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启蒙老师一一翟瑞佩

作者 :林凡泉 编辑 :吕东平


我的启蒙老师一一翟瑞佩

我的启蒙老师是一位可亲可敬的人,他叫翟瑞佩。

1956年夏,他穿着一身“制服”(中山服或列宁服,那时老百姓把穿这样衣服的人称之为干部或吃公家饭的人),留着“洋头”,挑着被褥和脸盆等来到我们村,开始建立我村第一所小学。

那时,我们村是一个只有80来户、不到400口人的小山村。20世纪90年代初,原日照市人大副主任黄献法视察我村时赋诗道:“大荒不大,百十户人家......”,几十年后仍不大。之前,有几个孩子到柳古庄上学。翟老师来后,便挨家挨户动员。那时我已10岁,冬天拾草,春天挖菜,夏天放牛,秋天放猪,成家里不可或缺的劳动力了,已中大用了。

一天傍晚,父亲和我三大爷与翟老师站在学校的院子里(当时的所谓学校是村里的牛棚,有五间土打的小矮房),我藏在父亲身后,老师动员他们把孩子送来上学,三大爷不答应,父亲却答应了。我便又害怕又高兴。害怕的是不知上学是怎样的,高兴的是老师和蔼可亲,令人亲近。

开学第一天先排位,桌凳都是自带的,五花八门。同学年龄悬殊很大,有八、九岁的,有十六、七岁的,高的很高,矮的很矮,我排在中靠后。然后老师讲上学后的规矩:讲卫生、不光腚、有礼貌、要团结、爱学习、爱劳动、尊父母、敬老师等等。现在看来,这些规矩稀松平常,可对于放牛娃而言,却是够新鲜的,觉得做人还有那么多讲究。然后发新书,我特别喜欢书香的味道,淡淡的墨香,令人陶醉。发了新书,老师教我们包书(即给书包封皮),包书有两种包法:迭角的和不迭角的。他拿来报纸、小刀,帮我们包书,并用毛笔在包皮上写上“语文”“算术”和个人的姓名。书包好了,老师发给我们一人一支石笔,写字用的,很硬,需要配石板,石板是需要买的,长方形的,镶着边,黑板一样的颜色。老师拿给我们看,大家馋坏了,在那时是很奢侈的东西了。可是家中沒钱,我们只好找代用品,我到门前竹园里找到一块缸片,用它写字算算术。后来终于用上了石板,那上面写字可真好。

端午节到了,父母让我们带粽子、鸡蛋送给老师,老师不要,不知谁从家里搬来一口瓷缸,整整一缸没装下。后来,每天课间操和下午第二节课后,老师便分给同学吃。那个时代人们是多么尊敬老师,老师是多么爱学生啊!

到了1957年夏天,老师教我们刷牙。没有牙膏,用牙粉,一个方方的盒装着,用时敞开口,把湿牙刷在牙粉里沾满牙粉,那泡沫也很多。每天早上来到学校第一件事是刷牙,村里的人看见了,都笑了,说我们天天早上拉拉澥澥。

再后来就用纸 写字了,自己买白纸钉作业本。老师便教我们裁纸,裁成8开的,16开的,24开的,32开的,甚至还有64开的,搓纸绳钉本子。老师毎人发给一张方格纸和横格纸,垫在纸下面打格子。现在已不用那样的白纸和作业本,那套手艺也就逐渐失传了。

我们小时都剃光头,男孩子一个个都像小和尚似的,唯有老师留着“洋头”。二年级时,班里买了一把手推推子,老师亲自教我怎样理发,怎样留发。从此以后,我就成了班里的一名义务理发员,男孩子也都留起“洋头”。

1957年初春,老师带领我们在学校东面空地上建了一个花坛,共分三层,毎层都是从河沟里捡来的小石头砌成的,里面填上土,栽上各种花草。印象最深的是迎春花,黄黄的、一串串的,我们喜欢极了。每天放学后就去松土,旱了便浇水。春、夏、秋都有鲜花开放,真像鲁迅的百草园一样,留下了我们多少童年的欢乐!

一天,老师借来了一台留声机,手摇式的。那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这洋玩意。放上针,便悠悠扬扬地唱起戏来。我们轮流摇,能摇上一会,那是很荣幸的事。我们听了又听,如醉如痴,以后似乎再也没听过那么优美的戏曲。人是个怪物,精神食粮越丰富,心理越空虚;越贫乏,得到一点,便心满意足了。

他教我们唱歌,那个时代的歌都铿锵有力。能记得的有痛斥右派的“右派分子,黑了心,反党、反苏、反人民......”。心里便恨右派分子。后来村里来了一个右派,四川的,笑眯眯的,很和善的样子,又觉得右派不那么可恨。还有炮轰台湾的“轰隆隆隆隆,轰隆隆隆隆……”,那是大炮发出的怒吼声,是解放台湾的歌。有时迈着大步,唱着这样的歌,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股英雄气概。课外活动时,老师教我们跳舞,大家围成一圈,手拉着手,但男孩都不愿拉女孩的手,老师却有意把女生和男生互相搭配。有时玩鹞鹰捉小鸡,女孩玩跳绳。我们学校是村里的老房子,土打墙,草苫顶,连同办公室和老师的宿舍共五间,院子很小,是一所极简陋的小学,但课外活动总是丰富多彩的。其实,那个时代似乎所有学校老师都非常重视每天的课外活动,从不让学生在此时做作业。因此,我们每天总是很愉快的。现在的课外活动多改为自习课,学生厌学的却多了起来,这不值得反思吗?

