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芳小菊

山河煤矿成立那日，全体股东齐聚四味楼。

还没等总经理朱开山发话，朱家长子朱传文清了清嗓子，抢先对着众人说：“今天是山河煤矿正式成立的日子，在这里我想代表俺爹说两句话”。

见儿子不合时宜地忙着出风头，朱开山招呼他说：“老大，今天是山河煤矿的事，你讲什么？一边去”。

父亲不让自己出头，传文只好撇到一边。

酒宴上，喝高了的刘掌柜拍着传文的肩膀说：“按道理，你应该当山河煤矿的副总经理，你是朱家长子，应当应分的”。

刘掌柜的话勾起了朱传文的委屈，他举着酒杯，晃悠到传杰跟前，话里有话地说：“老三，大哥敬你一杯，大家伙都说你有胆量，有见识，老朱家的将来就看你的了”。

接着，传文又举着酒杯晃悠到父亲跟前，唠叨着要和他干杯，朱开山嫌他喝多了，他委屈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多什么多？不多这一杯呀”！

明明是家中长子，却让老三盖过了风头，回到屋里后，朱传文越想越觉得委屈，他对着老婆那文的梳妆镜，大声骂镜子里的自己：

“你是谁呀，你叫什么名字？俺叫朱传文，俺是朱家的老大。老大是干什么的呀？那文告诉俺，家里的老大就是朝廷里的大臣，宰相。呸！朱传文啊，你还大臣呢，你还宰相呢，现如今你跟人家朱传杰差远了，人家是副总经理，是爹的红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朱传文的骂声惊动了那文，她跑进屋来大声呵斥自己没出息的丈夫：“你是不是疯了？喝点酒，学会骂大街了？赶紧给我闭嘴”！

