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大家好,我是陈拙。

前几年出了一个分娩模拟器,我闻声就发抖。戒毒警察高一丈告诉我,他们戒毒圈还有一种更厉害的机器,叫“毒瘾戒断模拟器”,能够模拟毒瘾发作时的感觉。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这个机器共分为9个档,据体验过的人说,“像小虫在身体里边爬边咬。”到第2档的时候,一般人就会明显感受到不适,肌肉出现痉挛,严重的时候甚至能让人疼到瘫痪。

可今天的故事里,却有一位父亲迫切地想让自己染上毒瘾,去体验这种钻心蚀骨的疼痛,并尝试找到方法克服。

他要救儿子的命。

戒毒警察高一丈提示:建议未成年人在父母指导下阅读本故事。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那一小撮儿白面面儿在锡纸上摊开以后,只有男人小拇指指甲盖大小,薄薄一层。

准备工作比他想的要精细、漫长,以至于当他试探着把打火机伸到锡箔纸下面时,又在心里下了一遍决心。

“啪”,接触火焰的那面在灼烤下微微卷缩,盛着白面面儿的那面不一会就冒出一股烟。

来了,那烟居然是蓝色的,像一朵在黑暗中盛放的妖艳的花,让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养的那些。他很擅长侍弄那些娇贵的花枝,大家都喊他“花匠”。

花匠伸长脖子,把脑袋凑近那团蓝色的烟雾。他在烟里定了定,猛地深吸一口。

香,甜腻腻的香像长了几百只脚的虫,一下顺着他的鼻孔爬进去,直往脑仁里钻。他浑身立马紧绷起来,刻意把那些甜腻腻又爬得他痒痒的“小虫子”在肺里多关了几秒钟——为了让自己能多吸进去一些。

只是几口下去,花匠就觉得自己开始犯迷糊了,身体软绵绵的像喝醉了酒,四肢松松垮垮使不上力气。但他没停下,硬逼着自己一口一口把剩下的蓝烟都吸进身体,直吸到蓝烟消失,锡箔纸上只剩下烤焦的黑面面儿。

这是“2分”(0.2克),对于第一次吸毒的人来说,是个不小心就会要命的量,有人只抽个一两口就再也抽不动了,但花匠只想着快点,再快点,自己得尽快“上道”。

扔掉抽完的土料子,花匠立刻躺倒在床上,天旋地转,手脚又冷又麻,血都往头顶上涌,胃里像吃了一大勺子凉猪油又腻又恶心,从嗓子眼里往出翻腾……他拼命忍住不吐,努力让身体适应这种感觉。

从那天起,花匠坚持每天吸食2分土制海洛因,这不仅比刚吸毒的人吸食量大得多,而且频率也高得多。

连续吸毒两个礼拜后,有天半夜两点多,花匠忽然感觉有虫子从脚面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往他肉里钻,爬几步就啃一下他的骨头。他疼醒了,不停地翻身,老婆也被吵醒了,知道他难受,给他倒了水,花匠疼得连水杯都抓不稳。

他开始用手不停死命抓脚面和小腿,用抓皮肤的疼缓解“虫子”啃骨头的疼。天亮了,花匠看到自己两只脚都是血道子,脚面被抓得又黑又紫,肿起老高,自己手指甲里都是带血的皮屑。

折腾到第二天中午,四肢的疼成了全身骨头关节的疼,他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取了一把小刀,照着膝盖就刺进去。刀尖刮到了膝盖骨,他都能听到“吱吱”的骨头摩擦刀尖的声音,血止不住地顺着刀口往下淌,但他不觉得疼,只想割开身体把虫子捉出来。

实在扛不住了,花匠叫屋外的老婆给他拿来一小包土制海洛因,在锡纸上点着。第一口吸进去再长长呼出来的那一刻,花匠觉得,自己全身所有的虫子都消失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知道——终于成瘾了。他们都在等着这一天。

这下,他们的儿子有救了。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花匠已经有六年时间没见到自己儿子了。

为给家里多赚点钱,花匠犯过事,服了六年刑。每次妻子来监狱会见的时候,他都嘱咐妻子别带孩子来这种地方。

再见到儿子时,可可已经从胖乎乎的小男孩长成大人模样了,就是身体瘦弱单薄,脸色也不好看,把花匠心疼坏了。

他是在和朋友的酒局上,听到了那件改变他和儿子后半生的事。

那天酒过三巡,朋友凑到花匠耳朵跟前,神神秘秘地说:“那,我听说你家小子可是没学好,在外面抽料子了!”

