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刚处理完瘦身钢筋，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大吃一惊

柳万锋摸清了情况，感到再说也没有用了，于是向宫利提出了二点要求，一是他要亲自监督瘦身钢筋机撤离现场；二是事情经过要写出来，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他。

送走宫利民，剩下呆若木鸡的赵英芝。

对这个人，柳万锋真是无话可说。如何处理她，他感到深为棘手，从感情上来说，他仍不愿处理她，毕竟曾经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凭这段恋情，他就下不了手，但是，他现在很清楚了，这个赵英芝破坏性极大，按外交词汇来说，就是一个麻烦制造者，一个定时炸弹，是去是留，必须有一个说法。

为此，他召开了风华房地产有限公司全体董事会议，大家集体决策。

在会议上，柳万锋首先通报宫利民和赵英芝使用瘦身钢筋的情况。

他觉得这个非常有必要，这个问题一定要高度重视，否则，总有一天风华房地产公司会死在这个问题上。

望着大家不解的目光，他把瘦身钢筋的危害详细述说了一遍。

果然，他一说完，罗春苗等人就议论开了。

罗春苗第一个发言：“刚才柳总说的这个瘦身钢筋的确是个问题，事关工程质量的大事，这个绝对不能马虎。建议向建工局发出通报，要求严肃处理宫利民，同时，清退春天劳务公司，禁止赵英芝承接劳务活。”

孙玲玲跟着说：“我们对赵英芝已经很宽大了，一忍再忍，现在绝对不能容忍了。对这个害群之马，我们绝对不能饶恕，否则后患无穷。”

这个柳万锋赞成，赵英芝的确不适合再到凤凰城干活了，他已经充分认识赵英芝的危害，胃口巨大，贪得无厌，做事不计后果，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给你的无穷无尽的麻烦和不断的是非，但要不要向建工局通报，他有不同的想法。

这时，公子王少明说话了：“我赞成清退赵英芝。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必须赶走，但向不向建工局一公司汇报，本人持有不同意见。大家想一想，一公司收到我们的报告后，会如何行动？一公司是国企，还是中央直管的央企，像这种性质极其恶劣，又是个人行为，他们绝对不会包庇隐瞒，必定向局报告。”

“局收到后会如何处理呢？肯定会向北京总局汇报。大家要想清楚，总局是与建筑业最高权力中心相连哦，总局把报告送到建设部后，建设部会有什么反应，会容忍吗？最终的结果是，整个建筑行业的大整肃，沙林市官场上的大追责，如果仅仅到此为止，对风华房地产公司来说，可以接受，无所谓，对公司的发展大局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问题不是这样的。建设部的大规模行动必然导致瘦身钢筋问题的全面曝光，必然会引起凤凰城业主的强烈反响，不论用没有用瘦身钢筋的楼房业主一定会纷纷行动起来。他们干什么，闹啊。要跨的房子谁要？肯定会纷纷要求拆除重建，并赔偿他们的经常损失。很多人每月都要还贷，正好乘机漫天要价，如果几个人闹没关系。如果成千上万的人闹，尤其是在省、市政府大门口闹，谁能摆平？因为你风华公司使用瘦身钢筋铁证如山，人家可以理直气壮地闹，谁都不敢阻止。为了平息公众怒火，市政府在调解中必定偏向居民业主，最坏的结果是不论使没使用瘦身钢筋，一律拆除重新。最好的结果是降价处理，赔偿业主的损失，不论那种结果，对风华房地产公司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大家都将完蛋，这就是向太平洋建工局一公司汇报的后果。”

公子王少明到底是从官场黑道中混的人，眼光就是不一般，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实质。

他的话让大家陷入了沉思。

其实，王公子说的话也是柳万锋想要说的。他开会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看明白，想清楚，不然，大家各吹各的调，乱说一气，到时悔之晚矣。

既然危害性王公子说出来了，他就不再啰嗦了。

他只强调几条原则性意见：“一是此消息绝对不能外泄，严密封锁，不能让外界知晓；二是使用瘦身钢筋的楼层全部拆除重建，拆除理由不能说是使用了瘦身钢筋，而是别的问题；三是损失要由宫利民个人承担，至于赵英芝赔不赔，他不管，宫利民自己去处理，因为这个事宫利民要承担大部分责任。赵英芝虽然也有责任，但她没钱，叫她赔没用。四是宫利民不能再担任项目经理，由他亲自担任，风华公司太重要了，既然非常信任的人都出事了，他不能继续放任不管。免宫利民项目经理的事，他去跟一公司协调，估计问题不大，因为他就是风华房地产公司的幕后老板，业主提出来了，一公司不会不重视。”

开完会后，柳万锋把宫利民叫到办公室，向他简单地通报了风华房地产公司开会情况，然后问他：“拆除二层的楼总共要花多少钱?”

