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焱

编辑|柯南

郭展展将父亲杀死了，在2022年6月11日的深夜。

那是晚上11点多，他不但杀死了父亲，还在母亲身上捅了数刀。为了保命，这个57岁的女人，当时只能假装死亡。

今年8月4日，郭展展在看守所写信给妈妈：“求您能出具对我的谅解（意见），在其他任何方面帮儿子。”面对恳求，刀伤尚未痊愈的母亲，内心有些动摇，并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将遭遇的苦难完全合理化解。

弑父后，嫌犯祈求母亲谅解。

这让她的女儿、郭展展的妹妹郭子涵感到无奈。母女俩经常为此争吵，并互相指责对方。

郭展展也给妹妹写了信。在信中，他一边回忆两人“可悲的童年”，一边指责父母的种种不是。“他虽然是我哥，可他杀了爸爸，弄伤了妈妈，让我怎么去面对？”郭子涵说，自己恨透了这糟糕的一切。

看着信中的祈求，郭子涵没有任何怜悯：“村里人谁不知道，他是为争拆迁款杀的人。”不过，这位22岁的女孩承认，他们的家庭关系一直非常紧张，很少有轻松的时候。

她和哥哥的关系尤其冷淡：“我小时候，他常把我关到地下室。直到今年春节，我俩才互加了微信。”现在，对于弑父伤母的哥哥，郭子涵不打算原谅：“否则，我该怎么过好这一生呀！”

弑父嫌犯的妹妹郭子涵。摄影：李焱

“他俩的垃圾情绪都发泄到每一个人身上”

8月15日那天，李春月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将她的头发剃成了毛寸。隔了两日，记者去出租屋探访她，她赶紧找了一顶假发扣在头上，表情局促又紧张。假发是一个亲人送的，质量一般。出事后，李春月常用它去遮掩憔悴与自卑。

李春月是郭展展的生母，事发当晚，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两个多月过去，李春月身上的伤势恢复得不错，可儿子在她胳膊、脸上等部位刺下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

“我是捡了一条命。”李春月说，可惜丈夫老郭被杀死了。

老郭名叫郭吉军，和李春月结婚30多年了。

郭吉军1967年生人，比妻子小两岁，没结婚前，两人不是一个县的，但彼此的村子，只相隔着不到10公里。

结婚后，李春月去了郭家生活，户口却一直留在娘家。

1990年1月1日，郭展展出生了。彼时，郭吉军23岁，李秋月25岁。在有着“延续香火”传统思想的华北农村，这个儿子的出生，给郭家带来了希望，郭展展也有过快乐的少年时光。

但慢慢的，郭吉军心里有了落差，他看很多人儿女双全，觉得自己还应该有个女儿。

十年后的2000年，郭吉军终于如愿以偿。郭家有了一个女儿，取名郭子涵。不过，对于女孩的身世，村里人也有说是抱养的。郭展展本人也表示，是他当年跟父母一起把妹妹抱回了家：“长得很可爱，漂亮，大眼睛。”

两口子则坚称，女儿是亲生的。而且，她的出生证上，在父母名字的一栏，写的就是郭吉军和李春月。

不管怎样，从2000年开始，老郭过上了儿女双全的生活。那时候，他在村里办厂子，主要做些机械部件，生意时好时坏。

到了2001年，郭吉军所在的村子，被划给市区管辖。成为市民后，他家的生活并没太大变化，老郭依然和机械零件打交道，女儿则常由儿子去陪伴。

郭展展告诉郭子涵：“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时常抱着你，照顾吃喝、大小便、睡觉，哄你。”

如果照着这个轨迹走下去，老郭一家四口也算幸福。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家人的关系，变得疏离起来。

在郭子涵记忆里，父亲非常繁忙，家里大小事都顾不上；母亲的转变则来自“信教”。

“自从她信教后，就天天和爸爸争吵。”郭子涵记得，无论厂里有多忙，只要“教会”有事情，母亲就会放下一切去忙“教会”的事。

直到郭吉军被杀，这么多年来，夫妻俩还常因“信仰”问题发生争执。

“我也见过正规教会，感觉母亲和那些不是一路的。”在郭子涵的讲述中，母亲“信教”信得非常偏执。比如，有一次，父亲在厂里摆了件“财神爷”的工艺品，母亲看到后，直接将“财神爷”拿到厂子门口砸碎了。

