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湖我青春的记忆

未名湖我的青春记忆

未名湖我青春的记忆

永久的纪念

这张照片拍摄于49年前,它是北京大学中文系60级文学专业三班的毕业合影。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三位系领导是系主任杨晦先生(右五),党总支书记程贤策先生(右四),班主任费振刚先生(右六)。

  注视着这张照片,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校园正门依然金碧辉煌,庄严肃穆;毛泽东题写的北京大学匾额熠熠生辉;那对守护着校门的石狮依然器宇轩昂,威风凛凛;三位系领导正当盛年,笑容满面,容光焕发。

  60级正赶上六十年代三年困难时期,全国休养生息,政治运动较少,头三年虽然物资匮乏,但基本生活能够有保证,同学们得以有充裕的时间完成学业,有幸聆听了游国恩、吴祖湘、林庚、冯钟芸、袁行霈等著名专家学者的专业课,真是千载难逢,获益匪浅,终身受用。

  北大是“五四”运动的发源地,有光荣的革命传统,我们的杨晦主任正是“五四”运动的亲历者。当时,他同他的同学们一起冲进曹汝霖的官邸,火烧赵家楼,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他积极投身新文学运动,与诗人冯至成立了“沉钟社”,鲁迅称之为“确实是中国的最坚韧、最诚实、挣扎得最久的团体”。杨晦先生是著名的革命作家、文艺理论家。得获他们的言传身教,真是如沐春风,如饮琼浆,刻骨铭心。

  我们的费振刚老师学生时期,就参与领导编写了第一部红色书面的《中国文学史》,虽然有不完备的地方,但是具有开拓性、创新性,非常难得,十分珍贵。后来他又成为1963年版的《中国文学史》的主编之一,排名在游国恩、王起、萧涤非、季镇淮之后。这套《中国文学史》成为随后几十年大学文科的主要教材之一,意义深远。费振刚老师所在的55级,群英荟萃,人才辈出,他们的刻苦钻研、开拓创新精神为我们做出了榜样。

  1963年下半年之后,风云突变,学业中断。同学们走向了工厂车间、田间农舍。程贤策和一些老师与学生同行,深入基层、深入社会。大家先后参加了南口机车车辆厂的下放劳动,红星农场的麦收,通县的四清,湖北江陵的社教,风尘仆仆,沐风栉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少学了书本知识,但是接触了实际,接触了群众,开阔了视野,增强了才干。

  转眼快要毕业,正是“文革”前夜,山雨欲来风满楼,大家匆匆写完毕业论文,等待分配。特定历史时期,这届文学专业毕业生毕业分配大多不对口,面向全国,面向基层,分到四面八方,同学之间大多失掉联系。

  几十年之后,我们从乐黛云教授的回忆文章里,知道了程贤策先生的下落:“文革”开始之后,陆平等校领导很快被打倒,党总支书记程贤策先生也被打成“黑帮分子”,受到了残酷批斗,他不堪凌辱,“一手拿着烈酒,一手拿着敌敌畏,边走边喝,走向香山的密林深处,时年38岁”。我们为他的结局感到惋惜,他离开我们快50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仍然留在我们心里。



马驹桥归来

未名湖我青春的记忆

北京大学中文系60级同学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参加过两次“四清”,通县马驹桥“四清”是我们参加的第一次四清。当时“四清”才刚刚开始,处于试点阶段,扎根串联,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了解农村社情。从课堂走向社会,对一切都感到新鲜。

  当年的马驹桥可不像如今高楼林立的情景,农村更是荒凉凋敝,土屋破破烂烂,冬天滴水成冰。幸好我被分到一户老大爷家同住,睡热炕,感到分外温暖。

  照片中第一排中间的那个同学名叫崔树芳,他是调干生,具有工作经验,他们到了农村,如鱼得水,得心应手,很快与群众打成一片,迅速开展工作。进村不久,他们与地方工作队员一道,将一个赌博窝子端掉了,很快就打开了工作局面。第三排左第二名是古典文献专业的李致忠,第三名是文学专业的高艾军,他们是北方人,与当地农村生活习惯差别不大,他们很快融入群众之中,工作有声有色。高艾军的写作水平一流,他入学不久,《人民日报》副刊就刊登了他的文章《养牛人》。毕业之后他留校任教,从事对外的汉语教学工作。李致忠具有钻研精神,在第二次湖北江陵“四清”路过沙市的时候,他从新华书店买到了一流专家学者刘国钧所写的小册子《中国书的故事》,如获至宝。工作之余反复翻看,使他了解了“书史”的规律,并进行深入思考,这对他后来参加工作具有重大意义。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国家图书馆,先后发表论文200余篇,出版了《中国古代图书史》等著作,他在我们这批同学中是成绩突出的一个。

