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年麦儿黄 (散文)

天热起来了。

下了晚班,回到家里坐在电脑桌前,倒了一杯茶,打开电脑。这时听到“麦天咋过”的叫声:““麦天咋过!麦天咋过!”

清亮的声音在这初夏湿润的夜里显得有些孤寂忧虑。

想起那年麦儿黄 (散文)

“麦天咋过”其实是杜鹃鸟的一种。它是一种候鸟,初夏以后才能听到它的声音,知道它来了,夏天也就真实地来了,收割麦子的季节到了。

这是农忙季节,天又热,活又重,很难熬。鸟儿都忧心忡忡地叫着:“麦天咋过!麦天咋过!”

想起那年麦儿黄 (散文)


60后与70后们都会记得那难忘的麦假与秋假。现在的学生只有暑假与寒假了。那时的麦假与秋假都是与农忙有关的。母亲把这两个时期叫“焦麦炸豆黄金期”。在她眼里这两个时期是最珍贵的,因为麦假是收麦的,秋假是收秋的,都是劳动成果颗粒归仓的时期。也是一年中农民起早贪黑最忙最开心的时期,因为这是收获期,洒出去的汗水都变成了沉甸甸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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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上初中时,那年我十三岁,放麦假,父亲要求我跟他一块下地收割麦子。母亲有点不大情愿,说:“她能割下几颗麦子!别再晒伤了娃儿。”

父亲没好气地说:“大了,该干点儿活了!”

父亲找了一把镰刀,在磨刀石上“滋啦滋啦”地磨了一会儿,伸出拇指在刀锋上摸摸觉得很锋利了,说:“给,下地割麦去。”

我有点不大情愿,因为那大太阳的暴晒就要难受死了,还有麦芒扎的浑身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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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大人割麦的小孩

父亲很坚定地把镰刀把递向我,迫使我接过。母亲忙找来一顶草帽戴在我头上。割麦人都戴草帽,防日晒。那半新不旧的草帽是母亲平时干活戴的。母亲自己找来一条毛巾在水里蘸湿,再把水拧出来,然后把毛巾顶在头上,我们就一起下地了。

来到地边儿,一地金黄的麦子在微风中你挤我拥地摇曳着,密密的麦芒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宣告着这是个丰收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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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心不想干活,不由地嘟囔了一句:“这么大一块,什么时候能割完呀!”

父亲弯下腰“滋啦滋啦”地割着麦子看都不看我一眼,说:“一镰刀能割完的麦子,你今后吃啥?”

我开始干活了,父亲告诉我腰要弯下,镰刀要贴着地皮走,麦茬不能留得太高,影响播秋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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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约一个小时,我已痛苦不堪。手臂被麦芒刺的红红的起密密的红疙瘩,还奇痒无比。这时火红的太阳也升得老高了,阳光如火,灸的背部生疼。直起腰看看自己干的活,麦子割倒后放得乱七八糟的,而父母亲身后的麦子放得整整齐齐,一堆一堆还很美观。他们对火辣的阳光没有反应,只是一心认真地有节奏地割着麦子。那声音嚓!嚓嚓!仿佛是一曲优美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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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看出了我的烦躁,说:“你回家吧,回去和点面醒着,晌午吃捞面条,两瓢面就够吃了。”

我自是开心地扔下镰刀转身就走,逃离了这块“苦难”地。

身后传来父亲对母亲忿忿地埋怨:“看你能把她惯成什么样子!”

母亲回怼道:“你把她晒着就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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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认为母亲最爱我。长大后才知道父母之爱都是一样的,只是爱的方式不同罢了。母亲总是时时护着你眼下不受伤害,而父亲总认为锻炼与能力的成长才是生活的常态。这就是阴阳滋润互补,成长那都不能缺少的。

我回到家里时已渴极了,拿起水瓢从缸里舀起一瓢水直接灌下去,凉凉的,甜甜的,舒服极了。

儿时喝的多是山泉生水,也很少烧开喝。有时玩累了,想喝水就直接跑到小河边如小牛一样趴下去,伸长脖子,嘴对水面直接饮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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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里戏水的孩子们


那时没有不卫生不干净这个概念,因为那时没有污染,水净得很,水里若有微小的东西都能看得见。天蓝得很,河里的鱼多得很。清灵灵的水,想喝就喝,随时喝。有时玩累了口渴了,就趴在河边喝水,其他小朋友恶作剧,拾块石头砸过来在面前水中,水会溅你一脸一头,引得小朋友们开心大笑,受害者会报复性的双手捧起水洒向那个“做恶”的人。欢笑总是和涟漪一起荡漾在小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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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地里回到家里总坐在门槛上看小人书。几本心爱的小人书都被翻得前后没了皮。在那娱乐与阅读贫乏的年代,有几本小人书在小朋友中是很拽很荣耀的事儿。

到了中午我开始和面了。照着母亲的样子先把面倒进盆子里,再舀两瓢水倒进去,伸手搅几下才发现水倒多了,很稀,无法和成面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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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我站在地头冲老远田里的母亲用力地喊:“妈-----水倒多了----怎么办-------?”

