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深情,如出一辙,纳兰容若的卢氏,巴金的萧珊

清代诗人纳兰容若在他的《蝶恋花》里悼念亡妻:“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昔昔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月华如水,朗照人间,但月下已无昔日一起赏月人。即便不辞冰雪,愿温热你的生命,我却无从寻觅你的芳踪。

古今深情,如出一辙。容若为他的卢氏,巴金为他的萧珊。


古今深情,如出一辙,纳兰容若的卢氏,巴金的萧珊


1923年5月,19岁的巴金离开四川老家,乘船顺江而下,到达上海。4年后,他又去往法国。他的第一部小说《灭亡》就是在巴黎写成的。

1936年,巴金结合自己的生活经历,写成了长篇小说《家》。《家》通过一系列美好生命的毁灭,控诉了封建大家庭的腐朽和罪恶,讴歌了年轻一代的觉醒和反抗,为新时代的青年点亮了前行的明灯,因此在文坛名声大噪。当时的巴金每天都会收到许多读者来信。

有一天,巴金像往常一样拆信的时候,忽然发现一张照片滑落了下来,拾起一看,玉照中白衣黑裙的女孩梳着短发,头上戴着花边草帽,嘴角俏皮地上翘,目光凝神地睇望着远处。

照片的背面写着:“给我敬爱的先生留个纪念。”

这个女生就是萧珊。当时的萧珊由于饰演话剧《雷雨》中的四凤,并与进步人士交往过密而被学校开除。像那个年代许多热血但迷惘的年轻人一样,《家》的出现点燃了萧珊追求爱情与自由的信念。于是,她像一只迷途中的羔羊一样,鼓起勇气给巴金写信。

由于有着13岁的差距,每次给萧珊回信,巴金总是称她为“我的小友”。在巴金的眼里,萧珊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这个小女生不过是千万个给他写信的读者中的一员。

此时的巴金不知道,虽然他将萧珊定义为普通的读者,但萧珊的眼里却只有巴金。她在给巴金的信中,不仅倾诉苦恼,也畅谈文学与人生,并好奇地问这问那。她像一株花树,伸出满是粉红花骨朵的枝丫,打探经过她那个小小世界的清风和流云,在青春的悸动中和对爱情的渴望里,表达着她的倾慕和思恋。

萧珊无遮无拦的热情深深地感染了巴金。在和萧珊的通信中,巴金那颗在颠沛流离的岁月和纷扰的世事中困顿已久的心,渐渐地舒展开来,仿佛蛰伏已久的种子,欣欣然破土生出嫩绿的茎叶。不知不觉中,一种微妙的情愫在心头潜滋暗长。

以文会友半年后,这个小姑娘在信中大胆地问道:“笔谈如此和谐,为什么就不能面谈呢?希望李先生能答应我的请求。”

一向郁郁寡欢的巴金,被这个勇气可嘉又可爱至极的女孩打动了,于是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1936年8月的一天,在上海南京东路719号的新雅粤菜馆里,萧珊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偶像。

彼时萧珊的处境,像极了巴金笔下《家》中的老三觉慧,在封建大家庭的桎梏中苦闷彷徨。萧珊告诉巴金,自己想逃出那个“牢笼”,去外面闯荡。巴金闻言,赶忙说:“千万不要这样,像你这样的少年还是一只羽翼未丰的小鸟,很难远走高飞的。现在社会纷繁复杂,决不可冲动行事。你应该多读书,多思考,再行动啊。”

巴金语重心长的话打消了萧珊离家出走的念头,同时也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除了给巴金写信,萧珊还经常去拜访巴金,关心他的生活起居。萧珊的细腻与温情,让十几年来很少与女性接触,终日在黑白文字的无声世界中如苦行僧一般劳作的巴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二人的感情小船险些触礁。

原来,萧珊的父亲为女儿找了一户有钱的人家,要给萧珊定下婚约。萧珊满心以为巴金会坚定不移地与她站在一起,反抗这场包办婚姻。然而,巴金给她的回答却是:“这件事由你自己考虑决定。”失望至极的萧珊逃也似地奔出巴金的寓所,掩面而泣。

