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那个纽约大叔教我的事

前一阵坐飞机，邻座是一个老美，总是坐立不安来来回回地在机舱里溜达，很难受的样子。当他第三次回座时，我觉得再不关怀他一下就显得太冷漠了。结果这一关怀，生生尬聊一个多小时到下飞机啊。

原来他腿部不久前做了一个手术，无法久坐，每20分钟就要起来活动让血液循环一把。但降落前的很长时间都不能走动，“My leg is killing me！”他像美剧里一样皱着眉头说。而和我唠嗑正好能帮他分散注意力，“Let’s focus on you.”他完全没注意到我脑后有一大坨汗，对我展开了详尽的访问……

天啊大哥，采访提纲呢？！怪不得以前我采访的每一个嘉宾都要事先敲定提纲…真是措手不及啊！就我这种压线过六级，生活工作中几乎用不到英文的菜鸟，这天聊得我呀，真是用光了毕生所学……

他在看《摩登家庭》，我说Jay的老婆好fancy，他说嗯，全美都爱她。他又问我男女主家的大女儿好看吗？我说还行，他说他不喜欢，我说，嗯，每个人审美不同。等等，“审美”咋说？

他说因为腿不好已经和医生说好可以开车进医院，但保安大吼大叫怎么也不肯让他进，我发现你们讲话容易很大声又很凶。我说嗯，多数情况我们还是比较理智的，sometimes we don’t mean it，是无意识的。等等，“无意识”是un啥来着？

他来中国16年了，说你们新疆太赞了，青岛和厦门都不错，但是重庆的交通叫人抓狂，看着10分钟路能开出9小时哈哈哈，每次去我只能办一件事。我答：大概是因为山多要不停开隧道和爬坡之类，而且每个城市的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咦……我竟然连“性格”都忘了怎么说！！！

就这样，每几分钟我就卡一卡，跟内置了红绿灯一样，然后企图找一点我会说的幼稚词汇弥补一下，还手舞足蹈地解释。他会故意放慢语速对我说话，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开始我的表演，腿痛的事情看起来真是不记得了。

后来我老公说，大叔可能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勇于练习口语的人……

诶，我叨叨这件事想说什么呢，不是聊天紧张又愉快，不是大叔nice又健谈，是我贫瘠的词汇量让我想起了儿子学说话的事。

鹿易都快两岁了，词汇量仅限于每个人的称呼，拿、要、不要、吃、走、囡囡、抱抱、来来、摸摸、这个、大、包、疤、鸟、猫、鱼、妞妞（肉）、蛋蛋、油、锅、挖机、鸭子、脚、尿、屎、痒痒、游泳、no、more、up、hello、bye-bye、bu（s）、do（g）……所以他的句子不会超过4个字（我真是竭尽全力在盘点啊）。

那天飞机上四邻全是外国友人，这就很搞笑了，他们应该有一种听孩子和大人强行唠嗑的感觉。忽然理解了鹿易面对一群充分掌握语言表达能力的大人，遇到他词汇量之外的情况，不能精准表意时的抓狂。

诶，我的小可怜，太弱势了。

他出生以来，啥事发展得都慢，抬头、翻身、靠坐、爬行、走路、说话，就没有一样在“正常”的时间点，导致体检综合评估总是很尴尬……

「超重」的孩子十有八九，但配上「智测可疑」就……好像在诠释，啥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好我心理素质比较好，早就习惯了他这种慢半拍的节奏。虽然有时候他确实傻傻的——