就连郭展展在信中，也表达了对母亲痴迷“信教”的不满。

后来，郭吉军变得爱喝酒，这也让兄妹俩感到厌恶。

“他俩的垃圾情绪都发泄到每一个人身上。”郭展展说。

郭展展写给妹妹的信。

事实上，除了母亲“信教”让郭子涵无法接受外，她没觉得家里其他琐事是个问题：“很多家庭，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但在郭展展的记忆里，他的童年充满了灰暗，还说自己“是这个家里长期的家暴受害者”。

至于是肢体暴力，还是语言暴力，抑或是冷暴力，郭展展没有进一步说明。

而郭吉军这边的生意也不顺利。妻子常说：“生意不好，是因为没有信主。”这让郭吉军非常反感，可他无法改变妻子。

后来，郭吉军做过几年组装电动车，然后又去做机械零件，无论做什么，他都没离开距家只有几百米的厂区。厂区的地是他买来的，里面的一砖一瓦，都是他辛苦建起来的。

慢慢长大的郭展展，对家里越来越失望。为了逃离家庭，他选择了寄宿制学校，但成绩并不好。后来，他又迷上电子游戏，即使在家的时间，也大多是闷头打游戏，还总埋怨是原生家庭害了自己。

面对郭展展的恨意，母亲却不认同，她说自己在儿子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

“他不上学后，按说该结婚了，非得出去，我们又费劲儿让他去了兰州。”李春月从不觉得自己有对不起家庭的地方，她把大多问题，都归结为别人没有信仰。

但郭展展把那段在兰州的经历，看成是一场自我逃离。他在那里表现不错，还当上了小领导。父亲不满意的是，儿子未能在当地入党。

当郭展展2015年左右返回家乡后，家人慢慢发现，他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拿菜刀朝父亲扔了过去

从兰州回来后，郭展展先在父亲厂子里干了段时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送起了外卖。

大约在这个时间段，郭展展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女生。两人奉子成婚后，在2016年夏天生下一名男孩。

结婚初期，郭展展夫妇和父母共同居住在村中的房子里。老郭夫妇、女儿住第一层，儿子一家在二层。

郭展展的爱人在市中心工作，每天上班的单程距离15公里左右。

但慢慢的，郭展展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尤其对他父母”。据郭家的亲戚说，他的母亲曾指责儿子自私，郭展展反驳说：“你们才自私呢。”

老郭的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为了厂子的运营，他借了些外债，喝醉时，经常控制不了情绪。家里的氛围，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郭展展对妹妹说：“前几年，父亲酒后把我跟你嫂子的二楼婚房打砸了，他还拿了刀子，我报警和叫长辈，却无人能管。”

几个与郭家相识的人说，“有一次，老郭喝了酒，为给老婆出气，就让展展给母亲道歉。展展不仅没说软话，还拿菜刀朝父亲扔了过去。”

这些说法都很难佐证，可以肯定的是，郭展展对父母动过手，警方还留有报警记录。

到了后期，因为总与父母闹不愉快，郭展展便带着老婆孩子，出去租房住了。出租屋离村子非常近，所占地块就是村里的。

出去租房这件事，令已为人父的郭展展感觉非常自卑。不过，他自己没什么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村里的拆迁改造上。可他当拆迁户的愿景，也并不顺利。

2018年5月，当地曾挂牌过村里2宗100亩的住宅用地，这2宗地最终因报价低于底价，遗憾流拍了。

到了2019年1月，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宣称获取了城中村改造项目1200亩优质地块。可该公司单方面发了个消息后，再无任何动作。

至此，郭展展想当拆迁户的希望，两度落空。

大约在这个时候，郭展展通过考试，进入了一家单位。这份工作工资不高，家人却挺高兴。母亲说，当时有300人报名，最后只有30人被录用了，“这就是神的恩赐！”

不过，郭展展对生活仍充满失望，他对妹妹说：“你哥跟嫂子结婚几年，过得不易，挣钱不多，一直租房，儿子也是我俩轮流照顾，我大多上夜班，才能勉强维持工作和生活。”

