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实录:我当警察时遇到一个背一包沙并将自己双手捆绑跳湖的人

口述:浩轩(化名,退休警察)

撰文:一盏灯

那年我在派出所值班。

报警铃声响起,在我辖区一湖泊水面上飘着一个人,不知生死。

驱车赶到现场,见到报警人。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报警了当时和几个朋友在湖边野餐,看到湖面上飘着一个东西(当时不能确认是人),因为湖水的作用,不断地向岸边靠近。后报警人定睛一看,是个人,果断报警。

顺着报警人手指的方向,看到离岸边不远处水面上飘着一个人,面朝下,当时凭借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个男性。一般溺亡者,绝大多数情况下,男性尸体是面部朝下的,这与男性和女性的生理结构不同以及溺水时挣扎程度的不同有关系。

我先给分局指挥中心汇报了该情况,分局那边答复说马上派法医过来。

因为尸体还没有上岸,我们首要的工作就是将尸体打捞上来。

因为尸体离岸边不是很远,我们没有找当地的渔队借用船只去捞尸体。我从湖边树林里找了一根大概有四米长的竹杆,用它把这具男尸勾到了岸边。

湖边都是那种很滑的陡坡,坡上都是经过湖水长期浸泡后产生的淤泥和苔藓,根本无从下脚。这对尸体的上岸造成了很大困扰。

但警察就是干这一行的,有的是办法。我从警车后备箱里拿出了事前准备好的警用套索,将探索扔下水,把尸体的腰套住,拉到湖边的斜坡处。俗话说"死重、死重的",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我们几个同事拽胳膊的拽胳膊,拉腿的拉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这具男尸拉上了岸边,把尸体平当在湖边草地上实,我们大家都累的气喘吁吁。

这时候,大家都注意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这个男尸背着一个土黄色的双肩包,并且双手的手腕处用一截麻绳捆绑着。

一见麻绳绑住双手,搞了多年案子的我,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不像是一般的自杀溺水死亡事件,反倒是像一起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绑架投湖杀人案。

这时法医和技术队到场了,根据规定程序,对现场进行了考察和对尸体进行了尸检。

我当时仔细地观察了这具男尸,由于在湖水里长期浸泡的原因,尸体已经呈现"巨人状",专业术语,通俗的说就是尸体已经被水泡的完全浮肿,是平常个体的两倍到三倍,面部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样子了。

在法医尸检的时候,需要通过查看死者身上的"尸斑"来判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法医在我们的协助下,将平躺的尸体翻了个面,就在尸体被推起来的那一刹那,我明显地听到了从尸体的嘴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最起码有一分钟,这是因为尸体长期在水中浸泡,身体内部的器官随着腐化会产生气体,所以在翻动尸体的过程中会喷出气体来。尸检的结论是死亡时间已经超过72小时,头部和身上没有明显的钝器击打造成的损伤。

尸检完成后,法医在我们的配合下对尸体的衣服口袋进行了搜查,结果是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从裤子兜里找到了一部老式手机,因为泡水的原因,已经报废了。随后,我们把希望寄托到了该尸体背的背包上。

当法医小心翼翼地把死者的双肩背包的拉链拉来后,里面装的东西又颠覆了我们一众刑警的三观,背包里竟然是满满一包沙子。

可能很多人听到这里,都会有疑问,为什么这个人要背一个装满了沙子的背包?此话后表。

当尸体被送进殡仪馆保存后,我们马不停蹄地召开了案情分析会。

大家各抒己见,有人认为该尸体双手被麻绳捆绑,要么是情杀要么是仇杀,并且偏向于黑社会杀人的倾向更重。因为用麻绳捆绑双手后开车将人带至湖边,抛河溺死是黑社会惯用的杀人手段。

当时有人提出了调取事发附近的监控探头,看能否查到有价值的线索。但是因为事发地在树林深处的湖边,那里没有监控探头。另外,因为死亡时间已经超过72小时,事发地周边的监控探头里海量视频一帧一帧的看很不现实。

因此当时我持不同意见。因为在现场,我看到的是死者的双手并不是被反绑到后腰,而是双手蹴缩在胸口前,双手腕被麻绳捆绑,我当时仔细看了一下,绳子系的活结而不是死结。

我大胆地给出了我的判断,死者应该系自杀。原因有二。一是黑社会杀人抛尸一般尸体身上多少都会留有伤痕,并且一般是采取反绑,到湖边后从死者后面直接蹬踹或者土豪入湖中。如果是正绑双手手腕的话,死者会处于本能用力将绳子崩开。而死者绳子绑在前面双手手腕,打活结,只能说明绳子是他自己绑的,活结是他系的,目的就是阻止他跳入水中因为本能双手会拍水让其浮起来。二是死者背的双肩包内只有沙子,没有其它任何物件。这种做法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死者生前会水,估计游泳能力很强,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自己跳入湖水中让背包中的沙子增加重力,方便沉入水中。

正在僵持不下的情况下,技术对那边传来了好消息。通过死者身上的唯一一部泡水手机,我们联系上了死者的姐姐,从而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很多人看到这里,可能很纳闷,一部被泡过水的手机肯定是报废了,那又如何联系上死者的姐姐呢?