花匠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把酒杯往饭桌上一砸,“你是烂了心了传这种鬼话,就见不得人家过得好?!”

花匠嘴上说得硬气,心里却嘀咕起来。妻子跟他说过,他服刑那几年,可可学习成绩不行,上完高中就再没念书。家里拿出一部分积蓄给可可买了一辆前四后八,又找关系,在市里的货运公司给可可揽了点活。

那几年养大车跑货运行情好,可可挣下了些钱。花匠心里也高兴,本想着儿子年龄再大点在市里买个房,就能准备娶媳妇的事了。

酒席散了,他一回家就给儿子可可打去电话,让他从市里回来,有事要问他。可可在电话里紧张地支支吾吾,花匠心里隐约觉得,儿子吸毒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第二天,可可一回来还没等坐下,花匠就开口,“你是耍得油了?是不是在市里抽料子了?挣下点钱就活不下是吧!”说着,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扯着儿子要出门,“走,咱们上派出所,有胆的就让派出所验一验,人家最公道!”

可可一把甩开胳膊,再没往前走一步,憋得满脸通红,伸手指着花匠的脸吼了一句,“这来年你没管过我,现在想起来管我了?轮不着你!”

儿子话还没说完,花匠就一巴掌呼上去。花匠干了一辈子工人,又在劳改住了六年,手劲大得很,一巴掌下去可可就摔在地上。

花匠没有停手,也没说一句话,冲着可可一顿拳头就砸下去,可可妈在一旁哭着拦不住,可可也憋着一股气,只用手挡着脸,哼都没哼一声。

花匠打着打着眼前就看不见了,眼泪涌出眼眶,怎么也控制不住。儿子的话,每一句都像刀子往他心上扎。

他松开儿子的衣领子,仰面跌进沙发里,从茶几上拿起一盒烟,抽出两支一并点上,递给儿子一支,深深抽了一口正准备说话,儿子先开口了——

“爸,你以为我不想忌(同“戒”,山西方言)了?刚开始是跟上我跑车的朋友瞎耍了,一回两回慢慢就上了瘾。他们说这玩意好忌,忍上三天就没事了,我忍了三天没用,后来叫我忍一礼拜,我忍不住,难受得要命......”

“你真想忌?”花匠盯着儿子。

可可带着哭腔,一字一句说:“爸,我,真想忌。”

花匠把烟头用劲捻灭在烟灰缸里,“行,我帮你。”

从那天开始,花匠将自己的命和儿子的紧紧绑在了一起。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花匠决定帮儿子戒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儿子去市里找卖土料子的毒贩,花5000块钱买了3克土制海洛因。

毒贩子点完票子,瞥了一眼花匠,问可可,“这人是你哪个来的朋友?也是咱们抽货的?我看着眼生。”

花匠回了一句,“我是他老子!你个缺德东西,生儿子烂屁眼......”说完扭头走了,也没管毒贩在他身后骂骂咧咧。

花匠把十几个小包包放在自己大衣内兜里,盘算着,这3克是可可15天的量。花匠知道儿子一下戒不断,他先替可可下了决心,自己手上这些,就是儿子这辈子最后抽的毒品了。

那天晚上,花匠搬去儿子那屋,给可可讲了些自己在劳改队的故事。过了十点半,可可坐在床上有些不自在了,一会靠着床邦子,一会仰面躺下,一会搓脖子一会抠脑袋。花匠知道,儿子这是毒瘾上来了。

他默默从内兜里掏出一小包白面面,捡起床头柜上的打火机,递给了儿子。

儿子先是一愣,怯生生地接下了,但很快娴熟地扯开包装,从烟盒上拽了一片锡箔纸,背过身去,咝、咝地抽了起来。

“背着我干甚?”

花匠趁儿子正上头,说他豁出去自己的老脸,给之前在上海当兵时的战友打电话,对方说有一种“脱毒片”,等毒瘾快要发作的时候吃上一颗,躺在热水里让身上的毛孔都打开,把毒素排出去,睡上一觉,顶过去就没事了。

能让人忌了,还不难受——花匠站到可可面前跟儿子商量,“这药可难买了,我战友好不容易找下,寻了个长途车捎回来,咱先试试,看看顶事不。”

可可边抽边对花匠点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第二天,花匠就从库房里抬出一个大木桶来,能睡下一个成年人。这是家里早以前用的洗澡盆。到了晚上十点多,可可毒瘾又发作了,花匠往木桶里接好热水,把简陋的塑料包装撕开,取出脱毒片让可可吃了,再脱光衣服躺进木桶里。