“大约需要30万。”瘦身钢筋被柳万锋发现后，宫利民就知道这些楼面肯定要拆除，为此，他仔细算了一下，三十万元差不多了。因为主要用在非承重结构上，当然，宫利民不甘心，还想争取一下：“柳总，我觉得可以不拆除，因为主体结构没问题，它不影响使用。”

想不到宫利民还是执迷不悟，柳万锋有点生气了：“宫利民啊，我真不知如何说你，瘦身钢筋的危害你难道不知道，是不是非得等楼房跨了你才甘心。你就不要争了，拆除是必须的，当然，我估计你心里还有其它想法，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他猜测宫利民一个人全赔有点不服气，这点柳万锋理解，宫利民确实有点冤。当时，赵英芝是自己叫来凤凰城项目的，现在出事了，自己难道就不管了？想到这，柳万锋很诚恳地说：“拆除楼层的费用也不要你一个人出，这个事我有责任，我负责一半，你看如何？”

宫利民见柳万锋承担了一半费用，只好同意了。原先他很担心柳万锋会把事情闹大，他免职是小事，怕就怕到时会承担刑责。既然柳万锋宽宏大量，他不再争，照办就是了。

柳万锋看到宫利民同意了，松了一口气，他怕就怕宫利民不识大体，固执己见，坚持不拆。既然他答应了，还是给他一条出路吧。

“是这样，我向一公司申请免去你项目经理的理由，不是瘦身钢筋，而是其它管理上的问题，同时，我还是准备让你担任项目常务副经理，继续主持项目工作。只是项目所有的决定需要经过我同意才行。这样安排，你有什么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啊，只要不是瘦身钢筋问题，只要不追责，他就烧高香了。

宫利民赶紧点头表示同意。他现在总算明白了，柳万锋原来也不想把事件搞大哦。这就好，对双方都有利，当然，柳总这样做，也是想给自己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不能不表个态，于是，宫利民态度很坚决地说：“昨天，我已经郑重地跟赵英芝说了，以后我们断绝一切关系，她绝对不能再进凤凰城了。”

宫利民的态度让柳万锋悬着的心放下一点点。他让宫利民主持楼层拆除工作，他负责验收。没有赵英芝的干扰，他想宫利民应该会尽心尽力。

虽然从轻处理了宫利民，但柳万锋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安。说到底还是私心作怪，想保护自己。这个没办法，在大事大非面前，就算圣人面对自身利益也会仔细掂量掂量，至于领导说违心话，办违心事多的是，层次越高，这样的事越多，这是人性的弱点，谁也坚守不了。

至于处理赵英芝相对就很轻松了。赵英芝在这起事件没有任何损失，她应该知道，对她已经很宽容了。其实，任何处理对她来说都是公平的，但柳万锋不想，他依然心存残念，不想把事情做绝。

他把赵英芝约到一家酒店，请她吃了一顿烧烤，这是最后一顿烧烤。

吃完后，柳万锋拿出一万元，递给她：“英芝，你做出这样的事，确实让人难以接受。大家都认为你必须离开凤凰城，这是一笔钱，请你收下，你可拿它去开一个店，或去创业。总之，我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犯错了，对你没有好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现在总算看清了，赵英芝绝不是什么好鸟，也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她如今可以熟练地把男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不会甘居人下了。

只要有合适的条件，合适的人，她一定再次翻云覆雨，掀起滔天巨浪。

他必须离开她，她就是一个是非之窝。

第二天，柳万锋来到红保城项目部办公室，刚刚坐定，门外边忽然闯入一对夫妻。

男的约五十岁，佝偻着身子，瘦削的身躯，清矍的面容，枯硬而蓬乱的头发，活像一个乡下老头。女的则像一个乡下老太太，额上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皱纹，面颊干瘪，前门牙齿脱落二个，手提着一个很沉重的布袋子，似乎装有红薯干之类物品。

男的一进来就对着柳万锋直嚷道：“柳经理，求你帮帮忙，救救我女儿。”

柳万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很惊讶：“我救你女儿？你女儿是谁啊。”

男的显然一愣：“就是宋元芳啊，你不认识？”

柳万锋还是不明白：“宋元芳是谁？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你真的不认识？你真的不认识？不会吧，不会吧，你看看我是谁？”男的非常激动，嗓门更大了，对着柳万锋直叫喊。

