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崂山之崂山名人:“会山泽之气”的高弘图(二)


行走崂山之崂山名人:“会山泽之气”的高弘图(二)

高弘图(网图)

2.魏阙风云

《南疆逸史》记载:“(高弘图)家居十年不起,言者交荐。来年春,帝思之;且闻其佐胶州城守功,召至阙,谘以时事。补南京兵部右侍郎,就迁户部尚书。”高弘图以其不凡的才干再次得到崇祯帝的任用,并将其推到了历史的风口浪尖上。

《明史》亦载道:“(崇祯)十六年,(高弘图被)召拜南京兵部右侍郎,就迁户部尚书。明年三月,京师陷,福王立,改弘图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高弘图在南京升任户部尚书,他的命运便又一次与东林党交集在一起。甲申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的大顺农民军攻克北京,明朝崇祯皇帝朱由检自缢身亡。作为留都的南京成为明朝半壁江山的政治中心,在立新君主的国事上,各方展开了激烈的较量。福王朱由崧在伦理上和地理上占有明显的有利地位,他是神宗朱翊钧的亲孙子,崇祯皇帝的堂兄弟,此时避难在淮安。一些有识之士主张由福王继统,却遭到东林党士人的强烈反对。“原因是朱由崧的祖母是备受神宗宠爱的郑贵妃,从万历到天启朝廷上围绕着储君问题展开的妖书、梃击、移宫等轰动一时的案件都同郑贵妃有关,何况正是由于东林党人的力争,神宗和郑贵妃希望立福王朱常洵(即朱由崧的父亲)为太子的图谋才化为泡影。因此他们担心一旦朱由崧登上帝位,重翻旧案,自己在政治上将会失势。”持强烈反对态度的东林党魁、礼部侍郎钱谦益,以“立贤”为名,到处游说,建议迎立潞王朱常涝,南京兵部侍郎吕大器、南京户部尚书高弘图、右都御史张慎言、詹事府詹事姜曰广等皆表示支持。而当时实权人物、首席大臣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处于两难境地,他倾向于东林党,他是东林党人左光斗的得意门生。清代桐城派文人方苞《左忠毅公逸事》曾记:“及左公下厂狱,史(可法)朝夕狱门外。逆阉防伺甚严,虽家仆不得近。久之闻左公被炮烙,旦夕且死,持五十金,涕泣谋于禁卒,卒感焉。一日使史更敝衣,草屦背筐,手长鑱,为除不洁者。引入,微指左公处,则席地倚墙而坐,面额焦烂不可辨,左膝以下筋骨尽脱矣。史前跪,抱公膝而鸣咽。公辨其声,而目不可开,乃奋臂以指拨眥,目光如炬,怒曰:“庸奴!此何地也,而汝来前!国家之事糜烂至此,老夫已矣,汝复轻身而昧大义,天下事谁可支柱者?不速去,无俟奸人构陷,吾今即扑杀汝。”因摸地上刑械,作投击势。史噤不敢发声,趋而出。后常流涕述其事以语人,曰:“吾师肺肝,皆铁石所铸造也!'”左光斗对史可法寄予厚望,希望史可法作为国家栋梁,能够支撑将倾的大厦,从此可见史可法与东林党的关系。作为东林党人,史可法对拥立福王心有顾忌,担心福王继统对东林党秋后算账。可他又认为按照伦序应该迎立万历的孙子,害怕舍亲立疏引起更大的政治风波。正当史可法暗自到浦口与凤阳总督马士英商榷迎立桂王朱常瀛时,守备凤阳太监卢九德与总兵高杰黄得功刘良佐一起决定拥立福王,并亲自送福王前往南京,马士英害怕被手下架空,转而支持拥立福王。这种突发情况使东林党人颇为震惊,谈迁枣林杂俎》载:“钱谦益侍郎触暑步至胶东(高弘图)第中,汗渴,解衣,连沃豆汤三四瓯。问所立?胶东曰:“福藩。”色不怿,即告别。胶东留之曰:“天子毋容抗也。”钱悟,仍坐定,遽令仆市乌帽,谓:“我虽削籍,尝经赦矣,候驾龙江关。””钱谦益的言行代表了东林党人的态度。

