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御街行· 秋日怀旧》是一首“怀旧诗”，整个诗歌的格调低沉悲哀，不像是对远方亲人的“怀远”思念，而像是对亡妻的怀念。“怀旧”这个诗题，也印证这个想法。

“御街行”是词牌，也有写作“御阶行”。汉武帝刘彻《落叶哀蝉曲》写对死去李夫人的怀念，有句“玉墀兮尘生”，怀疑这是词牌的本原。原诗句极简，有“虚房冷而寂寞”、“落叶依于重扃”等句。

范仲淹《御街行·秋日怀旧》的调子，和这首《落叶哀蝉曲》的意境，格调都很类似，所以推测下来，这首怀旧词是写给自己亡妻的。这个词牌正确的名字应该是“御阶行”。

“纷纷堕叶飘香砌”，坠落的叶子，纷纷飘扬，慢慢堆砌在台阶上。类似于“落叶依于重扃”，以落叶之凋零，写人心之凄凉。“夜寂静，寒声碎”，静夜无声的时候，悲风寒鸟，更助凄凉。“寒声”，就是在寒天里发出的风声、枝条声、寒鸟声等夹杂的声音。

“真珠帘卷玉楼空”，真珠卷帘的玉楼，明确这是女子所居之所。已经空掉，说明所怀之人已不在，人去楼空；

“天淡银河垂地”，抬头仰望，惟有天上银河淡淡，一直垂到天际。这一句拓展了诗歌意境，境界一下子阔大。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年年今夜”，应该是一个特别的、固定的日子，抑或是亡妻的忌日，所以说“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月光如白练倾泻，秋光寂寞里，人却已经隔了千里之外。

“长是人千里”，不是地域的千里，是抽象的距离，是“远隔”。古人相信死者有亡魂，这里指“阴阳相隔”，这是诗意的说法。否则不可能面对着所怀之人居住的楼阁，而说年年今夜，长是人千里。主题是“怀旧”，不是“怀远”。

下阙写诗人怀念旧人的悲伤。“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愁肠已断，毫无理由就醉了，写悲伤的程度很深。

“残灯明灭枕头敧，谙尽孤眠滋味”，说明此夜诗人彻夜难眠，看着残灯闪耀，独自斜靠在枕头上，品尝独自眠的孤独滋味。

“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说明怀人的情愫时时萦绕，心头萦怀，眉头不展。

《御街行》用落叶，寒声，玉楼空，写出一种凄凉悲哀的景致，却又用“天淡银河垂地”的旷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的空寂，划出一派清寂空澹的气象。

词人深切的情感，寄寓在一幅寥廓清远的画面当中。情景交融，凄婉动人。

御街行 秋日怀旧

纷纷堕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敧，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砌（qì）：台阶。寒声：深秋萧飒之声。练：白色丝绸。欹（qī）：倾斜。谙（ān）：熟悉。

落叶残花坠台阶，静夜萧风时断续。玉楼帘卷人何在？云淡银河垂天际。

年年今夜月华明，旧人却隔千万里。

愁肠寸断全为伊，浓酒和泪无声泣。夜不能寐斜倚枕，看取残灯自摇曳。

向来哀情最伤人，眉间心上难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