那文的呵斥，让朱传文更加委屈，他一头栽在床上，号啕道：

“他们在山东老家是怎么说的，叫俺端起老大的架子来，还说把家里的事都交给俺，可是今天呢？俺哪还有个老大的模样啊”！

身为家中长子，为何每到关键时候，朱传文就会被父亲晾在一边，当年看《闯关东》电视剧时，很难理解朱开山的做法。

如今再看原著，才明白朱开山为什么一直不肯重用朱传文。

“小心眼”的朱传文，气量狭窄，难堪重任

朱开山的老婆子文他娘，这样评价长子朱传文——品行倒是厚道，就是心眼小了点。

“小心眼”是朱传文一生的短板。

在放牛沟时，老朱家因为地多，养了不少雇工，对待雇工，传文的小心眼展露无遗。

朱开山主事时，不但对雇工们礼让三分，还把他们的一日三餐安排得妥帖周到，一到夏忙，顿顿有肉，天天晚上有酒，白面馒头还管够造。

传文主事后，不是对雇工们吆三喝四，就是对雇工头老崔嫌三道四：

“一个个还要不要脸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起来干活！俺白养活你们啊”？

“老崔，不是我说你，你们那地是怎么耪的？我数了数，一共耪断十棵苞米，就这手艺，在俺山东老家还能有人雇，撅腚等着吧”。

除了态度苛刻外，传文在雇工们的伙食上，也和父亲主事时完全变了样——馒头改成大饼子，肉不见影儿，酒就更不用想了。

传文的小心眼，让雇工们消极怠工，怨言四起，晚上打了一宿扑克后，第二天他们就会找个由头不愿出工，传文说几句，他们就硬挺着脖子，满脸的不服。

如果没有朱开山用智谋摆平老崔，让他心服口服，如果不是那文拿下二柱子，不能服众的传文根本承担不起当家主事的重任。

朱传文的小心眼，让他经常在很多事情面前表现得是非不分。

传武因为不喜欢秀儿，以绝食抗婚时，传文怕得罪韩老海，不仅不想办法帮他，还在父母面前不停地告他的状：

“这个犟驴，活该饿死，我去劝他，他骂我是狗腿子，还把我咬了。饿死他，看他还咬不咬”！

为了逼传武就范，传文帮朱开山用绳子绑了传武，然后用竹筒给他灌进一肚子米饭。看着被撑得不停告饶的传武，传文竟然解气地说：“爹，再给他来一桶”。

传文的小心眼，不仅让他是非不分，还让他蔑视生命。

秀儿救了身染重病的一郎后，生怕传染上病毒的传文，为了让父母赶走一郎，竟然穿上皮袄，假装自己被传染了：

“爹、娘，告诉你们个不好的信，俺让那孩子传染了，头皮烧得发麻，头顶坐上一壶水都能烧开了，俺怕是不行了”。

见爹娘不理自己，传文又偷偷把一郎藏进地窖里，想让他自生自灭。

朱开山一眼就看穿了儿子的小把戏，他对老婆子说：“传文病得不轻，我得给他拔拔毒，去去火”。

于是，朱开山把传文按在炕上，狠狠揪着他的脖颈：

“我叫你成天穿着皮袄说冷，我看看你到底哪里染上病毒了？你根本就没病，你就是想把那孩子撵走。老大，这孩子一出咱家门就是个死啊，你的良心让狗叼去了”？

知子莫若父，朱开山对传文的小心眼和气量狭窄，在他当家主事起就了然如心。

对世事洞若观火的朱开山，比谁都明白，连雇工都降伏不了的传文，根本不能服众；是非不分的传文，若是面对大是大非，很容易犯错；心怀小把戏，无视他人生命的传文，关键时候会不会置家人的前途和生死于不顾，很难让人确定。

在朱开山心里，气量狭窄、小心眼的朱传文是个难堪重任的人，虽然他是家中长子，但为了朱家的家业和未来，朱开山绝对不会重用他。

贪便宜，爱耍小聪明的朱传文，难成大事

作为长子，朱传文无异于是朱家最顾家，最勤恳节俭的儿子，可过于节俭的他，却有个始终改不掉的毛病——爱贪便宜。

在放牛沟种地时，因为爱贪便宜，传文连雇工们的伙食都抠搜。

到哈尔滨开饭店时，传文不仅没改掉爱贪便宜的毛病，还把它发扬光大了。

朱家菜馆有个人人叫好的招牌菜——朱记酱牛肉。因为这个招牌菜，老朱家的菜馆生意十分红火。

老朱家的生意天天顾客盈门，潘五爷嫉妒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为了搞臭朱家菜馆，他想出一个阴招——派人在朱家菜馆门前买马肉，让传文上钩。

听到“贱卖牛肉”的叫卖声，爱贪便宜的传文果然出门了，一番讨价还价后，他明知对方买的是马肉，却因为贪图价格低廉，悄悄让人抬进了后厨。

第二天，当传文把酱好的马肉当做牛肉，端到潘五爷的狗腿子于掌柜面前时，于掌柜“呸”地一口，把吃进嘴里的牛肉吐了出来：“拿马肉当牛肉卖，太缺德了吧”？

于掌柜边骂边闯进朱家菜馆的后厨，从里面拎出两块还没加工的生马肉，啪得一声摔在其他食客面前，紧接着，他以老朱家良心不正为借口，煽动食客砸了朱家菜馆。

于掌柜扬长而去后，传文蹲在地上抱着头呜呜直哭，朱开山问他：“你真的连马肉和牛肉都分不清吗”？他吭哧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是图马肉便宜才买下的”。

马肉事件，让朱开山对传文彻底失去信任。

在朱开山眼里，一个不注重声誉，做生意不实诚的人，是难成大事的。所以，山河煤矿成立后，他没让传文参入。

身为家中长子，父亲却不让自己参入煤矿管理，这对朱传文来说是种莫大的委屈。于是，他耍了个小聪明，想从父亲手里要权。

借给父亲治病之名，传文从外面请来一个大神。

大神一来到老朱家，就说朱开山不是真有病，而是心眼没放正，他一边跳一边唱：

“病家病家，你听真了，王母娘娘在发话：‘从今往后你少操心，家事交给朱老大，保你大病小病连根拔”。

听完大神的一派胡言乱语，那文气愤地抽了传文一个嘴巴子：“长耳朵的都听出来了，你是叫这个装成狐仙的狗东西替你跟咱爹要权，看咱爹怎么收拾你吧”！

传文的一番折腾，气得朱开山病上加病，原本，他还以为传文虽然爱贪小便宜，但把饭店和客栈都放手交给他管理应该没有问题，看了他耍得这番小聪明后，朱开山内心动摇了——爱贪便宜，对家庭生出二心的传文，是难以成大事的。