热水烫得可可脸上通红,他的两条腿一开始在水里不住地抖动,后来慢慢地安静下来。

可可在木桶里睡着了,花匠就扒着木桶守着儿子,怕儿子睡着了被水闷着。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水凉了,花匠和老婆叫醒睡得迷迷糊糊的可可,给他擦干了身子拖上了床。

花匠就躺在儿子旁边,寸步不离。

半夜四点多,可可开始不停地翻身,花匠醒了,还以为是自己打呼噜吵着了儿子。花匠之前确实有打呼噜的毛病,但住了6年的劳改,在20个人的集体宿舍里早就把打呼噜的毛病“戒”了。

可可醒了,看见花匠也跟着睁着眼睛,委屈的表情一瞬就上了脸,“爸,我难受开了,受不住,身上疼得不行,可咋办......”

花匠给可可盖好被子,哄着儿子,“忍一忍,再忍忍就没事了。”

可可背过身去,蜷缩到床缝边上不再说话了。花匠屏息凝神听着儿子的动静。

过了十来分钟,突然,可可翻过身来,一只手猛地钳住花匠的胳膊,把花匠捏得生疼,嘴里大声喊着,“爸,我实在忍不住!那个药片片不顶用,你能不能再给我取一小包料?”

花匠从没有在儿子的脸上看到过那么难受的表情,他的心一下揪着疼起来,他本能地下了床,又拿出一包白面面给了儿子。

可可接过毒品利索地抽了起来,这次不再背着他。

黑夜里,借着打火机的微光,花匠看着自己面前的儿子,就像饥荒时候好几天没吃饭的饿汉子看见了白面馍馍,眼睛瞪得老大,贪婪地吸着股股冒出来的蓝烟,怎么都不像个人,像恶鬼。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花匠在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所谓的脱毒片,只是一种强效的止疼药。他只能为儿子另寻活路。

在一个朋友那儿,花匠得知了“美沙酮”,这是一种专门替代海洛因成瘾的药物,由国家管控,正规渠道需要在强戒所下设的美沙酮门诊服药。

药水像橙汁一样是橙红色的,装在一个塑料小杯里,在门诊登记过的人,一天只需要花费10元钱,就能喝到一杯替代海洛因的美沙酮药水。但这意味着服药人要在公安机关备案,可可就会在公安系统的吸毒人员名单中挂上号,三年内随时有可能被查。

花匠想了想,可可年龄还太小,被打上吸毒人员的印记后半辈子就再也抹不掉了。花匠一咬牙,决定从黑市上买。

那些黑市的伙计在美沙酮门诊喝药水时,衣服里会夹着一个敞开口的矿泉水瓶,喝进去的药水会偷偷含在嘴里,趁门诊的工作人员不注意拉开衣服,吐进矿泉水瓶里,再带出去。

这样过过嘴的美沙酮药水,会被装进颜色差不多的“红牛”饮料罐里,豁口用透明胶布封住,就35毫升,能卖800块。

花匠先掏了800块从黑市上买了一瓶,一带回家就告诉可可找到了“好药”,“这是政府产的药水,专门帮你忌料子的,今天晚上咱就试一试它!”

可可拿起红牛罐看了看,揭开透明胶布闻了闻,又把小手指伸进罐子里沾了点尝尝,花匠看见了,赶紧喊了一句,“你可不敢弄洒了,这是救命的药,可是金贵着哩!”

当天晚上,花匠没再给可可小包的白面面,而是给了他那个红牛罐罐,最后剩点底,花匠还把白开水倒进去涮了涮,让可可喝干净。

当晚花匠又是一夜没睡,可可倒是在自己身边踏踏实实睡到大天亮,直到第二天中午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

有效果了!花匠吃过午饭就着急忙慌地出了门再去找卖美沙酮药水的卖家。他心里清楚,当初找毒贩子买的那十几包土制海洛因只剩下一包了,他得抓紧美沙酮这根救命稻草。

就这样,可可每天晚上喝一杯美沙酮药水,撑了一个礼拜。虽然花的钱比吸毒还多了一倍,但好在效果明显。

只是花匠心里隐隐感到不安,时间拖得越久,花匠心里越害怕。他查过美沙酮的资料,作为海洛因的替代品,美沙酮对身体的危害小很多,但成瘾性不比海洛因差。可可天天喝这个药水,到时候药水戒不断,一天800块虽说是给儿子“保命”,但花费巨大,他总有供不起的一天。

