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断者的两种待遇：蚂蚁沪港上市，谷歌被诉分拆

10月21日晚，蚂蚁集团A股科创板IPO获得证监会注册同意，并通过港交所聆讯。蚂蚁将分别在A股和H股发行不超过16.7亿股的新股，10月29日个人投资者可参与“打新”。

监管层的放行，意味着此前的消息不攻自破，也即“中国证券监管机构正调查蚂蚁集团上市是否涉及潜在利益冲突，蚂蚁集团IPO进程将被推迟”。

几乎与此同时，美国司法部拿起《谢尔曼法》，正式对谷歌提起诉讼，指控其非法垄断搜索和广告市场。该案会成为有史以来针对一家科技巨头进行的最雄心勃勃的反垄断诉讼之一。

中美两家科技巨头在不同的成长阶段遇到了截然不同的待遇，反映出两国不同的法治环境与监管理念，耐人寻味。

“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如果将美国司法部对谷歌的指控，引用到蚂蚁身上，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呢？读者诸君在阅读下文时不妨暗自模拟——

美国的起诉文件中重点提到：“无数的广告商必须向谷歌搜索广告和一般文字搜索广告支付费用；美国消费者被迫接受谷歌制定的政策、隐私惯例和个人数据使用权利；拥有创新业务模式的初创公司也无法摆脱谷歌制造的垄断阴影。” 美国司法部官员强调了谷歌对搜索市场的控制规模和力量。

“根据传统的反托拉斯原则，谷歌的行为是非法的，必须予以制止，谷歌拥有或控制搜索分销渠道，约占美国普通搜索查询市场的 80％。”美国司法部官员指出。

谷歌方面否认这些指控，坚持认为其在搜索市场的份额之所以如此高，是消费者自然选择的结果。“今天司法部的诉讼存在严重缺陷，人们之所以选择谷歌，不是因为他们被迫选择，而是因为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

多年来，谷歌制定了诸多排他性协议，包括捆绑协议，并从事反竞争行为以锁定发行渠道并阻止竞争对手。例如，每年向分销商支付数十亿美元，其中包括苹果、LG、摩托罗拉和三星等热门设备制造商。其中一些协议要求合作伙伴购买捆绑的谷歌应用程序，并在消费者最有可能关注到的地方使用它们。

美国司法部认为，谷歌的反竞争做法特别有害，首先这不利于市场的有效竞争，其次很多用户的利益被侵犯。

上述的交锋，未来可能部分重现在蚂蚁身上。2015年之前谷歌高举“不作恶”(Don't be evil)的价值观，就像今天蚂蚁亮出的六大价值观那样，但2015年之后“不作恶”被取消了。

未来蚂蚁会不会重蹈前路，成为反垄断的对象？

蚂蚁的垄断地位有待调查

从当前指标看，支付宝平台2019年的支付交易规模达 111 万亿，同比增长 22.4%。而根据艾瑞咨询的研究，2019 年中国数字支付交易规模达 201 万亿元。支付宝的份额超过半壁江山，而且仍保持高速增长。

中国的反垄断法并没有设定数量指标，而是用定性认定以下行为为垄断：经营者达成垄断协议，经营者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具有或者可能具有排除、限制竞争效果的经营者集中。

蚂蚁在招股书中，自我认定为“公司的业务模式和平台具备较强的独特性，并无与公司采用相同业务模式的竞争对手”，“在数字金融科技平台领域，业务较为创新和独特，目前并无可比公司”。也就是说，缺少竞争对手。

并且，蚂蚁也提示了垄断风险：“随着业务的增长和扩张，公司还可能面临日常业务经营外的纠纷和监管调查，例如根据反垄断法律提起的诉讼、监管调查和纠纷。”“尽管公司相信自身的商业实践未违反《反垄断法》，但是由于公司的业务规模庞大，同时受到外部各方面的密切关注，公司无法保证反垄断执法机构不会对公司的具体商业实践发起反垄断调查。”“由于中国《反垄断法》的实施时间较短，市场相关主体对于《反垄断法》的理解不尽准确，因此曾经存在并且可能继续出现针对公司提出的公开指控或媒体宣传、向监管机构的投诉，或针对公司提起的反垄断民事诉讼。”

实际上，之所以有“蚂蚁IPO被推迟”的传闻，是因为“蚂蚁集团上市共引入8只上市开放型基金作为战略投资者，其中5只战投基金易方达、汇添富、华夏、鹏华、中欧仅能通过蚂蚁旗下支付宝进行认购。监管机构正调查支付宝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通过常规的银行渠道而只能通过支付宝，已涉嫌“经营者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垄断行为。

反垄断，是维护消费者和公共利益

目前，针对谷歌的诉讼已汇集了司法部和 11 个州检察部门的全面调查力量，谷歌之前也曾面临过几次反垄断起诉，但规模从未如此之大。上一次史诗级的反垄断诉讼，是在 20 余年前针对微软，史称 “合众国诉微软案”，从 1990 年开始展开调查，到 1998 年美国司法部部长和 20 个州的总检察官对微软提出反垄断诉讼。2000 年 6 月 7 日，微软得到的一审判决是必须拆分为两个公司，一家经营 windows 操作系统，另一家经营 office 等应用软件以及 IE 浏览器在内的网络业务。

直到 2002 年 11 月 12 日，微软才和美国司法部针对绝大部分内容达成和解协议，避免了被拆分的结果。其中包括：阻止微软参与可能损及竞争对手的排他性交易；要求电脑制造商使用统一的合同条款；允许制造商和客户去除标志一些微软特征的图符；要求微软公布部分技术数据，使软件开发商编写的 Windows 应用程序能够具有与微软产品相当的性能等。

这起诉讼案，给了更多软件公司活路和饭碗，掀起了第一波 PC 软件产业发展高潮。

当时，并不强大的谷歌也声称微软的做法是反竞争的，诉讼和解之后，谷歌成为了最重要的受益企业之一。正如后来大家所看到的，以微软 IE 浏览器业务为例，开放竞争环境之下，催生了谷歌这家更好的做搜索引擎和浏览器的科技巨头。

22 年后的今天，谷歌却成了新的垄断佼佼者，部署了相同的剧本来维持自己的垄断地位。而且，谷歌拒绝偏离其反竞争之路。

再看蚂蚁，此次IPO将创下近年来全球规模之最，A股也迎来第一家市值超万亿的科技公司，板块结构被重写，未来的市值TOP10也不再是茅台或银行的天下。今天A+H股加持它，未来它会不会大到不能倒、大到“做恶”，像谷歌那样被起诉、被分拆，都应被大家紧盯着。

延伸阅读：

蚂蚁上市：躺赢的独角兽，以及“用谎言蒙混过关”

银行要让利1.5万亿，到底会让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