因此，朱开山更加坚定了不能重用传文的决心。

胆小怕事的朱传文，担不起门户

老朱家的三个儿子，老二传武秉性颇像朱开山，好打不平，不怕事儿；老三传杰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他，遇事很有担当。

只有老大传文，生来性格懦弱，从小胆小怕事。

朱开山闹义和团不成，被迫下了关东后，作为长子的传文本该支撑门户，挑起家里的担子，可他却因为胆小怕事，一遇到事就躲到母亲身后。

老谭家急着让朱家迎娶鲜儿，朱家却刮净缸底也凑不齐一斗小米，实在没办法了，文他娘便让传文去鲜儿家说情，问问少两升行不行。

这么一件小事，就难住了传文：“娘啊，都说好了的事，俺开不了口”。

文他娘被儿子的不担事气得张口骂道：“传文呀，你是家中长子，什么时候才能顶起锅盖啊”？

性格懦弱的传文，很难顶起锅盖，一遇到事就躲进母亲翅膀下的他，根本扛不起门户。

迎娶鲜儿那天，因为差了两升米，已经到了鲜儿家门口了，他竟然还带着哭腔劝母亲：“娘，咱回去吧，这亲肯定娶不成”。

因为传文的胆小怕事和不作为，尽管文他娘使出浑身解数，即使传武差点和老谭家打起来，老朱家最终也没能娶回鲜儿。

在对待鲜儿一事上，传文和传武的担当截然相反。

为了鲜儿，不怕事的传武，即使忍受父亲的暴揍，顶着母亲的责骂，也要和她在一起。为了心爱的鲜儿姐，传武敢于在洞房花烛夜抛下秀儿，带着她远走高飞。

可胆小怕事的传文，明明知道自己心里还爱着鲜儿，而且还等了她整整八年，可当父亲因为他想退回那文另娶鲜儿训了他一通后，他胆怯的退缩了。

传文的胆小怕事，让朱开山很失望，其实朱开山内心，很希望传文在鲜儿一事上能有所担当。不管怎么说，鲜儿是他从小给传文定下的娃娃亲，如果传文能坚持娶鲜儿，他最后也许会成全他们。

作为父亲，朱开山对传文的胆小怕事比谁都清楚，所以，在山东老家，传文让他评价一下自己时，朱开山语重心长地说了这样一番话：

“老大，爹娘最不赞成你的地方，是你端不起老大的架势来，按不住老二，也说不服老三，连自己的媳妇，你都怕上三分，这可不行啊”。

朱开山的这番话，实际上是在告诉传文，你虽是家里的长子，却因为胆小怕事，根本扛不起门户。

一个在兄弟面前不能服众，连老婆都怕的男人，大英雄朱开山怎能重用他？

写在最后：

朱传文后来的卖国行为，完全验证了朱开山不肯重用他的明智。

他成了日本人的走狗，当上东省治安维持会工商分会的会长后，传杰鄙夷地对他说：“朱传文，今天我不叫你大哥，你是朱家的罪人，是山河煤矿的罪人”！

面对传杰的鄙夷和讨伐，朱传文瞪圆了眼珠子，厚颜无耻地说：

“你说是罪人，俺看还是功臣呢！我有功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爹怎么不说？现在看俺要好起来了，就扣俺一顶罪人的大帽子，呸，罪人怎么了？就算我是罪人，你们能怎么地我？咱爹能怎么地我”？

听了传文这番话，再次佩服朱开山的眼光和明智。

他让朱传文去了趟天津，传文在森田的威逼下就成了卖国贼，而且还生出这样一副嘴脸，如果当初他真重用了传文，老朱家在他手里还不知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知子莫若父，朱开山不重用长子朱传文，是一个英雄好汉为了家国利益，明察秋毫后的深思熟虑和远见卓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