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山传说（故土）

闭关崖是不老山的禁地。

层层叠叠的乱石，高低不平的断层，茂密而高大的苍松，闭关崖就隐藏其中。不老山上长大的李无影和王可儿寻找了许多次，每次都无功而返。常常听师傅说，为师要去闭关崖，无事不要打扰她。听得次数多了，对闭关崖甚是好奇。他们走遍了不老山，偏偏没有找到闭关崖的影子。他们认为，师傅说是去闭关崖了，其实是偷偷下山了。否则怎么会找不到闭关崖呢？李秋月对此却没有解他们的疑惑，依旧时不时地失踪。李无影和王可儿习惯了师傅行为，到最后也习惯了没有师傅的生活。让他们遗憾的是，生活了十几年的不老山，竟然有一处地方没有去过的地方，闭关崖。

闭关崖是神秘的，就如同外界对不老山的认知一样。找不到，看不见，摸不着，越神秘的地方，越能引起人们的向往和好奇。因为神秘，所以找不到。闭关崖是存在的，李秋月每次失踪都是在闭关崖。闭关崖位于不老山的西南角，看上去是一处悬崖峭壁，又被繁茂的松树掩盖着。因为没有路，所以看上去很危险。闭关崖的入口位置有两棵古老的松树，即使你路过此地，触摸了松树，也不知道他们的玄妙之处在哪里，更不可能知道松树的下面就是闭关崖。松树的旁边，滚落着几块巨石。其中一块最大的巨石，光滑如少女的肌肤，温润沁骨。人躺在巨石上，真是神仙才有的待遇。巨石的侧面，雕刻着一副画，一副春游图。兴高采烈地的游人，如织般结队而行。三三两两的游人，稚童，车马，勾勒出太平盛世。这幅巨画栩栩如生，看到此画如同身在其中。画上骑着高头大马的女子，面容姣好，手里扬着皮鞭，意气风华。她手里的鞭梢就是开启闭关崖的钥匙。鞭梢是浮雕的，用手拉一下鞭梢，你会发现，鞭梢竟然会动。接着，错落的断层一级结一级，平整地延伸到看似陡峭的悬崖旁。大胆地走向前，你会发现，一层层的石阶通向神秘的悬崖下。沿着石阶走下去，那里是一处两层高的宫殿，上面是居住的地方，有三间卧室，一个大厅。大厅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石桌，石桌子底下是连接第二层的机关所在。进入第二层，就是整座不老山的机密所在了，里面不但有控制不老山的路，更有一条连接西凉都城苍岩城的密道。它一直能延伸到苍岩城的皇宫御花园的湖底。

李无影六岁时，李秋月从梁宫掳来了才三岁的王可儿。自从王可儿进山，夕颜姑姑就不见了。夕颜是南宫公主李秋月的贴身丫鬟，更是整个娘子军的领头人。夕颜的离开，让李无影闷闷不乐了许久。夕颜并没有离开不老山，而是在闭关崖。她能看见李无影，李无影却没有发现她。夕颜也并不是常年都在闭关崖，她听从李秋月的指示，重新组建了娘子军，打探消息，刺探叶秋国及东京城的情报。李秋月虽然离开了西凉，但对于天下的大事，她都知道。

“小姐，找到陛下的下落了。”

一直以来对南宫公主的称呼都是如此。夕颜口中的陛下是失踪多年的前西凉王李建成。李秋月一直在打探李建成的下落，她不相信她的哥哥会失踪或者被李天霸秘密处死。李天霸发动政变，但他不可能致李建成于死地，一定是秘密地关押着。如果李天霸听到李秋月的分析，一定会大呼，还是妹妹了解他。

“消息属实么？他现在在哪里？”

“消息经过我们反复确认，已经得到证实，陛下被李天霸秘密关押在苍岩城的天牢里。”

“通知苍岩城的人，我们准备营救。”

“小姐，小少爷他们还在不老山 呢。我们都离开了，要不要带他们一起离开？”

“他们呀，他们都长大了，也该让他们自己独立了，就让他们在不老山吧。”

“可是，我们一去不知何时回来。他们的生活谁照理？”不老山的吃穿用度都是夕颜及娘子军源源不断地供给的，虽然也在不老山上开发了菜园，其他的生活必需品还是要靠山下提供。“我发现，他们一直尝试着寻找下山的路，有几次路过闭关崖，想必是找你商量着下山的事情。要不要在不老山上留几个人照顾他们？”

“不用，他们最近几年能照顾好自己。孩子们长大了，总是会离开父母的。如果他们自己能找到下山的路，就由着他们去吧。”