而郭子涵对家人的表现，早就失望了。她从电脑学校毕业后，去了几百公里外的陕西西安工作。她坦承，是为了远离家人。

平日里，她除了和爸爸联系外，根本不想联系母亲，因为母亲总给她发“信教”链接。

至于和哥哥的交往，应该是降到了冰点，兄妹俩很长时间连微信都没互加。

据郭子涵回忆，哥哥的控制欲很强。“一天让我看完两本书，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只要郭子涵不听话，哥哥就会将她关进地下室。可每次她将这些告诉母亲时，母亲总会含糊过去。

也因此，郭展展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他甚至有一次当着父母的面指责妹妹：“你要是长得好看的话，还能给别人去当个小三。”

郭子涵印象中最深的一次，是吃饭时给同学回了个微信，哥哥却说她总玩手机不上进。俩人发生争吵后，妹妹回了自己房间，郭展展冲上来，将她房间门直接踹开了。

对于踹门一事，郭展展在写给妹妹的信中描述说：“应该是母亲和你生气吵架了，你把自己反锁在房间，母亲怕你想不开，敲门也不应，就叫我强行踹开门，看到你没事后，父母又颠倒黑白说我欺负你。”

据此，郭展展对妹妹说：“类似种种，咱家许多事不讲道理，是非不分。”

可母亲觉得是儿子是非不分。她除了指责郭展展控制欲太强，还说家族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基本不去”，甚至，连他自己的亲奶奶去世时，郭展展也没去参加葬礼。

让郭子涵不能接受的是，哥哥结婚后，突然有一天告诉妹妹，她是他们家花两万元买来的。

知道这个消息时，郭子涵还没成年，她多次向爸妈求证，父母从不承认。所以，她也不了解哥哥为何这样说。

对此，郭展展的解释是，想妹妹能走出去，“希望你能好，三观正”。

时间久了，郭子涵开始对家庭变得麻木起来，实在压抑时，她就拿刀片在左臂上划开一道道口子。直到现在，一条条细细的疤痕，都还留在胳膊上。

郭子涵自残留下的疤痕。摄影：李焱

郭子涵还说，在离开家乡前，她专门和父母交代过，日后如果涉及拆迁赔偿，自己一分钱都不要，她只想一个人安静生活。

今年过年，郭子涵将男朋友从西安带回了老家。直到3月11日，才和男友从老家回到西安。

拆迁前的最后一夜，儿子弑父又伤母

在两次拆迁未果后，今年5月中旬，当地再次传出改造消息，并且，行动速度非常快。

老郭家的情况，比别人家相对麻烦。因为他家除了要拆除住宅，还有工厂，消耗的精力，比其他人要多一些。

那段时间，老郭家面临签协议、找住处，以及从厂房和住宅往外搬东西。李春月说，儿子不仅没来帮忙，还天天和她叨叨拆迁补偿的事。

他们所在村子已经拆迁。摄影：李焱

按照村里的政策，他们这次拆迁是按家中儿子数量赔房子的。

村民说：“1个儿子赔300平米，分别是130平米、95平米、75平米房子各一套；2个儿子六套，以此类推，但家里只有女儿的话，无论几个，只给三套；既有儿子也有女儿的，只赔儿子。”

老郭就展展一个儿子，女儿则不在赔偿范围之内。最终，算上拆迁的厂子、住宅，郭家一共分到190万元赔偿金和三套房子。

郭吉军除将三套房子全登记在儿子名下，还准备从190万中，拿30万给儿子，另外给女儿留20万嫁妆、给妻子10万元，再拿50万准备建厂，剩余的钱用于还债。

而不止一个村民说，自从村里拆迁标准下来后，郭展展一直想找父母多要些钱。可老郭那段时间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去和儿子讨论这些。

李春月说：“我们老两口不都是给他干活吗，着急什么呢？”

