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因为沟通不畅，我们走向对立

电影《通天塔》，由墨西哥导演亚历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执导，布拉德·皮特、凯特·布兰切特、菊地凛子、盖尔·加西亚·伯纳尔等人参演，讲述了因为缺乏沟通和理解而发生的四个悲剧故事。这几个故事看似在世界的不同角落独自发生着，但其实相互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电影的名字"通天塔"，Babel，也翻译成"巴别塔"，最早出现在《圣经·旧约·创世记》中。古时候，人类联合起来修建能通往天堂的高塔，为了阻止这个计划，上帝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不能沟通就无法合作，计划因此失败，操着不同语言的族群也自此各散东西。后来，"巴别塔"就常用来比喻隔阂、沟通不畅和冲突的源头等。

伊纳里图是一位非常具有人文关怀的导演，透过他的视角，我们可以窥探劫后余生并完美复仇的"荒野猎人"的内心世界；也可以跟着他的长镜头到中年过气男演员"鸟人"的杂乱生活中走一遭。

这次，他的镜头不再只聚焦一个人，而是向我们展示了一幅在这个大千世界上发生着的群像：为了防御狼群私买枪支的摩洛哥牧民、婚姻遇到危机到摩洛哥度假的美国夫妇、因为自身缺陷和母亲的去世而对父亲以及整个世界充满敌意的日本聋哑少女、要参加儿子婚礼需要立即返回墨西哥的在美务工保姆。

在巴别塔的故事中，隔阂和冲突发生在不同的族群之间；在电影中，导演向我们展示的最鲜明的冲突首先也发生在肤色不同、语言不同、国家不同的人们之间。

在大西洋东岸的摩洛哥，公路上，驶来一辆载满美国游客的大巴，他们是自愿来这里旅游的，却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这里炎热的天气和肮脏的食物；山坡上，两位放羊的摩洛哥少年，欣喜地试着父亲买来的枪，却不小心射中车上的一位游客，这让本来就担心传闻中恐怖主义的他们更加闻风丧胆；受伤的游客被拉到最近的村子接受救治，在这个窄小的山村里，突然就聚集了富有和贫穷、见多识广和孤陋寡闻、开放和闭塞、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现代医术和原始医术……

在大西洋西岸的美墨边境，一位在美务工的墨西哥保姆着急赶回去参加儿子的婚礼，需要多次通过边境上的检查站。对来往人群中的棕色皮肤时刻保持警惕和质疑，仿佛已经写进检查站警察的基因里，成为一种与生俱来的倾向；面对盛气凌人的盘问和严苛蛮横的搜查，墨西哥人好像也时刻保持着敌对，压抑着愤怒和随时揭竿而起的反抗冲动！然而当晚，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之下，压抑已久的愤懑终究爆发了：汽车横冲直撞冲破护栏，威胁的枪声四下里响起，乱哄哄的警笛让人慌不择路……

但是，冲突和对立就只发生在不同的种族之间吗？说着同一种语言、长着同一张面孔、接受同一种文化洗礼的人们就和谐融洽、其乐融融吗？在摩洛哥的牧民家庭中，兄弟阋墙、兄妹乱伦；聋哑日本少女在母亲去世之后，开始与父亲乃至整个世界对立，只有通过对遇到的每一个男性进行赤裸的勾引来排遣自己的怨念；婚姻走到末路的美国夫妇，在这次试图挽回的旅行中依然吵得不可开交；当同胞的生命因枪伤危在旦夕的时候，同行的旅客却因为受不了炎热的天气、害怕发生假想中的恐怖袭击，就把唯一的交通工具旅游大巴强行开走了……

导演以《通天塔》为名，向我们传递的思考又远超过这个古老的故事本来的含义。隔阂和冲突的产生，并不单单是因为你我语言不通；而是因为，当我们四目相对，我不想表达，你不想倾听。

幸好导演是伊纳里图，他心中有希望、有明朗的爱、有恻隐之心，没让这几个故事绝望到底。素不相识的摩洛哥导游，始终守在受伤的美国夫妇身边，直到救援到来；在和警察的交火中，牧民家的哥哥不幸中枪，面对残暴的执法者，一向叛逆的弟弟为了哥哥能够得到救治，甘愿自毁保命的武器举手投降；日本少女试图勾引的牙医和警察都以或温和或粗鲁的方式拒绝了她，没有进一步酿成大错……

几位主人公迎来了和解的机会。因为枪伤，妻子大小便不能自理，面对丈夫的不离不弃和自己的狼狈，她泣不成声，做出了让步，说出了原谅的话，丈夫也开始对自己以前逃避责任进行悔过，两人重归于好，在一片狼藉的土胚房里相拥而吻；经过警察的劝导，日本少女对放下了敌对的态度，主动亲近父亲，父亲惊喜万分，喜极而泣，父女俩在阳台上紧紧相拥。

两个故事中的和解，都是在非常原始的状态下发生的。美国妻子需要在外力的帮助下才能解决最基本的生理问题，毫无体面可言；日本少女在阳台上赤裸着，就像多年前父亲把她迎到这个世界上一样，毫无避讳可言。

《史记》中说：人穷则反本。而在这种"本"的状态下，理解体谅别人、主动打破心中的屏障，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也许，导演这也正是想告诉我们的，所有的隔阂和偏见都不是与生俱来的，都是后天我们自己一点点拾来的、别人一点点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