那时没有手机,远距离传递信息全靠呼。

母亲直起腰冲我回答:“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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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回到灶台前往盆里又加了一瓢面,和了半天,太干了还是和不成面团,于是自作聪明的又往盆里加了水,结果水又加多了,于是又往盆里加面粉,面粉又多了再加水。就这样反来复去,怎么也和不出母亲做那样光洁如玉的面团来。最后一脸汗水地看着满满一大盆面糊,崩溃了。

还是等母亲回来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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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该吃饭时,母亲迾着小脚匆匆的回来了,看到她背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母亲看着那满满的一大盆面糊笑的小脚都站不稳,一手扶着灶台笑着说:“笨死你了!这么大了还不会和面!长大了一定是找不到婆家的。没有人家会娶你的,太笨!这一大盆面发了吧,晚上蒸成馍吃。”

于是,母亲挽起袖子洗了手,在面里放上酵母,和好,放在案板上让它发酵。后来蒸成馍,一家六七口人吃了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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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重新和要擀的面。她让我站在边上看她是如何操作的。

母亲一边操作一边告诉我和面的要领:把面倒入盆后,左手倒水,右手拿一双筷子,水要缓缓地倒入盆中,不能快。筷子要快速搅动,看到面搅成面穗子后停止倒水,再下手和面,这时的面不容易粘手。感觉干了就是水少了,再少加点儿水,水要一点点地加,否则就会加多了,软了,不易成形。一般情况下面穗子均匀,干湿就差不多了,再下手和,感知软硬。

这一次我学会了和面和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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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麦假我学会了做饭。

每当在地里干活,到了太阳最毒的时候母亲就让我回家做饭。她先告诉我做饭的每一个步骤与要领,然后让我回家去。

其实,母亲总怕太阳晒伤了我。

刚开始时,我擀的面会软的一煮成一锅糊涂。我煮的玉米糁汤会烧糊的很难闻很难喝。但是父母亲没有怨过我,总会告诉我下一次应该怎么做,注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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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父亲还笑着说:“一个只会吃饭的,能把饭煮熟,已经很不让了!(不让:方言,就是了不起的意思)但我二哥和二姐有时是会善意地嘲讽我的。我嘴一撅回怼:“想好吃自己做去!”

我不怕他们的,因为母亲总是护我的。我最小,谁欺负我总会挨母亲的训斥或责骂。

饭若煮得好,母亲总会夸夸我有长进。

麦假过完了,开学那一天,母亲夸我在假期里帮了家里不少忙。用她的话说:“在这焦麦炸豆的日子里,每一天都是重要的,与风与雨抢时间,颗粒要归仓,那可是大半年的血汗,也是一家人的生命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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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悠悠,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从一个小学生成长为一名教师,也人过半百。父母早已仙界报道去了。而今的农民也多不种地了,麦假秋假也早就取消了。

然而,如今,听到“麦天咋过”的叫声,我依然会不自觉地想起儿时的麦假。那金色的麦田,那烈日下干活的父母,那打麦场上父亲与哥哥们忙碌的身影,那打麦场上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场景......画面清晰犹如发生在昨天。

想起那年麦儿黄 (散文)


如今,在这深沉宁静的夏夜里,“麦天咋过”这种鸟儿依然在忧心忡忡地叫喊着““麦天咋过!麦天咋过!”

鸟儿可能不知道如今的麦天太好过了!

农民再也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割麦子了。没有麦田,没有麦子,也没有打麦场了,更没有孩子们在打麦场上的追逐欢笑了。

农民们大多早就脱离了田地的束缚,选择自己的生活模式,生活自由了。那一代人梦想风不吹、日不晒、雨不淋的天堂生活,这一代人正在尽情地享受着。

夏有空调送凉风,冬有地暖脚不冷的生活,那一代人可能都没有梦见过。

岁月悠悠,往事斑驳,难忘那年麦儿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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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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