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悬而未决，普京的“大欧亚伙伴关系”暗存陷阱

布林肯

在欧洲正在发生二战结束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大国关系面临深刻调整、世界秩序变革悄然启动的关键时刻，俄罗斯总统普京在欧亚经济联盟首届欧亚经济论坛全会上发表的视频致辞中称，目前全球传统的经贸联系和物流链条正在被破坏，俄罗斯有关建立大欧亚伙伴关系的倡议具有特殊意义，目前落实这一倡议的时机已经成熟。

他说，“大欧亚”是一个伟大的文明项目，旨在为区域组织创造平等合作的共同空间，足以改变世界政治和经济格局，成为整个大陆稳定与繁荣的保障者。

普京发出该呼吁之际，俄罗斯正在与乌克兰的战争中“泥足深陷”，无法实现其对乌克兰的任何战略性目标，战略相持局面持续消耗其军事、经济和外交能力，与此同时，美国、北约和西方对俄发起了全面、全方位的制裁、限制和孤立行动，发誓要使莫斯科在对乌战争中“战略失败”，并让其付出长期代价。

对乌战争打不赢、西方制裁扛不起，可能是克里姆林宫不得不面对的棘手局面。在正在并将继续遭遇历史性困境的背景下，俄方利用一切机会，争取对自身最有利的外交关系和环境，促使一些战略机制发挥作用，特别是其一贯主导的地区组织走上前台，成为维持和扩大莫斯科对外合作、支持克里姆林宫的战略屏障，甚至与美国、北约和西方进行持久对抗的工具，于情于理都是可以想象的，不足为奇的。

欧亚经济联盟是2015年成立的、包含了俄罗斯、哈萨克斯坦、白俄罗斯、吉尔吉斯斯坦和亚美尼亚五国的区域性经济组织。普京在2016年召开的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上正式提出“大欧亚伙伴关系”，作为莫斯科“东方外交”的重要构想，俄方试图将其打造成由其主导、欧亚大陆国家合作的关键平台。

从“欧亚经济联盟”和“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一方面是在西方制裁压力下莫斯科谋求外交出路的表现，另一方面从其推出的时间节点、战略目标及其覆盖区域来看，很明显是继邻国的相应倡议之后提出并高度相似、重合的计划，具有很强的牵制意图。

关键要素是：

该联盟和倡议是由地区最大国家俄罗斯首倡并主导的；

欧亚经济联盟由原苏联数个地处欧亚的加盟共和国组成，具有明确的排他性；

俄方在邻国已经提出类似倡议的前提下，自己也提出在目标和区域上高度重合和覆盖的“大欧亚倡议”，加强莫斯科的主导地位，在地缘经济、政治方面形成与西方、且与地区相关倡议和规划分庭抗礼局面，是潜在的方向。

它们是普京利用欧亚经济联盟框架下的首届欧亚经济论坛重申并高调呼吁落实“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时机已到的重大背景。

当然，由于对乌战争的爆发，俄罗斯自身所面临的处境和外部战略环境比起2016年都已发生了巨大变化，因此其此次旧事重提并呼吁落实“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的动机、目的、目标和重点都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打破其由于对乌战争而带来的经济困窘、战略孤立，冲破西方的封锁，是普京建议落实“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的根本动机和目的。

而在目标上它将暂时不再一味追求主导性，而是希望越多国家加入越好，尤其是大国必将是其着力争取的对象，落实该倡议的重点就是在西方制裁、限制和孤立以外另辟蹊径，为国家对外贸易、能源、政治及其他合作开辟一个渠道、机制和空间。

普京重申并建议落实“大欧亚伙伴关系”倡议的潜在陷阱是，所有加入这一平台的国家都存在参与俄罗斯与西方对抗，并冒着因帮助莫斯科规避制裁而遭致西方二级制裁的风险，而且具有被美国及西方认定为与莫斯科结盟与其对抗的潜在前景。

对克里姆林宫来说，尽管其一再对外释放制裁、限制和孤立对其没什么大影响，但它利用一切机会突破重围的努力“意外”使其露了馅。只要能抓住“救命稻草”，莫斯科万事可为，对它来说没有任何顾忌。

与俄罗斯的关系，必须置于全球范畴来考察。

基于此，美国务卿布林肯的一份最新讲话透露出一些不寻常的信息。

在这份小心翼翼的、以“投资”、“协同”和“竞争”三根关键支柱为框架的讲话中，既强调了“对国际秩序的最严峻的长期挑战”，“未来十年将是决定性的十年”，又极其技术性地融入了拜登当局此前承诺的“四不一无意”，并且指出，“如果它（指唯一的战略对手）采取具体行动消除我们和许多其他国家提出的担忧，我么将予以积极的回应”。

它们都表明，与美国的关系高度复杂，已经具备冷战的因素，但正如此前我们所指出的，可能并不存在“宿命”的结果，只要努力或者改变，仍然可能将趋于严峻的关系往回拉，至少华盛顿表明了这样的姿态。

这份讲话的突出之处还在于，它改变了布林肯上任之初的“竞争、对抗、合作”的“三分法”，体现了民主党政府的整体意志，而且全篇演讲在强调“投资”、“协同”和“竞争”三根支柱的同时，最后却落脚于“合作”。

布林肯说，“为了造福于我们的人民和世界，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分歧阻止我们在需要共同努力的优先事项上向前推进”。这些事项包括气候变化、新冠疫情应对、不扩散和军备控制、打击非法麻醉品、应对粮食危机、疫后复苏的宏观经济政策协调等一系列重要方面。

布林肯的富于谨慎的讲话从俄乌战争背景下来看，它显然是希望确定一个不冲突不对抗的基调，避免将对手逼向华盛顿当前正在应对的紧迫威胁——对乌克兰进行侵犯的俄罗斯那边。

这既可能是一个策略性的考虑，也可能存在战略性前景，具体要看怎么对待、怎么做。无论如何，大国关系、地缘政治和世界秩序正在一个动荡性演变的关键阶段，假如不小心处理，就可能走上一条不归之路。布林肯的讲话中充满了焦虑和竞争意识，但也为关系向好发展提供了路径和想象空间。

首当其冲的是，对当前世界明确处于对抗中的关系——俄罗斯与美国、北约和西方，及俄倡议的任何复杂项目保持警觉，防范其背后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