花匠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天天拖着。

直到可可喝药的第15天,出事了。

那天,花匠也像往常一样中午就出门去买药水,但找到卖家之后才得知,去门诊藏药的那人被当场抓住关了拘留所,药水拿不回来了。

卖家那里就剩三天的存货,花匠都买了回来。他没有告诉老婆,也没告诉可可,那三天时间,花匠几乎没怎么说话,得空就蹲在家门口的水泥板子上抽烟。

儿子的活路断了。

第19天的晚上,当可可再向花匠要美沙酮药水的时候,花匠眼睛红了,“儿啊,药水没了,这不是个长久的办法,你得自己扛过去啊,什么药都替不了你……”

没等他说完,可可突然一下爆发了,头上的汗珠子顺着油津津的头发往下滴,脖子上的筋一抖一抖的,他猛地站起来,一胳膊呼上去,把立柜上的红牛空罐全都打翻,冲着花匠扯开嗓子吼——

“你是要我死了是不是?将将地看见有救了,你就要闹死我!”可可冲出了家门,等花匠追到县城大街上时,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除了路灯都没个亮的地方,花匠不知道儿子去了哪,一屁股瘫坐在马路牙子上。

直到接到老婆的电话,说可可已经回去了,花匠这才意识到,天都亮了。起身,发现自己两条腿已经麻得没知觉了,站都站不住。

当他迈步进家,等待他的是一个更为绝望的消息:老婆告诉他,儿子昨天夜里跑出去找以前的朋友抽了一顿料子。

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歪倒在床上的儿子抬眼看了看他,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却在花匠的耳边炸开——

“爸,我不忌了。”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花匠想明白了一件事:没有任何一种药能戒得了毒,只有毒瘾发作时硬扛过去、咬着牙顶过去,这事才可能成。

花匠把可可反锁在屋里,说什么也得让儿子顶过这一晚上。

半夜,花匠在外屋睡着,突然“咣当”一声,玻璃碎的声音,两口子赶紧起床看。家里住的是平房,睡觉前花匠特意把院子大门也反锁了,可这会,他们的儿子正扒着不高的墙头往出翻,墙头底下已经淌了一滩血。

花匠一把把儿子从墙头上拽下来,可可像发疯一样躺在砖头地上冲着花匠又踢又打,嘴里啊啊地喊着。

“我这还有一包,给你,都给你,我的活爷爷!”花匠掏出口袋里最后一包白面面递给可可。可可用沾满血的手一把抓住小包,像条狗一样从地上骨碌起来,连滚带爬冲进屋里,点着了火。

可可手上的伤口又深又长,咋也止不住血,花匠等可可抽完几口稍微稳定下来,跨上摩托就带儿子往最近的诊所赶。可可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不住地小声嘀咕,“爸,我又给你抬下麻烦了......”花匠装作没听见,只顾着往前开,心里却差点绷不住。

可可砸玻璃时把自己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肌腱都割断了,一下缝了九针,才勉强保住了手。

等父子俩回了家,又是半夜了,花匠和老婆商量了半宿,老婆含着泪点了点头,花匠抽着烟,“哪来那多眼泪,就你心疼孩子?”

花匠知道可可不是坏孩子,就是意志力差点。这毒料子,他说什么也要帮儿子忌了。

第二天上午换好窗户玻璃,下午花匠就从家里收拾出一张行军床来,摆在里屋,让可可妈也在里屋住下,两口子轮流守着可可。

晚上八点多,花匠在行军床上垫了两层褥垫子,铺上床单,让可可躺上去试试。可可刚往床上一靠,花匠顺势把儿子的鞋脱了,没等可可开口,花匠突然跨在可可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按住可可的胳膊,嘴里喊了一句可可妈就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捆准备好的麻绳。

可可牙关咬得紧紧的,没说出一句话,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父亲,好像在告诉他,他不相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但也知道父亲必须得这么做。

夫妻二人把可可的两条腿、躯干、胳膊都牢牢捆在行军床上,谁也没再说一句话,一家三口都在里屋默契地等——等再过几个小时,可可的毒瘾发作。

深夜,可可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促,身体一直不停扭动,幅度越来越大。花匠点了一支烟塞进可可嘴里,可可一口吐了,骂了一句,“你们又想整死我,是不是?”

可可的毒瘾发作了,恶鬼又占据了他的灵魂,麻绳伴随着挣扎深深勒进可可的皮肉,磨出了一道道血印子,可可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

花匠凑上前去,趴在可可边儿上说:“儿啊,这也是逼得我们没办法了,你咬咬牙挺过去。”

可可顿了一下,突然往父亲脸上啐了一口,扭着脖子,憋得满头是汗。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可可身上的衣服裤子都磨穿了,捆着他的麻绳都裹上了血。花匠和老婆一直守在儿子跟前,一眼没合。

可可还在叫嚣,“你们两个死东西,等我松开了,非把你们两个做死,咱们谁也别想活!”

