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民族 不屈不挠的精神 （连载之四）

____读<<静静的顿河>>之后的 感悟

一九一四年的三月，在一个解冻的欢乐的日子，娜塔莉亚回到公婆家里来了。娜塔莉亚是经过长期的动摇之后，才回到公婆这里来的。父亲不放她来，千方百计地劝说，又是责骂，又是羞辱，但是她自从恢复健康以后，看见自己家的人都很不自在，觉得自己在父母家里简直成了个陌生人。自杀的尝试使她跟自己的亲人疏远了。潘苔萊•普罗珂菲耶维奇自从送葛利高里入伍以后，就一直在劝诱他。他下了决心，设法和格里高利和解。他写信问葛利高里退伍回来，是跟妻子同居呢，还是仍旧跟阿克西妮亚一块儿过。

葛利高里明确回答父亲说破镜不能重圆，一旦打起仗来，也许就死了，预先什么也不能决定。

六月底，葛利高里所在的那个团举行大演习。葛利高里在抜支帐蓬的木橛子；下士悄悄地对他说：“打仗了，小伙子。”家家院子都挤满了步兵；小土房子里乱成了一团，家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逃难。大地在无数马蹄践踏下，沉闷地呻吟着。

葛利高里•麦列霍夫自列什纽夫城下战役后，就被犯人的内心痛楚无情地折磨着。那个被他在铁栅栏旁边砍死的 奥地利人经常在他眼前浮现。他跟哥哥在堤边见面的时候，哥哥彼得罗告诉他说：“娜塔莉亚在咱家呢。”

葛利高里打了一下响鼻，默默地把灌进嘴里的水吐出来。问道：“听到阿克西妮亚的什么消息没有？”

“宣战以前，我曾在村子里见过她。很好，可惜还没有收割完，就把我们征召来了。”彼得罗回答说。

一个晴朗的九月日子，鞑靼村的上空飘着一层薄薄的像蜘蛛网似的彩色艳丽烟云……就在这一天，潘苔萊•普罗珂菲耶维奇•麦列霍夫收到了一封从野战部队寄来的信。

“我谨通知阁下，您的儿子，第十二顿河哥萨克团的哥萨克，葛利高里•潘苔萊耶维奇•麦列霍夫，于本年九月十六日夜，在卡缅——斯特鲁米洛沃城下战役中阵亡

……野战军，一九一四年九月十八日。”

潘苔萊•普罗珂维奇自从收到葛利高里阵亡的通知后，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憔悴不堪了。娜塔莉亚昏迷了一星期，重返人世时，已经变成另一个人了，不言不语，被不祥的虚弱症吞吃着……一个看不见的鬼魂来到了麦列霍夫家。

麦列霍夫家在获悉葛利高里阵亡后的第十二天，同时收到了彼得罗两封信。

彼得罗在九月二十日告诉的心里写道：亲爱的父亲和母亲，我告诉你们，咱们家的葛利什卡的小命差一点见阎王，上帝保佑现在他还活着，而且很健壮，……他收到了嘉奖——奖给他一枚乔治十字章，并晋升他做了下士。

“我的上帝！葛利什卡有多光荣啊！……全村子的人都在议论他……我活到了……”老头子从莫霍夫商店的台阶上走下来的时候，自言自语地嘟囔道。

阿克西妮亚偶尔收到葛利高里的短信，说他现在还活着，而且很健康，正刻苦服役。星期日，阿克西妮亚刚把早饭端给老地主，从屋里上了台阶，就看见一个女人正向大门口走来。阿克西妮亚在等待，娜塔莉亚艰难地提高声调，开口说话了。“你抢走了我的男人，

……把葛利高里还给我吧！你……毁了我的一生……你看，我成什么样子啦……”

“把男人还你？你是朝谁要人哪？你是干什么来啦？你的要求提得太晚了

……太晚啦！”阿克西妮亚全身晃了一下，走到娜塔莉亚跟前笑了起来。

阿克西妮亚发疯地保护着自己的地位，现在是为了报复过去的一切在进攻。她看到娜塔莉亚的脖子稍微有一点歪，但仍然跟从前一样漂亮……

十一月三日深夜，葛利高里从莫斯科休假来到亚戈德诺耶已经是夜里了。他听萨什卡爷爷说：“你养了一条蛇，她和叶甫盖尼瞎搞起来啦，还有点良心吗？”

……他发现，在他离开这段时间里，他变得出奇地漂亮了。便说：“你……不像女仆，更像个女管家啦。”

阿克西妮亚惊骇地瞥了她一眼，勉强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葛利高里听说他跟阿克尼西亚的女儿被埋了，他没有做声。

在葛利高里说：“哎，我就再给你赶一次车，叶甫盖尼•尼古拉耶维奇！”

借赶车之机他恨恨地鞭打了阿克西妮亚情夫叶甫盖尼•尼古拉耶维奇一顿。鞭子飕飕地抽在叶甫盖尼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回到家之后，葛利高里在母亲给铺好的一张床上，跟结发妻子娜塔莉亚住在了一起。

第十二哥萨克团驻守在一片荒芜的沼泽地。在一个冰冷的夜晚，一些不连贯的、零碎的记忆是阿克西妮亚的形象黯淡下去。他想起了和阿克西妮亚决裂后，在鞑靼村家里度过的那几个星期；夜里——是娜塔莉亚的贪婪无厌的亲热，仿佛要竭力补偿先前那种处女般冷淡的欠债；白天——就是家人亲切的、几乎是谄媚的关心和尊敬，村里的人就是这样极端尊敬地欢迎他这第一个获得乔治勋章的人。

回到现实的战斗中，葛利高里救了司捷潘，司捷潘开口说：“咱们进攻的时候，我从后面朝你开了三枪……上帝没让你死。”

葛利高里牢牢地把握着哥萨克的光荣，一有机会就表现出忘我的勇敢，疯狂的冒险，他化妆进入奥地利人的后方，不流一滴血就拔掉了敌人的岗哨；他这个哥萨克大显身手，他意识到战争初期曾不断折磨他那种怜惜别人的心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变得冷酷无情，铁石心肠，就像大旱时的盐沼地一样，也像盐沼地一样不再吸水，葛利高里的心也容不得怜悯了。他怀着冷漠、蔑视的心情拿别人和自己的生命当儿戏；因此以勇敢闻名——荣获四枚乔治十字章和四枚奖章。在难得的几次阅兵大典上，他神气地站在久经战火的团旗下；但是他知道，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欢笑了，他知道，他的眼睛陷了进去，颧骨也瘦削地凸了出来；他知道，很难再亲吻孩子，问心无愧地正视孩子那纯洁无邪的眼睛了；葛利高里知道，自己曾为这一大串十字勋章和晋升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

（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