因为郭展展总去跟父母要拆迁款，让老两口非常烦。他们的一个亲戚，还专门劝展展：“你父母那么忙，就别和他们叨叨了。”展展嘴上答应了。

随着搬迁的日子越来越近，郭吉军和妻子一心扑在上面，根本无心理会其他事。

到了6月11日，拆迁工作接近了尾声。而郭吉军，也走到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这天，他们刚刚找好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每月租金2600元。按照郭吉军的设想，另外两个房间留给子女，平时回来了能住一下。

6月11日晚上8点多，郭吉军和妻子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在村附近一个小饭馆点了些饭菜。8点半时，老郭还给女儿发微信说，他们出来吃饭了。

郭子涵和父亲的最后对话。

这是近段时间来，他们吃得最好、最轻松的一次，老郭还喝了点儿酒。

两人正吃饭时，街上下起了雨，他们本想在饭店等一会儿，可眼看没有要停的意思，老郭和妻子就冒雨回到村中的家里了。

由于村子马上要拆迁，家里已经没电了，夫妻二人摸黑回了家，准备在里面住最后一夜。

回到家后，李春月的衣服淋湿了，她换了件衣服，丈夫没有换。由于这几天太疲惫，两人很快就上床休息了。

躺在床上时，李春月还和老郭说，有亲戚批评展展了，他不会再说拆迁款的事儿了。老郭听了很高兴，还对妻子说：“他不总提的话，我肯定会给他钱。”

就在两人闲聊时，郭展展突然来到家里。当时，大约是晚上11点来钟。

郭展展到屋里后，对父亲称：“说说事吧，家里房子都评估好了。”见状，郭吉军回应道：“你打算怎么着吧？”

郭展展提出，再给他一处宅基地。这让郭吉军摸不着头脑，因为整个村子马上就没了，根本无法去找块宅基地。

于是，他对儿子说：“要是这样，就不说了，不谈了，我没有时间，也没心力了。”

在这个过程中，母亲没有说话。

遭到拒绝后，郭展展马上走到厨房，找到了一把许久未用的尖刀，然后朝躺在床上的父亲走过来。

李春月只记得，儿子喊了声：“我急了后，谁都别想好。”然后她听见丈夫说：“展展，你手里有刀。”在发出数次“咚咚咚”闷响声后，郭吉军又费力地说了句“展展，你真行”，便再也没了声响。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其间，李春月去拉扯郭展展，儿子凶狠地说：“还有你嘞！”随即，将手中尖刀刺向母亲。

李春月躺在地上后，害怕再次被刺，就忍着剧痛，一声不响地装死，但她意识很清醒。事后，她记得儿子在床上坐了十几分钟，然后给儿媳妇打电话。

彼时，郭展展以为母亲也死了，他在打给妻子电话说：“我把老两口弄死了。”

妻子说：“别闹了。”

“真的！”

“你咋弄的？”

“我用刀……”

挂了电话，郭展展打了120、110。救护车来了后，他才知道母亲没有死，而父亲去世了。

“你爸被杀了，凶手是你哥”

侥幸活下来的李春月，被送到了医院。她先在第一家医院短暂抢救后，被转到另一家医院手术。丈夫郭吉军也先被送到医院，然后送入殡仪馆。

郭子涵在6月11晚上11点30分，给父亲发微信，问他们吃了什么好吃的，但没得到回应。凌晨快入睡时，亲戚突然给她打来电话：“你爸被杀了，凶手是你哥，你妈也被捅伤了。”

接到这通电话，郭子涵一度认为是假的。可父母、哥哥都联系不上后，她才意识到，家里可能真的出事了。她没想到，自己只离开三个月，家里一切都变了。

李春月的手术做了七八个小时，她的右眼、肋骨、胳膊、脸等部位，都受了很严重的伤。女儿一直陪母亲在医院治疗。

后来，郭子涵和家里一个长辈去了殡仪馆，但她没忍心进去看父亲的遗体：“长辈出来后，说我爸爸身上被刺了很多刀。”