花匠害怕儿子不吃不喝出事,叫了开诊所的朋友来给可可插胃管。导管从可可的鼻子里插进去,可可不停挣扎,呛得眼泪直流,花匠和老婆一齐按着儿子,边使劲边心疼地跟着哭。

胃管里打进去了水和奶粉,可可眯着眼睛稍稍安静了一会,嘴里一直念叨说身体里有虫子从下往上爬,好疼,突然,他大喊一声,说虫子爬到他肩膀就要钻进他脑袋了,说完把脖子使劲一扭,照着自己左肩膀就下口,牙齿登时在肩膀上豁出了个血口子,还刮下来一片肉,血流了一床。

花匠心疼得再也忍不住了,拿剪刀把可可身上的麻绳挑断。

但下一秒,可可不顾肩膀上流血,站起身跌跌撞撞进了厨房,从案板上提溜起来一把菜刀。

花匠心说不好,赶忙追过去,却看见可可在他面前“扑通”跪下,把菜刀递给了花匠,“我真个是忌不了,你一刀把我给片死吧,爸,我念你个好!”

儿子的这一跪让花匠下了死决心,他要趟一条路出来救儿子——自己先吸上,再和儿子一起戒。

他不信毒瘾有这么厉害,自己当过兵,意志力强,自己戒掉了可以把经验传给儿子。就算戒不了,再大的罪他这个当爹的也愿意和儿子一起受着,这是他欠儿子的。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花匠再次找到市里卖土料子的毒贩,花了一万块钱,又买下6克毒品。

现金递给过去之后,毒贩子从土料子小包中抽出来两包,扣下了,“你这个灰鬼,上次骂我来,这两小包算是你短我的精神损失费。”

花匠没言语,把小包装进内兜里,回了家中。

为了让自己快速成瘾,花匠第一次就吸了一小包,2分的量。他强制自己多吸、天天吸。

刚开始吸毒的时候,他的身体很难适应,感觉脚踩不到地,路走不稳,躺在床上看电视,画面动一下人就晕得受不了。

有十天时间,花匠什么都没做,除了上厕所几乎没下过床,饭也是吃几口就恶心,人瘦了一大圈。好在后来他越来越适应这种感觉,刚抽完土料子的难受逐渐消失,一种全身放松的欣快感将他包围。

按料子鬼的黑话说,这就是“上道了”。

花匠知道儿子的毒瘾比现在的自己大得多,为了让自己瘾再强一点,花匠决定给自己“打针”,也就是用注射的方式吸毒。

他买了针头、注射器和生理盐水,把土料子在生理盐水中溶解化开,抽进注射器一指头高,照着左胳膊的静脉就打了进去。

拿锡纸烫吸总会浪费一些,而静脉注射身体能完全吸收,所以“打针”是吸毒十几年的老料子鬼才会用的节约成本的方法。

花匠给自己打了三四天毒针,胳膊上沿着静脉血管长了一串串小硬结。因为土料子里的杂质多,这些小疙瘩很长一段时间都消不下去。

他就这么一直吸了两个礼拜,渐渐能体会到儿子的感受了。毒瘾上来的时候,人会疼得失去正常的思维,那时候人已经不是人了,只要能抽一口,哪怕让他抽完就死,也愿意。

花匠意识到,只凭借意志力根本戒不了毒。他原本以为儿子戒不掉是因为性格软弱,受不了一点罪,现在他才明白,就算再硬的骨头,也没办法抵抗毒虫。

他必须得找到新的戒毒方法,带儿子一起闯过这一关。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花匠跟人打听到,戒毒医院会往吸毒者的肚子里埋下一种药,治疗海洛因成瘾。

花匠问了好几个战友,说临市有家戒毒医院能做这个手术,埋进肚子里的叫做“纳曲酮”,是一种海洛因阻断剂,他托朋友联系了那家医院,说治疗效果都不错。

花匠决定自己先去试试,要是真能行,再让儿子做手术。

手术只进行了两个小时,醒来之后,他看自己肚子上裹着纱布,可能麻药劲还没过去,感觉不到疼。

花匠当天就出院了,大夫告知他这药只能管半年,半年内生理上不会想吸,但心瘾谁也替不了,得自己克服。

做完手术的当天晚上,花匠就掏出自己带来的小包土制海洛因,试着抽了起来。刚吸进去一口,一股恶心的胶皮糊臭味就往他头顶上冲,呛得花匠直咳嗽,肚子上的刀口也跟着颤得疼。