李秋月在夕颜及娘子军骨干的护送下，离开了不老山。山洞深邃而潮湿，她们举着火把，走了整整一天的时间，顺利地到达了第一个转换站。这是从不老山进入西凉的第一站，也是从西凉进入不老山的最后一站。李秋月一行人从昏暗的隧道里钻出来，隧道口被布置在神像后面。这是一座寺庙，皇家寺庙。适应了环境，李秋月向庄严的神像鞠了躬。只见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此时，她们身处的就是文台庙，皇家的第一座寺庙。据说，西凉建国的百余年间，文台庙就不停地扩建，占地之大，甚是惊人。与其说是一座寺庙，不如说是一座城。城即是庙，庙即是城。

雄伟的大殿，供奉着威武的雕像。人站在神像面前如同蚂蚁。话说过来，就是这些像蚂蚁一样的芸芸众生建造了这高大雄伟的神像。你说到底是神像厉害还是人厉害？李秋月仿佛又一次听到了李建成的感叹。是呀，到底是谁成就了谁？她神态肃穆，发誓一定要救出她的哥哥，李建成。

李秋月一行人坐上马车，沿着官道向苍岩城进发。她们不再按照图纸上的指示而行，那份从苍岩城到不老山的行进图，是为了阻止追杀才费尽心思规划的，如今没有人追杀她们。

有事话长，无事话短。李秋月一路上相安无事，进入了苍岩城。十六年了，谁会记得南宫公主？十六年前，她不得不离开苍岩城。今天，她又不得不进入苍岩城，命运给她开了个玩笑，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苍岩城如同十六年前那般繁华，青石锻造的城墙，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天下谁人能把这座城攻破？没有人，除非是自己人。

苍岩城的皇城禁军首领林虎，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年年轻轻地就成了西凉都城的禁军首领，在他意气风华的时候，厄运突然而至。苍岩城宫殿发生了政变，而身为禁军统领的他，此时正在府里，焦急地等待着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婴儿的哭泣声在林府响起，皇宫里也响起了喊杀声。忠于李建成的禁军及宫女太监们，死死地守护着西凉王，没有退缩。鲜血，大火，混乱，彻底惊动了苍岩城。林虎顾不得看他刚出生的女儿，已经身穿铠甲，骑着骏马，准备救驾。林府的大门洞开，林虎一马当先。

“林大人，我是梁城的李志。奉梁王旨意，暂请林大人今晚不要出府。”林府周围布满了刀枪林立的士兵，弓箭手已经上弦。“我听闻林大人刚刚喜添千金，真是可喜可贺，看来这个刚出生的婴儿前途不可限量。”

林虎在马上看着失火的宫殿，又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年轻的文人，胆子大的文人。喊杀声渐渐平息，他心头焦虑，不知陛下如今怎么了。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冲了出去。可是如今的形势，即使自己杀出重围，皇宫的变故也该结束了。于事无补的事情，加上自己家人的性命，他到底该如何选择呢？他只能骑在马背上，神情复杂。

“林大人深明大义，我一定会如实禀报梁王，给你一个交代。”

“今晚不止我受到了这样的警告，其他人也都如此吧。”林虎面色沉沉。

“过了今晚，准确地说，在我来之前，大事已定。”

“你们为何这么做？难道做个梁王还不满足么？为何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依然要做冒险的事？你们考虑过西凉的未来么？你们考虑过西凉的百姓么？今夜又有多少无辜的人，家破人亡。”

“有没有必要，梁王会给你一个你要的答案。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就是为了西凉的前途，我们才这样做。前西凉王李建成他放纵自己的性情，于国家大业不顾，一意孤行，放任叶秋国质子祸乱皇室子女，甚至把西凉最精锐的军队交给一个威望隆重的敌国王爷，他想做什么？难道他想让西凉再次被叶秋国的铁骑欺凌么？”

“唉，事已至此，听天由命吧。”林虎下马，转身回了林府。

想起十六年前的政变，四十岁的禁军统领林虎神情肃穆。十六年前的那场变故，太突然了。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前一刻，西凉百官还在嘲笑叶秋国齐鹿的遭遇，转身自己的国家也发生了类似的宫变。李建成被宣布失踪，李天霸继承西凉王。这场政变很快结束，文武百官的心思很奇怪，也透着邪。看来李天霸的准备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用血腥的镇压手段平息了绝对效忠李建成的人，然后迁都梁城，没有人敢反对。禁军统领林虎因在政变当晚的沉默，让李天霸很是欣慰，依然让他担任苍岩城皇城的禁军统领，然后继续让他守卫已经是人走楼空的皇宫。苍岩城很快被沦为陪都，梁城成了西凉的都城。三年后，西凉王李天霸赐婚陪都禁军统领林虎之女于刚满三个月大的世子李梦，那一年，林虎之女林荷已经三岁了，也是西凉政变那夜，出生的那个婴儿。

