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手机,古人在书房里就玩这个解闷

没有手机,古人在书房里就玩这个解闷

作者:冯玮瑜

古人的书房里最多雅器,毕竟那时候没有手机,读书累了只能玩些文具解闷。“笔墨纸砚”文房四宝是基础,另一些很雅致的文房器具,大家却知之甚少,精巧程度让人叹为观止,今天我们就来分享一只砚滴的入藏故事。

什么是砚滴?

砚滴是砚台的一种专属配套用具,专门滴水到砚台里用于研磨的用具。

最初古人在砚池研墨时,需要加点水进去才能研墨,当用水壶、水盂往砚池里倒水时,水的流量往往很难控制,不是多了就是少了,影响了墨汁的浓度和研墨的时间。

于是就专门制作一种便于控制入砚注水量的研墨用具,这就是砚滴,也叫水滴、水注等等。

尽管砚滴的外形多种多样,但有三点结构是共同的:

一是腹内中空,可以盛水;

二是有单独的进水孔和出水孔,且水流细缓。在较高的位置上有一细孔做滴水口,当倾倒时,可以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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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雍正御制仿官窑双桃砚滴(局部)

三是大多背上还有另一个细孔作储水时的进水孔和滴水时控制口,通过这个细孔可以注水入腹内储水。

研墨需要用水时,用一个手指按住背上细孔,移动砚滴时,不会有水洒出,只要略松开手指,滴水口便有水滴到砚台上,水滴量的多少由手指按捺的轻重缓急来决定,很容易控制水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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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仿制的砚滴模拟出水

当然,普通老百姓没有这个闲心,一般的文人也没那么讲究,使用砚滴的往往是有品位要求的文人雅士、达官显贵和皇家贵胄,水滴是书房内主人闲情道心的寄物。

虽然砚滴不如文房四宝的实用功能强,但欣赏价值却大得多,有种阳春白雪的味道。又因其形制小巧,不是大众用品,因此传承至今的砚滴相对较少,大多具有一定的鉴藏价值。

落花时节又逢君

文房器具近期越来越受到市场的注意,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拍卖公司去征集。国内的拍卖公司里,如果以嘉德、保利作为一线的头部企业,那么作为二线梯队里的,一定少不了这一家公司——北京诚轩拍卖有限公司。

诚轩拍卖是一个行家和藏家都喜欢去参与的场所,因为它们的拍品定价不高,东西整齐干净,并时常有一、二件罕见的拍品面世,引来市场的惊叹和讨论。

2020年春拍,诚轩拍卖抢在嘉德开拍之前二天(即8月17日)敲响槌声。疫情之下的商战,并没有止步,你方唱罢我登场,真够热闹。

虽然我没有到北京看各家拍卖公司的预展,但对诚轩里的一件拍品却眼熟得很,那是编号为859的清雍正御制仿官釉双桃砚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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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玮瑜藏清雍正御制仿官窑双桃砚滴

这件拍品在香港苏富比上拍过,那是2014年4月8日的“重要中国瓷器及工艺品”拍卖会,编号为3096。当年在预展里,我反复上手这只仿官釉双桃砚滴,心中既喜爱又遗憾,喜爱是因为它的器型罕见、釉色漂亮,遗憾的是它有瑕疵。当时内心挣扎良久,最终放弃了。

没想到,6年之后,它又出现了。当年在香港苏富比曾上手过多次,反复思量要不要入藏,所以对这只双桃砚滴记忆犹深,还记得它的好处在哪里,瑕疵又在哪里。这只拍品的再次出现,勾起了当年的心思,又有点动心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人是随着认识的提高而进步的,当日因为它的瑕疵的而不予入藏,现在,又觉得其虽有瑕疵还是可以接受的。不是入藏标准降低了,而是慢慢能够接受器物的不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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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雍正御制仿官窑双桃砚滴(局部)

完美的固然是好,但略有瑕疵是否就真的一文不值呢?我并不认为如此。

我们的收藏理念应能豁达一些:既珍重完美,也能接受不完美。只要瑕疵不会影响器物的整体视觉美感,不是破碎了重粘、不是掉了一块“肉”、缺了一个“角”之类的重大缺陷,而仅是有条冲线、底部有个小崩磕之类,只要不影响到器物的整体美感,我个人是能够接受的。

诚轩拍卖负责古董瓷器部的刘刚总经理,常常和我一起探讨对拍品的看法,共同研究器物的特征。我们不仅是拍卖公司与客人的关系,也是可以交流探讨古陶瓷心得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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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与冯玮瑜合影旧照