南疆逸史》记载:“南都大臣议所立,可法谓非英主不足以定乱,弘图与姜日广、吕大器佐之。会福王至淮,马士英贪定策功,与诸将以兵威奉王,仓卒称号。

孔尚任《桃花扇》第十五出《迎驾》:“(马士英)前日发书约会史可法,同迎福王。他回书中有“三大罪、五不可立”之言。阮大铖走去面商,他又闭门不纳。看来不肯行的了。但他现握着兵权,一倡此论,那九卿班里,如高弘图、姜曰广、吕大器、张国维等,谁敢竟行。这迎立之事,便有几分不妥了。”孔尚任对迎立福王的说法虽与事实有出入,但也以戏剧手法点出了史可法的作用。

史可法认可了福王继统的事实,高弘图、姜曰广等人“谁敢竞行”?事实既成,但东林党人的掣肘和离心力,使刚刚成立的南明政权陷入内斗。按照史可法、高弘图、张慎言等人的意向是尽量让“正人”占据要津,使朝廷建立之始有一番新气象。开始在安排朝廷重臣上,他们得以如愿以偿。“弘光初立的时候,大臣多是东林、复社人士心目中的正人君子。这种局面没有维持多久,姜曰广、高弘图、张慎言、刘宗周等人相继被排挤出朝。然而,这并不是掀翻逆案的结果,直到弘光朝廷覆亡,列名魏忠贤逆案中的人物极少起用。”

明史·高弘图传》载:“福王立,改弘图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疏陈新政八事。一,宣义问。请声逆贼之罪,鼓发忠义。一,勤圣学。请不俟释服,日御讲筵。一,设记住。请召词臣入侍,日记言动。一,睦亲藩。请如先朝践极故事,遣官赍玺书慰问。一,议庙祀。请权附列圣神主于奉先殿,仍于孝陵侧望祀列圣山陵。一,严章奏。请禁奸宄小人借端妄言,脱罪侥幸。一,收人心。请蠲江北、河南、山东田租,毋使贼徒藉口。一,择诏使。请谴官招谕朝鲜,示牵制之义。并褒纳焉。”初建的南明政权执政者多是所谓的正人君子,史书记载当时朝廷的很多重要决策皆出自高弘图之手,高弘图也许看到了恢复故国的希望,跃跃欲试,施展自己的才华,但不久就转入深深的失望。东林党人与非东林党人摩擦不断,内斗不已。“一日,阁中语及故庶吉士张溥,士英说:“我故人也,死,酹而哭之。”姜曰广笑曰:“公哭东林者,亦东林耶?”士英曰:“我非畔东林,东林拒我耳。”弘图因纵臾之,士英意解。”马士英想以与复社领袖张溥的关系,靠近东林党,却被东林党人姜曰广毅然拒绝,“公哭东林者,亦东林耶?”马士英不是东林党人,但也不是东林党的政敌。东林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观念,处处树敌,搅乱了新政权内部的凝聚力。

顾诚说:“童妃案和假太子案的喧嚣一时,实际上是某些东林一复社党人在幕后掀风作浪。历史上无赖之徒冒充头面人物屡见不鲜,即以南明来说,永历初也出现了假弘光皇帝骗得许多地方官的信任,但都没有像弘光一朝这样闹得乌烟瘴气。究其根源,正在于东林一复社中的一些骨干分子视门户、声气重于国家、社稷,他们爱走极端,甚至唯恐天下不乱。在这些人看来,福藩继统等于万历以来自己在党争中失败,因此一遇风吹草动,不管真相如何,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必欲推到福藩另立新君才肯罢休。人们常常受旧史籍影响,以为东林一复社人士大体上都是骨鲠正直之人,其实它是一个很复杂的团体,其中光明磊落者固不乏人,但由于明末东林一复社名满天下,往往具有左右朝政的势力,许多热衷名利的人也混迹其间,变成一个大杂烩。”在新政权中,高弘图面临着必须左右逢源的局面。在东林党人与非东林党人之间,他顾此失彼,又一次生发力不从心的尴尬。

