的刻在了我的脑子里，当时的悔恨和心痛交织在一起，那滋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只有真正有过这样经历的人，才会明白我的这种心境。人们往往在经历了痛楚之后才后悔，然而生命从来不备给我们后悔的药丸，所以我们珍惜当下，珍惜自己身边那个其貌不扬、身存残缺、小牲畜，平时给他、她或它一个真切的关心，一句温暖的问候，一个温柔的眼神，就是给自己最好的馈赠。

夜晚是安静且美丽的，但对不同的人来说，感觉和体验是不同的。有些人在夜晚喜欢思考，一个人可以放松自己，摒弃一切杂念，全身心的进入思考，认真的做总结；有些人白天做的事顾不上考虑，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可以冷静的去看待和分析；而我在寂静的夜里没有那么多思考，却因害怕黑暗，会胡思乱想使自己陷入恐惧中。

夜幕降临，月亮昏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都沉睡过去了，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安静，也特别的黑，在黑暗中我老是感觉周围有无数双眼睛，有时还能听见身边有细碎的声音，吓得我后背心是阵阵地冒着凉气，我会把家里的灯全都打开，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屋里，慌里慌张的收拾床铺，以最快的速度躺在床上，把被子盖好后再赶紧关上灯，房间里瞬间又漆黑一片，我紧张地闭上眼睛全缩成一团，在小小的被窝里寻找着一点安全感，可是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幻想的一些奇怪的画面，最要命的是，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紧张，有时候睡着以后，梦到一个陌生人站在我的床边，向我伸出粗大的手来抓我，我使劲地反抗也无济于事，他拽着我的衣角轻轻松松地把我带到一个我不熟悉的地方，我大声急呼，嗓子眼儿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喊不出声，急得我的心砰砰地跳着喘不过气来，一阵挣扎梦醒了，醒后一身冷汗，我惊恐不安地看了一下房间四周没有什么异样，原来只是一场梦境，可我再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到天亮……屋内朦胧的光线亮了许多，我慢慢地拉开了窗帘，一束明亮有温暖的光洒满了屋子，看着玻璃上印出来的太阳光我太喜欢白天。

世上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自从豆豆来到我家，我变得不再畏惧黑夜。豆豆的窝安放在我的床铺下面，家里人开玩笑地说我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无庸置疑，她不仅仅是我的邻居还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我在豆豆的陪伴下悠闲地走进房间，安然的躺在床上，豆豆也很乖巧的钻到床底下睡在自己的窝里。豆豆虽然是狗，她跟人类一样睡觉也会打呼噜，听着豆豆匀称地呼噜和细微的呼息声，仿佛是一首赏心悦目的催眠曲，陪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黑漆漆的夜晚，从此，我的夜晚没有了恐惧，也没有了不安，也没有了噩梦。

豆豆让黑夜绽放着黑色的美丽，没有星星的夜里，因为有她的陪伴，我在黑夜中有了勇气和一颗平静的心。在我最畏惧的时候是她如春日的阳光给了我最大的安暖，我曾信誓旦旦的说：我要尽我所能去保护她，最终还是没有如愿以偿，我的不珍惜，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狗的寿命只有几年不足以陪伴我们的一生，好景不并长，豆豆走了以后，夜晚又成了我难熬的时光，我时常在夜里梦见她来到我的床边，嗅着被单、舔着我的脸，用爪子挠着枕头，以至于隐约地听见床底下发出酣睡的声响，我开心地低呼她的名字……梦终归是梦，醒来了，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是一片茫然、泪水打湿了枕巾，心中填满了思念的惆怅。

也许有些人或事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也许拥有的时候，我们以为那永远会是我们的，可是在一个转身的瞬间属于我们的已经不存在了，留下的只有忘不了的心情和痛的思念。

20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