这只双桃水滴虽是曾上手过的旧物,记忆犹新,但仍然要看品相报告,因为不知这几年里它是否遭受到过新损伤。刘总很快就发来了多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和品相报告,果然与记忆中的一般无异,我就放心了。

未等预展开始,我早早就向刘总下了电话委托。一般来说,委托不要太早下,拍卖公司经手的人多,消息容易泄漏,往往不能以低价竞得,这道理我懂。不过,喜欢一件东西也不必想太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管他呢,最终还是钱包说话。

拍卖那天,当委托电话来到时,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一口一口慢慢地加上去,记不得加了多少口价,云淡风轻就拿下来了。

落槌还不到一个月,2020年9月11日,刘刚总经理就亲自把拍品送来广州,下了飞机就直奔“自得堂”交给我:千里送拍品,刘总够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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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将双桃水滴交至冯玮瑜手上

刘总小心奕奕拿出这只双桃水滴交给我,久别重逢,我拿起双桃水滴摩挲一番,仔细欣赏,良久才放下。从预展到举牌竞得,我还没再上手呢!直到今天刘总把它送来广州才再次相见,六年了,落花时节又逢君。

双桃砚滴曾被误以为宋官窑

这只砚滴取寿桃为形,两只硕大桃子相依而生,枝叶依附为饰,桃内中空,桃尖和顶开圆孔,通体施仿官釉,釉面温润,釉薄处呈深褐色,直追宋官窑“铁口”特色,其整器造型、釉色均刻意仿宋元旧器的古朴风韵,为少见的雍正官窑文房佳器。

刘总见我喜孜孜的,笑着告诉我:“这只水滴是有故事的。清代官窑中桃形的文房用具多为桃形洗,砚滴少见。而且一般的砚滴只有一个滴水口,像这样双桃形双滴水口的,更为少见。”

确实如此,这些年在拍卖场上,双桃形的砚滴印象中这是仅见——这也是入藏它的原因,稀罕嘛。

刘总又说:“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这类雍正仿官釉瓷器被认为就是宋代的官釉器。台北故宫曾举办过一个展览,叫做‘宋官窑特展’,类似此类砚滴曾被定为‘南宋修内司官窑’,老一代的藏家都认为此类器物是宋代的官釉,价格贵得很。后来,经过专家的反复研究,把此类器物定为雍正仿官釉器,价格就由宋瓷向清瓷慢慢回归,逐步走低。可东西是真好,与宋瓷也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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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故宫宋官窑特展海报

这件砚滴是仇炎之旧藏,在仇炎之专场拍卖图录里,把它当成‘元官窑灰青釉大片双桃水注’(见1980年伦敦苏富比拍卖的《仇炎之收藏二》第291号),苏富比当年的专家是多么强悍,可这件砚滴连一大批专家都没看出是清雍正仿官窑,可知雍正仿官釉是做得多么的酷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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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0年伦敦苏富比仇炎之专场图录封面

直到18年后,这只双桃水滴再次出现在香港苏富比,才把它断为“清雍正官窑双桃形水滴”(见1998年4月28日香港苏富比第750号)。即使是雍正仿官釉,也是仿得十分出色,几可乱真,是难得的“官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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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是1998年香港苏富比LOT750号拍品

刘总还说:“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有一件定名为南宋修内司官窑月白双莲房水注,以两只相依的莲蓬为形,虽然形状不一样,而构思、立意相近;法国吉美博物馆也藏有一只清十八世纪仿官釉莲蓬形砚滴,与这件年代、品种相类似。”

如此说来,双桃砚滴的构思立意是有渊源的,有脉络可援,不是突兀而生,这才符合文化发展规律。

刘总又说:“我曾经装上水试过水滴了,还蛮有意思的。”

“呀!你真的装上水去试过呀?”

“是啊,因为少见,就用上试试,看看有什么妙处。一般的水滴,只要用大姆指压着背上的注水孔,滴水口就不出水了,而这只双桃水滴有两个滴水口,我压着那一个桃子的注水孔,那一只桃子就不出水了,而另一只桃子还在出水,可以来回控制,也可以让两个一起滴水,水量双倍,磨墨更快了。是不是很好玩?”