南疆逸史》载:“未几,可法出督师,士英辅政,惮弘图、曰广、慎言等持正。廷议起废,慎言举用吴甡、郑三俊;士英党诚意伯刘孔昭率诸臣叱慎言于朝,目为奸邪,声振殿陛。弘图曰:“文武各有所司,即文臣中各部不得侵吏部之权,武臣何得越职相争!且甡与三俊三朝遗老,清望在人。孔昭妄思侵害,非其党者目为奸臣。忝在政府,宸陛之严,化为讼庭,愧死无地;乞赐斥罢!'不许。既而士英疏荐阮大铖,弘图斥之。士英曰:“我既犯人言,岂敢相累。”因拟旨,命假冠带来京陛见。大铖既见,疏陈江防要害,娓娓可听。将退,士英奏曰:“大铖名在丹书,非其罪也,人诬之耳!'大铖因奏向日冤陷状,引弘图为证;以弘图素不附东林,必不忌己也。弘图曰:“大铖顷者陈说兵事,臣不知兵,无所参驳。若其起用,关系非细。昔崔、魏乱政,风教堕地。先帝首锄大恶,其党附者不可胜诛。钦定“逆案”一书以遏群邪,大铖与焉。臣不知其果知兵与否,但以先帝明鉴,岂容擅改。即如士英奏,乞下群臣集议,以彰公论;则大铖用亦光明。”士英愤然曰:“臣荐大铖,非受贿也,何不光明之有?”弘图因乞罢,以谢不能附和之罪;王慰留之。而大铖卒起为兵部侍郎,弘图则渐不安其位矣。左懋第之北使也,弘图奏事宜曰:一、山陵宜选日改葬。闻梓宫今葬田贵妃墓,应在天寿山特立陵寝。一、分地毋许割偷。关以外,不得侵及关内。一、岁币宜量增十之三。一、国书宜如古可汗之称。一、使礼宜遵会典,不应屈膝以致辱命。后议简用中官督畿辅、浙、闽粮饷,复设东厂;弘图皆力争之。都御史刘宗周劾大铖疏至,大铖宣言“曰广实使之'。士英怒,连起“逆案”张捷谢升。于是朝端益水火矣。已用中旨u户部侍郎张有誉为尚书;弘图谓其端不可开,封还诏书。又请召还史可法入直。士英愈怒,矫旨切责;因力求去。秋八月,加太子少师,改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太后至,进太子太保。冬十月,致仕。弘图在阁,士英尚畏之,不敢肆志。及其去,遂无所忌惮。”对曾投靠阉党的阮大铖的使用,使马士英与东林党人矛盾明显激化。在东林党人眼中,阮大铖是他们的死敌,是有你无我的矛盾,东林党人对阮大铖的态度是要痛打落水狗。阮大铖认为高弘图非东林党人,能够跳出党争的局限,对他作出公正的看法,所以他想通过高弘图证明自己非东林党的死敌。高弘图对阮大铖疏陈江防要害,暗中还是肯定的,但他明白如果自己公开赞同任用阮大铖,那他必然成为东林党的政敌,所以他断然拒绝马士英的举荐。他指出这样做的原因,“先帝首锄大恶,其党附者不可胜诛。钦定“逆案”一书以遏群邪,大铖与焉。臣不知其果知兵与否,但以先帝明鉴,岂容擅改”。高弘图明白任用阮大铖的严重后果,那就是朝中政治上严重对立。他提出“即如士英奏,乞下群臣集议,以彰公论;则大铖用亦光明”,他希望通过群臣集议任用阮大铖,减缓一些朝中的矛盾对立,光明正大地任用阮大铖。马士英对群臣集议非常气愤,“臣荐大铖,非受贿也,何不光明之有?”马士英说的也许是事实,他既不是阉党,与东林党也无世仇,也不是要与阮大铖结党营私,有什么不光明之处?“马士英本是倾向于东林的人物,他没有很深的门户之见,爬上首席大学士之后,颇想联络各方面人士,特别是东林一复社的头面人物,造成众望所归、和衷共济的局面。阮大铖废置多年,不甘寂寞,安排适当官职,任才器使,对弘光政权并不会造成多少伤害。相形之下,东林骨干的迂腐偏狭令人惊异。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出仕以来从来没有什么实际业绩,而是以讲学结社,放言高论,犯颜敢谏,直声名震天下,然后就自封为治世之良臣,似乎只要他们在位,即可立见太平。实际上,根本不是这回事。甲申初夏,明朝南方官绅出于国难当头之时,东林一复社的主要人物关心的焦点不是如何共赴国难,而是在残存的半壁江山内争夺最高统治权力。排除福王继统的阴谋破产后,他们又出于防微杜渐的考虑唯恐阮大铖被起用导致整个逆案掀翻。于是,抓住马士英推荐阮大铖一事大闹朝堂。”顾诚认为把弘光一朝的党争说成是马、阮阉党同东林一复社正人君子的较量并不正确,核心问题是争权夺利的政治较量。