  在通县,我们努力工作,访贫问苦,调查了解干部“四不清”问题,帮助干部制定整改措施,认真完成工作任务。

  参加通县马驹桥农村“四清”,提高了工作能力,对我来说还有意外收获:我同一个贫农老大爷同睡一条热炕,他似乎是一个民间艺术家,在空闲的时候,他滔滔不绝地给我讲民间故事,幽默风趣,引人入胜。我认真倾听,一字一字地记下来,回到学校,我将它整理一遍,然后交给了教民间文学的老师。农村生活虽然艰苦,但丰富多彩,这奇特的经历令人难忘!


江陵社教东湖合影

未名湖我青春的记忆

这张照片拍摄于54年前,北京大学中文系60级汉语言文学专业3班同学参加湖北江陵社教结束,返校途中,路过武汉,在东湖公园屈原塑像前合影。

同窗5年,有3年时间在学校读书,有两年时间,到农村参加社会实践,继1964年初参加完北京郊区通县的四清之后,又参加了湖北江陵的社教,足迹遍及大江南北。这批同学中有年长的调干生,他们是崔树芳(后排右1)许木铎(后排右4)张仲春(后排右2),他们有实际工作经验,,吃苦耐劳,密切联系群众,迅速开展工作,为我们这些校门出身的同学作出了榜样。

湖北江陵是从前三国时代的古战场,(荆州,曾是关羽镇守的地方)。虽然是鱼米之乡,但是农村的生活仍然非常艰苦,村干部大多住砖瓦房,贫下中农的住房破破烂烂,那里处于长江边上,血吸虫病肆虐,还未能根治。在农村,我们与贫下中农实行三同(同吃同住同劳动),每个月的伙食费15元30斤粮票,全部交给贫农房东,每天能吃上大米饭,但菜只能是盐水拌青椒,没有油水,生活的艰难可以想见。

四清运动开始时,执行四清16条,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作风;有打击面过宽的倾向。后来执行23条,团结95%以上的群众干部,打击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我们从实际工作中体会到:当时农村基层确实存在四不清问题,干群关系紧张,干部队伍中混进了坏人,开展四清运动实属必须。我们工作的那个生产大队,大队长就是一个坏人,除了贪污之外,还违法乱纪,欺压群众,被他强奸的妇女就有20多人,工作队通过认真细致的调查,掌握了确凿证据,在群众大会上将他逮捕法办,人心大快!四清运动,动员了群众,教育了干部,理顺了干群关系,为恢复农业生产起到了一定作用!

在社教运动中,我们学会了做群众工作,了解农村生活,增强了才干,这些是课堂上学不到的,终身有用,获益匪浅!

社教归来,返校途中,同学们汇集在武汉东湖屈原塑像前,合影留念,心中不禁浮现诗人著名的诗句:“路漫漫宜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我们的生活历程,难道不正是在不断的上下求索中前进的吗!

梦萦故园塔影湖光


未名湖我青春的记忆


2013年我又回到母校旧地重游。时值盛夏6月末,正是大学生毕业的日子,校园充满喜庆而又欢快的气氛。从巍峨的华表下的办公楼礼堂,到浓荫覆盖的中文系别致小院,到处是喜悦的青春笑脸。虽然隔了好几十年,但他们仍然是我的师弟师妹。他们正好完成大学的学业,如同48年前的我一样,即将离开依依不捨的校园,从这里出发,开始新的生活。

我是1960年考入北大中文系的,当然对中文系特别有感情,我驻足在中文系别致的小院,思绪万千。那里小楼的屋檐下,拉起了一条横幅:“此去经年,俊得海岳气象风骨;间关万里,梦萦故园塔影湖光。”这是母校对即将毕业的师弟师妹的叮咛祝福,但扪心自问,这何尝不是对我们老一辈大学生的叮咛祝福呢!