但花匠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这手术没白做,自己和儿子的戒毒之路终于有希望了。

半个月后,花匠带儿子在同一家戒毒医院做了手术,还特意嘱咐大夫,不要和可可提纳曲酮只能管半年的事,而这,只是花匠帮儿子克服心瘾的第一步。

回到家里,花匠拿出一小包土制海洛因叫儿子抽,刚一口,儿子就说有一股烂胶皮子的味,直犯恶心,花匠虎着脸对儿子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不行,你最少得抽2分,以前见了不是香得忍不住,现在咋嫌恶心了?”

花匠逼着儿子硬是把一小包都抽完,可可头晕恶心得站都站不住,没来得及去厕所,趴在沙发上就开始吐。饭吐干净了就吐酸水,最后连血丝都吐出来了,直到什么都吐不出来只剩下干呕。

花匠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让可可记住,以前抽料子有多舒服,现在抽料子就有多难受。可可擦了擦嘴对花匠说:“爸,这埋下的药管用了,以后再也抽不动了。”

纳曲酮在身体里是个硬块,哪怕药效没有了,也不会被身体吸收,一直能摸得着,花匠正好告诉儿子,说他们父子俩埋下的是“长效”纳曲酮,管一辈子的。为的是给儿子一个心理暗示,药一直在,他就一直不会想抽料子。

花匠又叫儿子把家里所有的土制海洛因都拿出来,一小包一小包的,大概还有2克多,让儿子自己拿剪子把塑料膜豁开,从厕所蹲便池子里都冲了进去,彻底断了以后的念想。

花匠当然知道谎言、纳曲酮都不能管一辈子,纳曲酮这种药物耐受性很强,第一次埋药能管半年时间,第二次就成了三个月,而埋药三四次以后就不再管用了。

这半年时间,就是他们爷俩逃命的时间。他得和毒品赛跑,抢回儿子。

花匠联系了一个在市里做生意的朋友,把可可送去给朋友看库房。这样不仅可以让儿子换个环境重新生活,切断和那些跑大车毒友们的来往。而且看库房的工作跟外界接触少,还得细心负责,也能把可可给拴住。

花匠会时不时托人打听市里卖土料子的几个毒贩,都说没有再见过可可去买货。做生意的朋友也说可可本本分分,工作得很认真。安稳度过一年之后,花匠的心逐渐放了下来。

他把儿子那辆前四后八租了出去,每个月吃点租金,自己在家里也歇了下来,把院子翻修了一遍,空出一块地来,每天种花养花,成了真正的“花匠”。

被花围绕的时候,花匠总觉得安心,这安心几乎让他忘了被毒品折磨的儿子,也忘了自己和毒品打交道的前半辈子。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花匠更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个小花园,在山沟深处一个向阳的山坡上。起初,那里只是一片孤零零的玉米地。

玉米地旁边的平滩上,有一间砖头平房,砖头红淤淤的,扎眼得很,花匠就住在里面。

这小砖房是他自己盖起来的简易居所,他一个人住在那里,担水、生火、开灶,也没有手机,闲下来的时候就坐在树桩子锯成的凳子上,看一会从县城家里带过来的几本旧书。

花匠当时不能回家,他要靠眼前这片地挣大钱。

去年花匠所在的机修厂效益不好,倒闭了,花匠一夜之间成了下岗工人,没有了收入来源。眼看着可可一天天长大,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而自己一没技术、二没文化,逼得花匠没办法,找到相熟的一位“有本事”的朋友,想谋条新出路。

朋友卖给花匠一袋“白芝麻”,说这是最值钱的“经济”作物,让他找个偏远隐蔽的地方种上。

四月份,玉米苗子已经长得有一尺多高,花匠扛着锄头把这些长出来的新苗苗都铲掉了,接着翻了一遍地,往土壤里混上泥沙石,再种上“白芝麻”。

这花不娇气,也好养,从跟前的水渠里接上水,把地浇得透湿,每二十来天施一次有机肥,花长得很快,出了丫之后,长势几天就是一个新变化。

四个月过去,当初撒进去的“白芝麻”长成了紫红紫红的花,花匠用铁丝绑好的刀片竖着割开花的果实,里面会流出来奶白色的汁液,等上个十来分钟,奶白色的汁液氧化发黑,凝结成膏状再将它们刮下来,装在铝盆子里。