翟老师还教我们自编自演节目。记得最清楚的是学了“羊和狼”的故事后,我们编成了小戏,我当狼,等羊妈妈走后,我便细声细气地学羊妈妈:“小羊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妈妈回来了,妈妈来喂奶”,吓得 “小羊儿”缩成一团。这时候,村里人便围拢来观看,我们的心里便喜滋滋的。后来,每年春节,村里办节目,我都当小演员,与学生时的锻炼很有关系。记得1959年春节,我和另外几个小伙伴表演 “大实话”,大受欢迎。

村子前后岭上长满了松树,松树的害虫是“松虎”(松毛虫)。翟老师领我们去捉松虎,我们用树枝做成筷子夹松虎。大家互相比赛,瓶瓶罐罐很快装满了。满树林里尽是女生的尖叫声。那几年,岭上的松树长得很茂盛,合作社的领导对我们大加表扬。

二年级的时候,老师动员我们把零钱存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储蓄”这个词。老师找来一个粉笔盒,我负责收钱,王恩有负责记账。大部分人每次只存一分二分的,时间长了,积少成多,每人也都有了一些积蓄,可以买书,买本子,买笔,买牙刷牙粉等。有一年,我存了三块多钱,父亲给加了几毛钱,凑成了四块,记得买书、买学习用品就没向父母要钱。用自己攒的钱买东西,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现代的孩子光收红包就有成千上万的,哪里知道来钱的不易。

老师带领我们搞勤工俭学。麦收时,捡麦穗;秋收时,捣地瓜花生,交给合作社,合作社里给一定报酬。最难忘的有两件事,一是秋天摘松笼子,摘来后,放在院子里晒,等炸开口,松子便跳出来。把松笼子卖给合作社,松子卖给供销合作社,收入由班里统一保管,名曰“班费”。那一年,我们所有的学习用品都由班费包了。有一个同学被毒蛇咬了,就从班费中拿一些钱给他看病。二是捡鸡粪。为了给生产队积肥,老师让我们放学后捡鸡屎。那时农家的鸡都是散养的,满街跑,鸡屎到处有。那时的学生特听老师的话,家里的活不干,满村里找鸡粪。捡多了,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现代的孩子甭说捡了,只怕听了都会恶心的。

三年级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写作文,那是最困难的年代,可是,在老师的教导下,我们却精神充实。老师也教我们写诗。他给我们准备一个24开的软皮蓝色本子,让我们把写好的诗恭恭敬敬地抄在本子上。老师选好的读给大家听。那时写的诗多为顺口溜,算不上什么诗,可是我们却乐此不疲,兴趣盎然,什么“麦浪滚滚”啊,“谷穗摇摆”啊,“人山人海声震天,红旗招展迎风展”等,都是反映时代的打油诗。对我们来说,“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全是新鲜事,这激起了我们的激情。从此以后,我知道了什么叫“押韵”,什么叫“对仗”。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写的所谓的诗,多是空洞无物的、口号式的华丽辞藻的堆砌。对我而言,却培养了我的写作热情,可惜的是,因种种原因,我并没有实现我的写作梦。

1959年,老师推荐我参加了巨峰公社召开的少年群英会。1961年又让我参加了巨峰公社在薄家口召开的群英会,还获得“植树能手”的奖状。现在已记不起老师为什么让我出席群英会,因为我自认为在班里不是最突出的。

这年,全公社搞会考,我们班两门功课平均双百分,上级不相信,又派专人来监考,结果仍是双百分,于是我们学校就出了名。这年过“六一”节,各学校都到学区驻地刘家沟小学过节。我竟作了大会主持人。老师给我大会程序单,说让我作“司仪”。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司仪”这个词,山沟里的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却明白是很光彩的事。虽然生活很困难,但母亲还是第一次专门给我做了新衣服。过节那天,用香椿芽炒了鸡蛋,包在煎饼里,那是我吃到的最好最香的菜肴。每每想起,明白那是心情所致。所以,心情愉悦可以增强幸福感。带着这样的心情,我面对着那么多的学生,产生统领千军万马的感觉。后来也曾主持过万人大会,却从没有怯场的感觉,可能与此有关吧。

后来,翟老师被下放回家。临走时,我们都哭了,特别是女同学,更是哭得一塌糊涂。近几年,我也曾去看望过他,他已苍老了,但我依然觉得他很年轻,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愿老师健康长寿,晚年幸福。

我的启蒙老师一一翟瑞佩

我的启蒙老师一一翟瑞佩


我的启蒙老师一一翟瑞佩

作者简介:林凡泉,网名:山水如画,退休教师,爱好文学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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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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