我毕业在1965年文化大革命前夕,毕业分配完全由组织安排,完全出乎意料,我被分配到保密性极强的国防科研单位,专业完全不对口,困难重重。可谓是“间关万里”,我经历了艰苦的基层锻炼,然后回到机关。文科大学生在这里并非英雄无用武之地,我的一技之长也得到发挥。我起草过政策研究的文件;为党委纪委起草过工作报告;撰写过推动工作展开的经验文章;最后以“处长”“研究员”职务退休。在我的身后,一直有母校的身影,那就是像大海一样的胸襟,像山川一样的风骨,同时不能忘记那“湖光塔影”的青春岁月,就像对母亲一样捧出赤子之心。

在文化大革命中,我没有整过人,没有搞过打砸抢,没有为“四人帮”歌功颂德。在科研生产瘫痪时,我为干部工人讲列宁的《国家与革命》,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感到获益匪浅。这里得说一下:列宁的理论著作,在大学时,没有时间阅读,老师也没有要求我们一定要读。但老师教会了我们学习方法,这终身受益,终身有用。《国家与革命》就是在运动初期,无政府主义泛滥时,自学的。歪打正着,十分成功。在科研生产恢复正常后,我全力搞好本职工作。但在业余时间,不忘老本行,辛勤耕耘,用笔名为报刊写稿,我歌颂过“公而亡私勤奋工作复员转业到我单位的八路军老战士”;表扬过“助人为乐的好青年”;对科研人员努力发掘他们身上的“闪光点”,为促进科研生产添砖加瓦;我对《红学》也很感兴趣,十分钦佩刘心武先生的研究精神,但不同意他的观点,撰写了《质疑(秦学)》的评论文章,同他争论一番,登在《中国老年报》上;。。。几十年风雨兼程一路走来,岁月匆匆,但感到十分充实。

“此去经年,间关万里”!难道不正是说的我吗?我没有虚度时光,我从年轻的师弟师妹的身上,看到48年前的自己,他们会比我干得更好,更出色!因为背后有关心他们的母校,有海纳百川的胸襟,有山川一样的铮铮傲骨,欣逢盛世,洽逢其时,伟大的时代正等着他们去建功立业!


风雨32楼

未名湖我青春的记忆


2015年5月,我再次来到北大校园,听说32楼很快就要拆除,于是我在楼前前拍下这张照片,以此作为纪念。32楼是学校早期修建的学生宿舍之一,历经半个多世纪,即将拆除,因此心中充满依依不舍之情,难忘的往事一一在眼前浮现。

1960年8月我考入北大,一进校园,先期报到的北京籍同学帮助办理入学手续,搬运行李,住进了学生宿舍。东北籍的同学李福忠老大哥看我行李单薄,冬夜不能御寒,设法帮我买到了处理的棉被,真是解人之困,雪中送炭,令人感到分外温暖。

学期开始,老师在课堂上认真授课,课余他们还来到32楼,辅导学生,著名教授冯钟芸老师来到宿舍解答疑难问题,她曾经收走我的课堂笔记,将记错的地方一一改正过来,然后交到我的手里,那种教书育人的拳拳之心,令人终身难忘。教文艺理论的陆颖华,刘煊老师曾经来到宿舍和同学们坐谈,他们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精神,像春雨一样滋润着我们的心田。

寒假来临,同室的同学探亲回家了,我的父亲牟泽生正在北京邮电学院干部进修班学习,大年三十,他来宿舍看我,我从学生食堂买来年饭,我们一起吃了热气腾腾的羊肉馅饺子,非常可口,我们一起渡过了温暖的除夕之夜。

文革开始之后,出于对母校的关心,我又一次来到校园,竦立在32楼前,那里正经历过一场武斗,满目疮痍,一片荒凉,听说一个学生因为别人说他出身富农,失掉选举权想不开,从32楼四层跳下,结束了年轻的生命。。。。。。我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

数十年之后我重游母校,曾经拆除的南墙,已重新修复,校园恢复了昔日的宁静。我曾经居住过的32楼居然存在,重新恢复了它的风采。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32楼曾经是中文系的办公地点,直到搬到静园(五院),32楼又重新成为学生和研究生宿舍,室内,楼道,厕所重新经过装修,宿舍楼装有空调,洗衣机,时时供应热水,学校还给配有“楼长”“保洁员”,大学生的生活状态得到很大的改善,超过了从前,体现了党和政府对他们的关心。

最近一次去校园,正赶上32楼即将拆除,即将被新建的更好的宿舍楼所代替,让人倍感欣慰。除旧布新,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看来,32楼学生宿舍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欣然谢幕。而那些温馨的情景将永远留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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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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