这一块一块的黑膏,就是俗称的“生鸦片”。花匠养护的这一整片地,种的都是罂粟。它们远远看上去美得让人沉醉,但靠近看的时候却触目惊心。

每一朵,都是吸人血、啃人骨头的怪物。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等全部“收获”完成之后,花匠会把所有枯朽了的罂粟果摘下来,放在太阳地底下晒干,用杵子捣碎,磨成粉,再用防潮的油布纸包起来。

剩下没用的花杆,花匠会连根拔起,点起柴火,烧个精光。

最后把生鸦片和罂粟果粉卖给联系好的收货老板。

花匠听过不少种大烟发财的故事,他知道自己干的是违法犯罪的营生,只是当时毒品泛滥,需求量大,当地有胆量有门路的人都干这个,简直成了一种潮流,三五年挣上的快钱,比别人种一辈子地都多。

一咬牙,就把自己心里的一点侥幸,付诸了行动。

从07年开始到10年,花匠每年只种一茬,三四年下来竟然收入了一百万,早就超出了花匠给自己订的50万的目标。

后来风声紧了,也有了种大烟被公安抓住的事情,不少胆小的都收手了,而花匠没有。种毒和吸毒是一样的,快钱挣得顺手了也就有了瘾,轻易断不了。

直到2011年,遇上公安禁种、禁制、禁贩、禁吸的”四禁“严打,所有偏远山区的土地严格巡查管理,花匠在山沟子里被抓了现行,6000多株罂粟花被铲除,花匠也被押进了看守所。

花匠因为犯非法种植毒品原植物罪被判处有期徒刑6年,直到法院判决下来,花匠才意识到,自己一时眼红贪心做的错事,要付出6年的自由为代价。

花匠在监狱总共服刑了5年4个月,当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他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和毒品的纠葛总算是结束了。

但他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他的后半生将会和毒品无休无止地纠缠在一起,当初给他带来暴利的东西,终有一天让他痛到了骨子里。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花匠接到了一通来自公安局的电话,说可可被拘留了。他立马骑摩托车赶到市里。

见到可可的行政拘留决定书时,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经尿检,XX甲基苯丙胺呈阳性。”

甲基苯丙胺是冰毒。花匠立马掏出手机,给可可之前一起吸毒的朋友打去电话,电话那头,朋友支支吾吾地告诉花匠,一开始,可可就是两种毒品混吸的。

一瞬间,花匠觉得自己小心翼翼呵护的幸福已经在眼前分崩离析。

他自己能成功戒掉心瘾,是因为他吸毒的目的就是单纯为了帮儿子戒毒,而不是追求毒品带来的愉悦和欣快感,事实上就不存在心瘾。而可可在埋药后的那半年,只是将冰毒作为土制海洛因的替代品,内心对毒品带来的快感始终都有依赖。

花匠并没能帮儿子戒掉毒品,但更残酷的是,这似乎是他自己种下的毒果。

花匠自己尝过一点点自己种出来的生大烟,拿火一烫,就是一股浓浓的尿骚味,抽了两口就是想睡觉,没啥特别的感觉。

他当时只是把种罂粟花当作挣钱的手段,想着等几年挣够了钱,就回家过踏实日子。顾不得自己种下的这些东西会不会毁了别人的幸福家庭,毁了别人家的儿子。

而现在,自己儿子吸食的毒品里,有没有他亲手种下的罂粟?

在看守所门口,花匠接上脸色蜡黄的儿子,没发火没生气,平静地说了一句,“儿啊,不怕,上次咱咋忌的,这回还咋忌。”

在可可被拘留的那几天,花匠联系了之前做手术的那家戒毒医院,问有没有像埋纳曲酮药那样的手术,能戒冰毒的。

大夫告诉他,海洛因和冰毒的成瘾原理不一样,想戒掉冰毒,要把脑袋后面那根“快乐神经”挑断。

这项手术其实很多年前就被国家废止了,毕竟要挑断脑子里一根神经,风险属实不小。而且有研究显示,快乐神经被挑断之后,人会失去对所有快乐的感知能力,很多吸毒者最后都因为抑郁自杀而死。正规的医院根本不做。

花匠最后联系上了一家民营的医院,想了想,决定还是走老路,自己先抽冰毒,上了瘾之后去试试这个手术,多花钱无所谓,自己老命一条,但不能让儿子去冒这个险,可可还年轻。

冰毒成瘾比土制海洛因快得多,花匠抽到第三四次的时候,就明显感觉瘾上来了,它和土料子的毒瘾感觉不一样,身上不会很疼,只是脑子里什么事都进不去,只有赶紧溜冰这一个想法,心里像猫爪子抓一样越来越痒。

可可被放出来的第二天,花匠就坐飞机去联系好的医院做了手术。

花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脑子里什么事都没法想,他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耳边说话的声音他也没法分辨是谁,整个人陷入了一段意识空洞的状态。

直到陪着他的二姐告诉花匠,“你迷糊了15天,差点把全家人吓死!这手术不管顶不顶用,你要是让可可做,我坚决不同意!”

