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我疯掉的老同学——阿良

文：卯金刀客

图：来自网络

难得礼拜天休息，我随心所欲地躺在沙发里正追剧。突然，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老孟！这家伙在珠海开公司发了！有钱！人一有钱不光（财大）气粗，人也粗了！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他瘦得跟光光蜓（家乡土话，就是蜻蜓）一样。

点开手机，画面连画面，相互问候完之后，就是一通的嬉打哈笑与调侃。之后一顿，正色道：伙计，你猜猜谁在我这里呢？我敢说你绝对想不到！

你都说“绝对”了，还让我猜！快点说吧！我急切地想知道。

就看着老孟把手机递了过去，画面一闪，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啊！哎呀！是阿良呀！”陌生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面了！应该有二十年了！熟悉是因为我们是同学，而且当年还是非常要好的同学，并且还曾同桌过。

记得那时候，不论礼拜天还是寒暑假，经常去他家里找他玩。

我们两个相互感叹着“岁月如梭”，不，应该是岁月如刀，是杀猪刀，恰巧我们两个都属猪。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更也许是太久没有见面，有太多的话要说，阿良的话明显比以前稠了好些。我印象中的阿良是少言寡语的。

二十年的光阴如刀似剑，在我们的脸上留下缕缕皱纹纹，却无法减淡彼此间相处的记忆。

我一直纠结怎么去形容阿良的长相。用现在的话说，长得很帅，皮肤很细，茸红似白的颇具女孩像，连走路的姿势也有些像。学习成绩始终都是佼佼者，父母和老师眼中的宝。

中考完才分开，几年后我在外地偶然见到了他的哥哥。他哥哥告诉我，阿良好考上了山东的一所理工学院，说话间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我听了也格外高兴，真心地为他高兴。

生活中最高明的骗局是什么？是世事难料。因为明天还没到来，所以下一步的发展谁也不知道。就在阿良驾驶着生命之舟，波澜不惊地遥望着梦想的前方，理想的港湾触手可及时，阿良却出事了。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其实后面还有很重要的一句“命运改变人生”。

阿良虽然考上了学，鲤鱼跳过了龙门。但是他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大喘气般地放松自己，学习依然认真，课余时间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就与相好的几个同学寻一处幽静之地去读书。

这天，阿良同学几个像往常一样，又去学校外面的后山上去读书。阳光明媚的初夏，幽静山林里透着细细的冷，几个人各找各的清净之所，到了时间点，会互相招呼一声集合回去。

可偏偏有一天，大家走的时候竟然忘记叫他，几个同学以为阿良可能自己先回去了。后来才知道他在一个石头上睡着了，其中有个同学在临走前，也叫了阿良几声，他也没有听见。

同学再看到阿良的时候，是在宿舍里，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已经睡了多久。反正从此阿良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无精打采的无心学习，再后来一天三顿饭也不正常吃了，就知道蜷缩在床上昏昏睡。学校看这情况，就给了他一个月的假，让他回家来休养。

说来也怪，阿良在家里待着，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偶尔在门外碰到熟人，也知道与人家打招呼，嘴巴还很甜。

阿良的父母因此就没有太上心，因为这个儿子从小就内向少语，再加上是第一次出远门上学，换了新环境，大概还没有很好的适应，慢慢调节一下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因为这次的大意，阿良的父亲后来每每想起来，都是懊悔不已，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

一个月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阿良的父母就催促他回学校，又过了一两天，父母替阿良收拾好了行李包，督促他回去了。阿良的父亲把阿良送到车站，亲眼看着阿良坐上车，才放心转身回家来。

没料想两天后，学校打电话询问，阿良的假期过了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校复课?阿良父母懵了！最后学校强调阿良人根本没有归校。阿良父母禁不住得阵阵心惊肉跳，号召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撒网式的找阿良，一天一夜一无所获。

次日的半下午，隔壁邻居大嫂骑脚蹬三轮车去打麦场里拉柴火，发现麦秸垛里佝偻着一个人，大着胆子蹑手蹑脚地凑近一看，哎哟一声我的个亲娘哎，这不是阿良吗?

隔壁大嫂马上回家报信。

阿良父母匆匆赶来，看见目光呆滞，头发如野草般的阿良，在风中瑟瑟发抖。平日里引以为傲儿子变成如此模样，他们的心都碎了！

阿良的父亲靠上前，想去安抚并试图拉他起来，阿良强烈地抗拒着，阿良父亲弓着身子半蹲着，心在滴血地哽咽着唤道：孩子，我是爸爸，听话好孩子，看看，我是爸爸！可惜这时候阿良已经不认识人了！

众人上去把阿良抓起来摁进三轮车的车厢里给拉回家，一路上阿良反抗的嘶鸣着。

阿良疯了！

阿良的情况大家众说纷纭，有相当一部分猜测说，阿良是中了邪气，要找观香的术士给驱邪破解。阿良父亲权衡再三，觉得邪病邪方法治，终归不是正道，于是他决定去学校给阿良办了一年休学，带着阿良远赴河南郑州精神病医院去做系统的治疗。

一年的时间转瞬即过，阿良父亲带着他重新回到了学校。阿良的父亲没有立刻回来，而是作为陪读留了下来，他不放心儿子。

阿良最终还是未能给父亲带来希望的曙光。自从踏进学校的大门，阿良的精神状态又越来越差，眼看着又要回到老路上去，这时学校教务处也找阿良父亲谈话，说前途与孩子的健康比起来，一文不值！

阿良的父亲选择了儿子，带阿良回家了。是啊！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毁了，有人在比什么都强，毕竟人才是最大的固定资产。

阿良父亲一路上一直扯着儿子的手，心中默默地说，儿子只要你好好的，大不了爸爸养着你！

二十年前，我一次回老家在街上和他相遇，他正在集市上摆了个小摊卖菜。看到我他很高兴，我们聊了一会，各方面都很好，看不出来曾经那段黯然的过往。

反倒是我小家子气地想，命运这东西真是残酷，倘若阿良顺利地完成学业，以当时的社会环境，他的未来真的不可限量。

这次视频聊天，我、阿良、老孟聊了很长时间，聊了很多内容，谁也不舍得挂机。最后，我问阿良，你怎么跑老孟那里去了？阿良还没有回答，老孟抢着说，是我请他来的，请阿良过来帮我的！

老孟的一个“请”字，令我心悦诚服，尽显心胸，尽显格局，这才是做老板的该有的样子，当然更是同学情谊原本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