“咦，”陪都禁军统领林虎看到一个人，一个消失了十六年的人，“南宫公主？”当年李建成放逐了南宫公主，令她永生不得踏入苍岩城。这件事引起了西凉百官的劝阻，然而没有成功。林虎不解，但依旧按照李建成的吩咐，护送南宫公主李秋月离开了苍岩城。至于后来李秋月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经历了岁月消磨的林虎依旧雄壮有力，他尽心尽力地守护在皇城外，哪怕他知道身后的皇城只是一座空城，他依旧尽职尽责。起先，李天霸还常常从梁城赶过来，在皇城里住几天。时间久了，李天霸就没有再来过。十年前，皇城的守卫被莫名其妙地秘密处死，没有人知道李建成被关押在皇城，竟然又人不知鬼不觉地真失踪了，以至于让李天霸愤怒，处死了许多无辜的守卫。之所以林虎能避免，他只是负责皇城的守卫，并没有接手对天牢地把守职责。

林虎默默地关注着南宫公主李秋月，李秋月的警惕心很重，转眼地功夫就跟丢了。南宫公主李秋月出现在苍岩城，一定跟李建成有关。难道李建成还在苍岩城？难道自己看管的空城并不是空城？林虎有点震惊，就如同刚刚看到李秋月一样的吃惊。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一定是李建成被关在皇城的某出。林虎知道，李秋月和李建成的关系。李秋月并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出现在苍岩城，一定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李建成？十六年前，因为自己的妻子临产，他提前向李建成报备，早回家了。谁承想，那一别竟然再也没有相见。林虎对李建成的失踪，很是愧疚。如果当成在皇城，结果是不是会好点呢？

人跟丢了，林虎并不担心。既然心里有了推测，林虎也放心了。他做了一些动作，对皇城的巡视及戒严也没有那么苛刻了。他推测，李秋月一定会进皇城的。给她有机可乘的机会，看看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果然不出林虎的意料，南宫公主李秋月悄悄地潜入了苍岩城的宫殿里。李秋月再次来到皇宫，眼前的一切都给她带来的巨大的冲击。物是人非事事休，人走茶凉落寞久。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跟随着娘子军的姑娘们，小心翼翼地朝天牢的位置走去。林虎在暗中多次出手，让她们一行人得以顺利地进入皇宫。

“你来了。”

一声叹息，突然而来。不但李秋月震惊，隐藏起来的林虎更是当头一棒。“李天霸？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难道，这是他设计的陷进？”

“果然，消息是假的，李建成并不在这里。”

“果然，你不知道。”

李天霸看到李秋月的身影，心里明白十年前李建成被人救走不是李秋月所为。

十六年了，听到李建成被关押于天牢，李秋月半信半疑。娘子军反复地确认，如此的谨慎。那么，如果一开始情报都是假的呢？李秋月并没有把所有的娘子军陷入困境，而是让夕颜带着大部分的人在苍岩城各个关卡接应，并做出了各种突发状况的预案。原来，这个陷进是她的另一个哥哥设下的，她没有反抗。一旦西凉王亲自设下陷进，猎物不可能挣脱的。

“我听说，有人打探李建成的消息，想看看是谁？我没有想到，消失了十六年的南宫公主，会来此地。”

“是呀，十六年了。西凉变化真大。”李秋月缓缓地走向李天霸，当然，她不会出手杀了他。她也杀不了如今的西凉王李天霸。李天霸摆摆手，他身后的人渐渐地都退出了。只有李志在他身边，他没有说什么。

“出来吧，既然来了，就不要躲了。”

林虎只好现身。

南宫公主看着步入中年的林虎，苦笑一下。

“原来如此。”

“你误会了，林虎并不知道朕在这里。他只是想看一下，南宫公主在皇城里发现了什么。”李天霸替林虎解释道。

“臣，不知陛下到此，臣”林虎向李天霸请罪。

李天霸摆摆手。

“不用了，你有何罪？南宫公主不是别人，这皇城今后任由她走动。”

“我想问问西凉王，李建成去哪了？”

“原先以为，是你救走了他。如今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什么？被人救走了？他果然还活着。”

这个消息不但让李秋月震惊，林虎也是如此。原来十年前的那场无差别秘密处死那么多人，竟是因为李建成被人救走而受到的牵连。

“林虎，由于你的失职，你的禁军统领之位就交给副手暂理吧。朕对你有点失望，你暂时在府里不要到处走动了。”他看着沉默的李秋月，“这里荒废了许久，南宫公主就跟着你，在你府上住一段时间吧。朕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林虎看着平静的李秋月，缓缓地离开了皇城。

（李建成是谁救走的？故事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