在萧珊看来,一腔炽热,不过是自作多情的空付。巴金对此的解释却是:“我是说她还小,一旦考虑不成熟,会悔恨终身的。将来她长大能有主见了,成熟了,还愿意要我这个老头子,那我就和她生活在一起。”巴金对爱情的尊重和慎重不仅让一场误解涣然冰释,同时也坚定了萧珊对巴金爱的信心。

上海沦陷后,萧珊陪着巴金一路逃亡,彼时的萧珊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无论生死都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曾经因为家庭的阴霾和命运的多舛,他抱定了独身主义,遇到萧珊后,他才第一次有了对婚姻的渴望。就像钱钟书对杨绛表白的那样:“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

1944年5月,萧珊和巴金终于走到了一起,在此之前,他们经历了长达八年的恋爱。这八年中,他们在烽火连天中几度离散,虽天南地北,仍两情依依。

一对苦命的鸳鸯终成眷侣时,巴金已经40岁,而萧珊也已经27岁了。

巴金在桂林漓江东岸借了朋友的一间木板房当新房,他们没有添置任何家当。居无定所,寒衣素食,但对彼此的爱意消减了动荡与贫穷带来的乱世蹇难。

一年后,日本投降,巴金带着萧珊回到了上海。

长期艰苦的创作极大地磨损了他的健康。婚后,萧珊对他照顾有加——她爱他,视他为她的整个天与地,甚至当命一样珍惜:“能够作为你的妻子,在我永远是一件值得庆耀的事。”所以萧珊在人们面前,在通信中,一直都称巴金为“李先生”。

巴金也爱萧珊,哪怕只有几天的分离,他都会给萧珊写信。纸短情长,归心似箭。

巴金和萧珊婚后的四五年中仅有两次小别。此外他就不曾离开过上海,不曾离开过萧珊和自己的一双儿女。

1966年,“文革”开始。在那段痛苦难熬的日子里,萧珊便成了他情感的避难所。每天晚上,巴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心意沉沉,沮丧至极,但看到她的笑脸,愁云总是散去了大半。

巴金是这样回忆那段岁月的:

有一个时期我和她每晚临睡前要服两粒眠尔通才能够闭眼,可是天将发白就都醒了。我唤她,她也唤我。我诉苦般地说:“日子难过啊!”她也用同样的声音回答:“日子难过啊!”但是她马上加一句:“要坚持下去。”或者再加一句:“坚持就是胜利!”

在她面前,他变得像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需索她的庇护和温暖。当时也置身于险恶漩涡中的萧珊,却总是无比乐观而又坚定地给予他最大的慰藉和力量。

多少苦难的背后,都是咬紧牙关的灵魂。

可是,此刻真正坚持不住的,不是巴金,而是萧珊。巴金的“劳动改造”尚未结束,萧珊便被查出了肠癌。

1972年7月底,萧珊才好不容易住进中山医院病房,但癌细胞已经扩散,在不得不立即开刀进手术室以前,她生平第一次对巴金说:“看来,我们要分别了……”

病榻上的她,形容枯槁,但她被病痛折磨得失去光彩的眼神,依然不肯黯淡下去。她含泪地望着他:“我不愿离开你。没有我,谁来照顾你啊?”

那一刻,她最顾惜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在她离去后,他何以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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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珊开刀后仅活了5天。1972年8月13日,萧珊走了。

萧珊去世后,巴金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白掉了头发。但3年之后,巴金才获许把萧珊的骨灰捧回。他将妻子的骨灰放在自己的枕边,每夜与之共眠。“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的骨灰里有我的血和泪”。从萧珊离开的那一天起,无数个夜里,与妻子在梦里相逢成了巴金望眼欲穿的期待。但多少次残梦中醒来,他的枕边空空如也……

此后的许多年,从上海武康路113号路过的人们,经常看到一位形单影只的老人,如倦归的鸟儿,在黄昏里或暮雨中踽踽独行,满身满眼都是无枝可依的凄凉。

她是他今生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也是唯一爱过的女人。弱水三千,但对他来说,所有的山川都只有一个名字,叫萧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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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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