柳万锋站起来，睁大眼睛，仔细一瞧，大吃一惊：哦，认出来了，认出来了，他不是别人，正是以前在107项目一起干活的木工班班友宋庆森，而女的正是他老婆陈春丽。

天啊，为什么是这样，这个人完全变了啊。以前的宋庆森可不是这样，热情活泼，浑身上下充满着活力，虽然头发有点白，但收拾得很干净，很整洁，身穿一套劳动布做的衣服，活脱脱一个工人形象。

但现在的宋庆森完全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步履维艰，衣衫褴褛，差不多就是一个叫花子，他老婆同样如此。

柳万锋异常震惊，赶紧安排夫妻二人坐下，然后端来二杯热开水。他估计夫妻俩没有吃早饭，从抽屉里拿出了二包饼干，递给他们，让他们边吃边说。

宋庆森边吃着饼干，边流着泪：“万锋，你不知道，107项目算是彻底完了。”

原来早在一年半前，107项目就已经完工。工程结束，200多名职工立即集体下岗，每月只发一点生活费。

不是第四工程处不安排，而是它安排不了。因为地处乡村，除非国家投资，否则哪来的项目啊。问题是国家不投资了，107项目连同工程处差不多是集体失业，一千多号人自谋出路。

这里是乡村，哪里来的打工就业，大部分人跑到沙林市找工作去了。

但宋庆森跑不了，因为他的老婆陈春丽有病，偏头痛还伴有神经痛，一到阴雨天，她全身都痛，动不动不了，全靠宋庆森照料。家里一点钱，基本给陈春丽看病花光了。

他是工程处最穷的半边户，一个月都难吃上一顿肉，有时工会也会补助一点，但根本无济于事。

有道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女儿宋元芳初中毕业没有选择上高中，而是进入107项目部，成了一名临时工。

这是很多半边户家庭的选择。子女初中刚毕业，他们就进入工地干活，一是建筑工地对文化程度要求不高，很多工人根本不识字，一样在工地混得开；二是早一日进工地，就可以早一日挣钱，同时，早进一天，当临时工的资历越长，转为国家正式工的可能性就越大。建工局每年都会有一些转正指标下来，工程处都会按工龄长短进行打分，工龄长的就占有优势。

宋元芳16岁那年开始在107项目部干钢筋工活。

当时，柳万锋正在木工班当木工。

木工与钢筋工是紧密相联的二个工种。木工要先把模型拼好订牢，然后由钢筋工在木模板上布钢筋。由于柳万锋刚来，什么也不懂，拼的木模板根本不行，摇摇晃晃，经常被班长刘文成骂得狗血淋头，结果，大家都下班了，只剩下柳万锋一个人在哪里叮当叮当地敲打。

这时候，宋庆森和女儿宋元芳父女俩会马上跑过来，帮柳万锋加固模板。有时，宋元芳布筋时，发现柳万锋做的木模不行，会自己动手整改，然后告诉他哪里地方不行。

可以说柳万锋一点一滴的进步，都是宋庆森和宋元芳帮教的结果。尤其是宋元芳在生活上也给了他很多帮助，经常帮他洗衣打饭，为此，林梅如还跟她大吵几次。

当然，柳万锋是大学生，又是正式工，获得宋元芳的芳心也很正常，柳万锋心知肚明。

只是柳万锋没有感觉，一是嫌她年龄太小，觉得过密交往愧对宋庆森；二是林梅如在那盯着，他不可能同时跟二个女人交往，但柳万锋对她的印象不错，手脚勤快，心灵纯洁，没有私心杂念，待人很友好。

其实，娶这样的女孩做人妻是件非常幸福的事，她们敢爱敢恨，坚贞不屈，对爱情看得很重。

他清楚记得，当时他与赵英芝睡觉的事被人发现，他被押送到项目部保卫股，只有她在人群中勇敢地站出来主持公道：“你们太不像话了，人家是正当谈恋爱，关你们屁事，抓他干什么？”

刘文成听到了，上前要揍她。平时对刘文成畏之如虎的宋庆森，眼看女儿就要被人欺负，毫不犹豫上前跟刘文成打了起来，当然很快被人拉开了，但宋庆森和宋元芳父女俩愤怒的表情记忆犹新，一直在他心中留存。

真是往事如烟啊。当年走的时候，宋庆森和宋元芳父女俩还送了他一程，之后，由于工作忙，应酬多，也可能宋庆森觉得二人差距大了，不方便了，慢慢地断了联系。

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柳万锋感慨万千。

想不到曾经的班友竟是这般模样，他发现了什么变故？

（待续17，李苏章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