而且智力测试中有些例如叠积木的小游戏，他只叠了2个。但其实家里也常玩，只有我知道他更愿意叠同一形状的，也许是他有他自己标准里的秩序感。

而且，何谓“正常”？总有超前的，也有我们这种掉队尾的。总之，我就是会找各种理由安抚自己哈哈哈哈。但我也不是一直好心态的，总有受刺激的时刻。

18个月时候，他还不会有意识地喊妈妈呢（虽然现在每天要叫100次）。

也就是18个月体检，遇到一个比他小一周的男宝，在奶奶引导下，口齿清晰地和我打招呼：妈妈好！然后在医生叫号的门口清晰地报数：5、2……

嗯？是谁和我说男孩子开口晚的？！

当时，我的好心态就有点崩，没想到人生第一句妈妈是别人儿子叫的……这就有点尴尬了吧鹿易同志？

但现在我想，如果他会说话，可能翻着白眼：妈妈你是不是反思下？你的同龄人中也多的是雅思8分，口语溜到飞起的选手啊！你聊天总是要急刹车是什么意思啊？

是是是，妈妈的问题完全是妈妈学艺不精。

你的问题嘛，现在我也只能感同身受地说，take your time啊baby。

确实很多事情，偃苗助长都无从下手啊，只能耐心地教，耐心地等。常有朋友指导：你得故意听不懂他说什么，让他说出来再给他拿那个东西。我说嗯，他会直接放弃，不要了……

又有朋友说，不要让孩子吃那种不用咀嚼的东西，这样口腔肌肉得不到很好锻炼，就会导致孩子语言发育迟缓。但，他很小就会吃整块的食物、坚果甚至啃甘蔗了啊，对一切嘎嘣脆有嚼劲的东西都充满兴趣……

也有朋友说，是不是因为中英文都听，混淆了会开口慢。那你们是没见过我家只比鹿易大4个月的干哥哥Henry——

人家不仅中英文都会讲，还会讲长句，连复数都知道加s。我只能再次安慰自己，每个孩子的节奏不同（虽然这个体发育的差异也实在太大了吧）……

但想到自己也是一个磨磨蹭蹭极度龟毛的人，起床穿衣服也比别的小朋友慢，写作业常常写到深更半夜，连洗个澡都要洗到Lily女士到门口来问，你没有晕过去吧？现在也是，一身慢腾腾懒洋洋的气息，好像也真的没脸说儿子。

想到我很喜欢的香港导演彭浩翔，5岁时被母亲怀疑患有轻度智障，差点送去特殊小学，结果后来在智力测验中，医生证实他是智商达135的资优儿童。

想到龙应台作品《孩子你慢慢来》里一个知名段落：

“5岁的小孩儿，用一根草绳绑花。花枝太多，他的手太小，草绳又长，小小的人儿又偏偏想打个蝴蝶结，手指绕来绕去，这个结还是打不起来。旁边，男孩的祖母不停地骂他慢，我说：‘不要紧，阿婆，让伊慢慢来。’

我，坐在斜阳浅照的台阶上，望着这个眼睛清亮的小孩专心地做一件事；是的，我愿意等上一辈子的时间，让他从从容容地把这个蝴蝶结扎好，用他五岁的手指。孩子你慢慢来，慢慢来。”

嗯，多一点理解和等待吧，毕竟人生是场马拉松啊。

18个月体检回来，大概鹿易自己也受了刺激吧，突然以几天一个新词的速度掌握了我盘点过的那些词汇，还火速地认全了数字1—10并且能说。慢是慢了点，但他也很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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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努力到我们都开始出现困扰了哈哈哈。

比如，我不能再在他面前换衣服了，不然他就会大叫，哎呀妈妈，neinei啊！！！

比如，大家默默忽略的事情，他会大声说出来——

比如，他可能会说大话——

快瞧瞧，童言无忌多可怕，连这种牛都敢吹了。

好了，不说了，我去学英语了。

最后，和大家分享一首缓解焦虑的小诗吧，《牵一只蜗牛去散步》：

上帝给我一个任务，叫我牵一只蜗牛去散步。

我不能走得太快，蜗牛已经尽力爬，每次总是挪那么一点点。

我催它，我唬它，我责备它，

蜗牛用抱歉的眼光看着我，仿佛说：“人家已经尽了全力！”

我拉它，我扯它，我甚至想踢它，

蜗牛受了伤，它流着汗，

喘着气，往前爬……

真奇怪，

为什么上帝要我牵一只蜗牛去散步？

“上帝啊！为什么？” 天上一片安静。

“唉！也许上帝去抓蜗牛了！”

好吧！松手吧！

反正上帝不管了，我还管什么？

任蜗牛往前爬，我在后面生闷气。

咦？我闻到花香，原来这边有个花园。

我感到微风吹来， 原来夜里的风这么温柔。

慢着！我听到鸟声，我听到虫鸣，

我看到满天的星斗多亮丽。咦？

以前怎么没有这些体会？我忽然想起来，

莫非是我弄错了！原来上帝是叫蜗牛牵我去散步。

由著名青年配音艺术家我的邻居北老师演绎，北老师说他3岁才会说话呢！妥了！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如侵删

作者：一池

职业码字工

行动迟缓的处女座

半吊子摄影师常年接单中

争做儿子鹿易的人生好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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