这一次手术,花匠花了七八万,当飞机在花匠本地机场一落地,他就钻进朋友的车里,拿出一小袋冰毒,一把冰壶。

第一口下去,花匠就知道,挑断“快乐神经”的手术毫无意义,溜冰带来的快感立刻被唤醒,直冲头顶。

这次,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儿子,也救他自己了。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19年的春节,当地没下几场雪,天气又干又冷,花匠和儿子躲在家里的里屋溜冰,只有走亲戚的来了才去客厅里坐一会。

正月初八当天,父子俩照例在家里用简易的冰壶溜完了冰,花匠挨住儿子,两人互相倚着坐在床上,花匠突然开口对儿子说:“唉,小时候没管好你,是爸的错,但爸做的事一定不是害你了,以后日子长,你别怨我......”

说完,花匠报了警,父子俩人被送进了强戒所。

我当戒毒警察这些年来,在强戒所里很少见到在生理脱毒戒断反应激烈到需要绑起来,甚至像可可当初咬自己肩膀那样的行为发生。大多数吸毒者被送进强戒所的前一两天,身体上确实会有一些反应,但仅限于流鼻涕、流眼泪,浑身疼得发抖,出冷汗之类。

而可可的戒断反应非常严重,他的种种行为和在家戒毒时一样。

有戒毒学员和我说过,第一步迈进强戒所大门的时候,心里头吸毒的念想就彻底断了,而只要心里头的瘾一没有,很奇怪的是,生理上的痛苦也会小很多。

我想了想,也许这就是环境吧,人在某种环境下会戒毒,人在某种环境下也会戒不掉。而区分开两种环境的,叫作“退路”。

当一群至亲的人围着你,哪怕捆着你求你戒毒,你也会挣扎、哀求,想尽办法再去抽一口;而当一群管教民警从你身边走过,没有对你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你一眼,你不会产生任何想法。

花匠和儿子可可在生理脱毒期过后,因为怕情绪和心理上互相影响,被分流到了不同的强戒所。花匠住进了我所在的单位。

我问花匠,如果可可这次还戒不了,怎们办?

花匠说:“就算是戒不了,可可在里头少溜两年冰,出去以后兴许能多活两年......”

说完,花匠把淘大米的水均匀地浇在大队养的花盆里。他曾经告诉我,拿淘米水浇杜鹃花,开花的时间更长。

我站在花匠身后,看着他弯着腰,左后脑勺有一道15公分长的伤疤,时间不太长,还映着紫红色,那颜色和罂粟花一模一样。

退役军人为帮儿子戒毒染上毒瘾,才发现靠意志力根本戒不了

在故事刊发前,我跟高一丈再三确认,我会将故事里关于吸毒后果、种毒量刑、戒毒过程,包括一些“土方法”、不正规的方法都完整呈现——只为了最大程度上还原毒品吃人的原貌。

这是一个父亲不断斩断退路的故事,但也是一个父亲没有退路的故事。

故事的结尾,像是报应又像是因果轮回,花匠把自己和儿子搭进去才弄懂的,不过是一个简单却缺乏警惕的道理:

有的路,根本不能走,一步都不行。

戒毒警高一丈说,吸毒人员进入强戒所戒毒两年之后,出所的复吸率是97%。成功生理脱毒有很多办法,而如何能戒掉“心瘾”,这个问题其实无解。

我问他,那怎么办呢?

高一丈说了个特别理想的方法,却很打动我——

“唯一让吸毒者真正戒毒的方法,就是把整个国家变成一个超级巨大的强戒所,这个大环境里没有一点毒品,吸毒者失去了念想,失去了能买到毒品的可能性,自然就戒毒了。”

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渣渣盔

插图:小茬子 大五花

展开阅读全文

页面更新:2024-03-03

标签:毒瘾   儿子   冰毒   花匠   料子   海洛因   白面   意志力   市里   药水   小包   毒品   可可   军人   手术   身体   朋友

1 2 3 4 5

上滑加载更多 ↓
推荐阅读:
友情链接:
更多: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