出事那几天，郭子涵没办法回家。当她再返回时，村子已经拆迁了，那些有关她童年和青春的回忆，都被埋在了废墟下面。

郭家人原来居住的村子，只剩一片废墟。摄影：李焱

尽管李春月伤得不轻，为了省钱，她在医院只住了9天就出院了。她们回到出租屋当天，有20余台机械设备，开进了拆迁过的村子里，在村子一侧修起了路。

地方媒体报道说，这个位置是村子所在区域最后一段“卡脖子”路，“该路段将于7月中旬实现通车”。

其实，修路只占了一部分地块，剩余地块未来要建住宅楼。按照计划，郭子涵所在村的村民，以后要“原址回迁”。

可这些对郭子涵来说太遥远了，她想做的是，尽快让母亲好起来。但接触一段时间后，母女俩的矛盾也多了起来。

起初，母亲对哥哥的行为，是无法原谅的，“伤心了”、“失望了”、“他要有良心应该去忏悔的”。一段时间下来后，郭子涵发现母亲正用自己的“信仰”去合理化解这件事，尤其是在收到郭展展的信后。

“事发时，我精神失常，失控了……事后，我第一时间拨打了120和110，我失去了父亲……出事前几天，我和妻子在小区有点不愉快……”郭展展在信中说。

在信中，郭展展还说，如果能早日出去，他会跟着母亲“信教”。写信，只是希望得到母亲的谅解。

嫌犯给母亲的信。

在给妹妹的信里，郭展展说自己“是一个有良心、知善恶、明是非的人，始终希望家里任何人能好起来。但多年以来，一直重复的是，伤害了我，再给我个笑脸，几句好话，我又满心欢喜地相信家人。”

他说给妹妹写信的目的，也是希望能得到谅解。

郭展展还对妹妹说：“这次村里拆迁，父亲提过跟我说，不会为你的闺女房付出，但哥哥不这么想，你应该有一套带精装修的闺女房，这才是家人，父母哥哥应该做的。”

嫌犯给妹妹写的信。

让郭子涵没想到的是，哥哥竟在信里说，父亲早就有外遇了，并说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可郭子涵不觉得是这样：“那个阿姨我认识，她是爸爸的朋友，她还借给过爸爸30万做生意，有欠条呢。”

让郭子涵痛苦的是，“爸爸有外遇”一事，被人发到网上。甚至有人说，是郭吉军想把一部分拆迁款给小三，“被妻子发现后，老郭拿刀捅老婆，儿子为了救母才杀了父亲。”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李春月完全否认此事，坚称是儿子伤害了老两口。

可这些网络上的谣言，深深刺痛了郭子涵，她的压力几乎快要到了极点。

这段时间，她哪儿都不想去，只终日待在出租屋内。她说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饿了吃饭，困了睡觉，根本不在乎是白天还是晚上。

而李春月完全不一样。她不仅看起来气色不错，还能整天在房间里，长时间与“教里的兄弟姊妹”打电话，声音高亢又洪亮。

郭子涵和母亲租住在这里。摄影：李焱

郭子涵说，出事后，嫂子带孩子来过出租屋，但没待几分钟，就被自己骂了出去。

因为哥哥的事情是公诉案件，郭子涵和母亲只能平静等待最终结果。

到了7月中旬，郭子涵所在村子的那段路修通了。宽阔整洁的路面上，一辆辆汽车疾速行驶着，整个区域内的交通，比之前通畅了许多，给很多人带来了便利。

前段时间，李春月收到了有关丈夫死因的《鉴定意见通知书》，上面显示的死因是：“系被他人以单面刃砍器作用致肺脏、锁骨下静脉破裂大出血死亡”。这个“他人”，便是丈夫和她在1990年元旦那天生下的郭展展。

中元节时，郭子涵跑到拆迁废墟上，给父亲烧了很多纸。又过了几天，她想去废墟中找些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家的位置了。

面对被杀的父亲，受伤的母亲，郭子涵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样。摄影：李焱

她只记得，自家的地板很有特色，可她连个碎片都没找到。她呆呆地站在废墟上，眼神木讷，看不出任何情绪。

郭子涵说，自己开心的时刻太少了。22年来，她最快乐的时候，是今年过完年，还没回西安时，在村子附近一个饭店打工：“那个老板很好，员工也好，整体氛围特别棒，是我人生中很美好的一段回忆。”

事实上，郭子涵并不喜欢在西安的工作，她说：“当初，是为了逃离家庭才去的，现在，为了这个家，可能永远出不去了。”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涉及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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