这本来就是古人文房里的雅物,这小小砚滴,还可以玩得这等趣味横生,自得其乐,怪不得终于投奔了自得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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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玮瑜藏清雍正御制仿官窑双桃砚滴

仇炎之曾经是它的主人

这只双桃砚滴通体满施仿官釉,釉层肥厚,釉色灰白,肤腴如脂。器身片纹纵横,飘逸流畅,深浅不一,凛冽自然,酥光油腻。完全凭藉自身釉色和幻放的片纹之美,抵达其冰清玉洁、神韵天成的美学境界。与宋代官窑无异。

“明看成化,清看雍正”,雍正御瓷的质量不消多说,雍正的“官仿官”御瓷,也是清代里最好的,没有之一,皆因雍正皇帝品味高雅,要求严苛,手段狠辣。碰上一个又懂又狠、要求又高的皇帝,督窑官和工匠无不殚精竭虑,精心烧造,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有丁点儿差错,惹来不测之祸。所以雍正御瓷品质不同凡响,艺术性和工艺性几臻完美。

这只双桃水滴由构思到烧造,体现了雍正御瓷的文雅,而其仿宋官窑的釉色,更将清代仿官窑釉色推向极致。

这只仿官釉双桃砚滴,有显赫的来源记录,递藏过程中其最令人称道是大藏家仇炎之曾经是它的主人。

仇炎之赫赫大名,我曾在拙作《你所不知道的中国收藏》里,讲过他另一件旧藏被我拍下的入藏故事。

仇炎之有一段话,常令我击节赞赏。苏富比图录的扉页也曾记述过这段话。他说:

“吾所从事,世间至上,作息于菁华雅器之间,亦无上级,只对吾身负责。”

这是何等的洒脱!人生至此,不再为生活营营役役,既无钱财的羁绊,又无人事的纷扰,还能蜚声国际、备受业界尊敬和推崇,活得如此自由自在,是何等的功成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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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炎之照片(网络图片)

由一个古董店的小学徒成长为名播中西的古董商和鉴赏家,期间遭逢军阀混战、日本入侵的战乱,也经历了国共内战,仍能通过经营古董生意,厕身巨富,藏品价值连城,仇焱之活脱脱就是一个靠个人奋斗成功的榜样。

俗语说“乱世黄金,盛世收藏”。仇炎之经营古董时候正逢乱世,本来就不是好时机,可他仍然能把时机,经营出一片天地,当有过人的才能。鉴识古董,固然需要超卓的眼光,而能洞悉天下大势,及时趋利避祸,则是他比其他古董商更成功的地方。

二、三十年代,上海十里洋场,华洋混杂,是冒险家乐园。他比其他古董商眼光更超卓,他注意到新的客户群——洋人,因为那个时代刚好是东方艺术被西方推崇的时代,有些洋人到中国来采购古董艺术品到西方赎卖,连日本山中商会以重金买下恭王府的全部瓷器,也不是拿回日本销售,而是运到美国纽约举行拍卖,轰动一时,大获其利。

仇炎之看到中国艺术品在西方的巨大市场,马上学习英语,而且说得溜溜的,跟洋人交流、做生意可谓得心应手,这在当时的古董行业也是非常少见的。略有积蓄后,1946年他在上海开设“仇焱记”,经营古董。他虽然只是学徒出身,没有背景,本钱又小,可生意却做得越来越大。

当时古董收藏界推崇宋瓷,宋瓷的价格非常高,囤货资金压力很大。仇炎之把眼光转到明清瓷器上,主要经营明清御瓷。事实证明他快人一步,当后来明清御瓷价格大涨的时候,他大获其利。那只让刘益谦以2.42亿买下的成化鸡缸杯,就是那时在香港以1000元买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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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化鸡缸杯就出自于仇炎之旧藏

仇炎之的眼光卓绝不凡,他的旧藏在市场上一向令人瞩目,价格不菲。见藏品如见藏家,同样地,见藏家如见藏品。普通的藏品,怎会入大藏家的法眼。仇炎之旧藏的魅力,吸引了后辈藏家的几多眼光。

这只仇炎之旧藏的双桃砚滴,满身的仿宋官釉,釉面呈玉质感,似凝脂,如酥光浸润,显得十分温润玉泽。雍正御瓷的秀雅、文人品位和典雅的审美情趣得到充分体现,堪称清籁幽韵,趣致拔俗。

文房空间虽小,却是所有文化人精神上的大千世界!文房内每一件器物散发出的气息,都有回味不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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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玮瑜在书房

我自己也有个书房的,一堂的黄花梨书桌画案,连同笔墨纸砚都有了,却没有个砚滴,过去也没想到要配上,到底是学养不足,道行不够。这回入藏了这件仿官釉双桃砚滴,摆在案头上,好像又添了不少风雅。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只雍正御制仿官釉双桃砚滴,当年擦身而过,现在旧燕归巢。一举得双桃,冥冥之中,信是有缘。缘散缘聚,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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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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