每一部手机都有一个串码,这个串码就是手机的身份证号码。通过手机的串码,我们关联出了这部手机曾经使用过的sim卡,那得到死者的身份信息和其姐姐的电话就是情理之中了。

获得了死者的身份信息,第二天我们就排查了他的生前轨迹。死者45岁,未婚,出生在省内的一个小县城的乡村里,十几岁后就辍学到省会城市的郊区打工,一直从事最底层的搬运工作,出苦力。我们后续到死者生前租住的房子进行了走访,拒房东和他曾经的工友反映,该人平时为人老实本分,从来不与人结怨,没有听说他与其它人有什么过节,平时就是喜欢喝点小酒。

第二天,死者的姐姐从外地赶了过来。我们带她到殡仪馆去辨认了尸体,因为尸体已经成"巨人状",尤其是面部已经肿大,面目全非,其姐姐完全不能辨认出这就是其亲弟弟。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做DNA比对工作,就是要证明这个死者就是他身份信息上显示的那个人。DNA比对的工作是科学而严谨的,必须是直系血缘,说白了就是死者的父母,他的哥哥姐姐的DNA比对都不精准。

幸运的是,死者的四十多岁的老母亲还健在。

马不停蹄,我带着法医和死者的姐姐去了死者出生的小乡村。乡村是在山里,到了县城后,就只能包车走山路进去。一路颠簸,租来的面包车在山丘间的小路上蹒跚前行,将近四个小时,到了一座土皮老屋前,死者姐姐说这就是死者七十多岁老母亲住的地方。

我们一行人进了门,地面是那种踩平的黄土,墙面是那种用黄土砖堆砌的,没有刮大白,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整个房子里就摆着一个掉了漆的桌子。

死者的姐姐推开了正房旁边的侧门,里面灯光昏暗,一股浓重的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位七十多岁的婆婆在里面的床上躺着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就是死者的母亲。

我和法医在正屋里等了半天,死者姐姐扶着母亲颤颤巍巍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婆婆看着精神状态很不好,死者姐姐说母亲最近一段时间病了,她一直在外地打工,也赶不回来,母亲的病就这样拖着。

看着眼前颤巍巍的老人,听着死者姐姐说的这些话,我心中一股莫名地难受袭来。说了几句宽慰老人的话,从老人断断续续的话语中了解到,她的儿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即便是过年也从没有回来。

为了不让老人伤心,我刻意没有说事情的经过,也没有和法医表明自己的身份。在死者姐姐的配合下,就说县里派来专门为村里留守老人体检的政府工作人员。法医迅速地从背包里拿出碘酒棉签棒和一次性刺针,采取了婆婆的指尖血。

临走的时候,看着婆婆因为感冒发烧虚弱的身体,我从自己钱包里拿出了200块钱放到了婆婆的手里,就说这是县政府慰问的。在坐着租来的面包车回县城的山路上,内心无比沉重。面包车司机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子,我坐在副驾驶上,法医和死者的姐姐、姐夫坐在后排座位上,谁都没有说话。我自认为自己内心是坚硬的,但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还是顺着脸颊留了下来,因为车上人多,又有所顾忌,只感觉泪水到后来是从眼角飚出的。之所以流泪,是因为了解了死者的家庭后,联想到了死者生前的不易,死者母亲孤苦伶仃每逢过年盼儿归的场景,死者母亲因为儿女不在身边有病没钱看没人陪的悲惨境况......

回到单位,过了几天,法医打来电话,经鉴定,死者和其母亲的DNA鉴定相似度达到99.99。至此,死者身份确认,真相大白。

事后,我曾利用工作的间隙又去了一趟当初的事发地点。脑海里浮现出当晚,一名45岁左右的男子,背着一个装满了沙子的双肩包,从湖边树林的小道穿行到湖水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截麻绳,将自己的双手腕绑了起来,在绑的过程中应该是用了嘴巴,绑成一个活结,双肘蹴于胸前,毫不犹豫的跳入湖中......

——后记

每个人的经历都各不相同,是命,信也罢,不信也罢,好好活着,不要走极端。即便身无分文,即便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成家没有子女,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因为生命和身体是父母给的,我们要对父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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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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