孔尚任《桃花扇》借马士英之口,吐露了南明朝廷的现实状况,“朱紫半朝,只不过呼朋引党;这经纶满腹,也无非报怨施恩”。这确是南明政权的真实写照。《南疆逸史》评论说:“金陵立国,弘图与小人同朝;不激不随,持守正直,有足观者。然不能通古今之变、览存亡之势。如论使礼,犹执向时故事,将约是具文乎,抑欲求当于国事也!史可法恐四镇之横,以建议始封为弘图误国罪。是则不然,使君相英明,庙堂胜算,四镇何尝不可用;况如得功之忠勇乎!自马、阮出而纪纲紊乱,外结强援,以遏正士;贤者岌岌乎不安其位。是四镇之横,马、阮召之也,于弘图何尤哉!”温睿临的观点是弘光一朝党争为马、阮阉党同东林一复社正人君子的较量,高弘图虽与阉党小人一起执政,“不激不随,持守正直”,还是主持正义的。从记载的关于四镇封爵来看,身处党争政治漩涡中,保持不偏不倚是多么的艰难!温睿临记载史可法认为高弘图建议始封是误国罪,应延吉《青燐屑》记载史可法的说法“昔之建议而封四镇者,高弘图也。从中主张赞成其事者,姜曰广、马士英也。依违其间,无所救正者,余也”。封四镇成为高弘图误国罪行,而史可法完全脱离了干系。史可法在《敬陈第一紧急枢务事》说:“四藩即用靖南伯黄得功、总镇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优以礼数,为我屏藩。······黄得功已封伯,似应进侯。杰、泽清、良佐似应封伯。”史可法急于弥补自己在拥立继统上的失误,拉拢四镇以换取他们的好感,与马士英、高弘图的做法没有差异,而从他口中说出误国罪,则有混淆视听之嫌了。四镇内江与执政者处理方法有着直接的关系,此时高弘图已经致仕在野。谈迁记载:“马士英闻高杰遇害不怡,阮大铖闻之喜,犒报者十金,两人同事异情。时高相国寓姑苏,语:“事当云何?”予曰:“杰罪当死,第列侯也,不恤之无以安诸镇。而失处许定国,又生事端。须讳定国,只云兵变。亟遣谕定国,明非其咎,庶两全矣。'相国大是之。已旨下,直罪定国,遂导北兵覆灭。”高杰被许定国杀害,事实既成,为稳住局势,应该以兵变为由稳定许定国,然造成许定国率部投降清朝,督师大学士史可法的责任是无法脱逃的。

强敌在前,“朝端益水火”,仅仅为自身利益而争斗不已,如此短视的政治眼光,还如何分辨君子小人?清初文人戴名世感慨地说:“呜呼!南渡立国一年,仅终党祸之局。东林、复社多以风节自持,然议论高而事功疏,好名沽直,激成大祸,卒致宗社沦覆,中原瓦解,彼鄙夫小人,又何足诛哉!自当时至今,归怨于孱主之昏庸,丑语诬诋,如野史之所记,或过其实。而余姚黄宗羲、桐城钱秉镫至谓帝非朱氏子。此二人皆身罹党祸者也,大略谓童氏为真后,而帝他姓子,诈称福王,恐事露,故不与相见,此则怨怼而失于实矣。

戴名世认为南明覆亡与东林党关系重大。张怡《叟闻续笔》也写道:“弘光皇帝以播迁之余,丁大乱之后,九庙之焰未熄,万姓之席未贴,虽卧薪枕鼓,不足示其殷忧;布衣帛冠,不足表其恭俭,而圣质等于肉糜,皇衷习于市肆,卧深宫而枕宦者,爱比顽童;开后庭以待丽华,惟湛旨酒。李煜、孟昶合为一人,归命、东昏将与同传矣。然而治乱不关其意,故上每任人而不疑;贤才各极其材,故下亦任事而不忌。向使李纲、寇准之流为相,韩、岳、宗泽之俦为之将。将相同心,不忧中制,中外一德,可弥外忧,即发兵诛不道,远逊萧王,岂敷天同左袒,至出赵构下哉!”张怡认为南明覆亡与朱由崧的无能腐败有关系,但是“中外一德,可弥外忧”,仍能使新立朝廷渡过难关,可惜的是朝廷内外钩心斗角,离心离德,大厦倾覆是无法避免了。高弘图处此困境,还真难做到出淤泥而不染,要真正做一位正人君子,能够保持刚正不阿的自我,只有远离政治漩涡了。


转自宫泉久《游崂名士研究》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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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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