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只没有名字的猫

一

我最喜欢的动物是猫，这是后来才知道的。八岁时家里第一次迎来这种小家伙，当时父亲想买一些猫回来再卖出去，结果生意不好，加上家里老鼠多，就留下了他。他看上去不足一岁，四只脚是白色的，其他部位则全黑，与其他的猫相比并没啥特别之处，刚开始并未引起我过多的注意。

他被留在家里的唯一原因是捉老鼠。他确实是一只矫健的猫，是一只让老鼠闻风丧胆的猫，真正的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几个月后，他长成了一只帅猫，干净利落，上蹦下跳。家里也几乎再没老鼠，家人开始对他称赞有加。我在外面也对别人夸赞他，还带他们来看他，他得到了一致赞美。

但他和全家人却始终没有互动，没有人把他宠溺地抱在怀里，没有人逗他玩，没有人给他应有的爱。他的使命似乎就是捉老鼠，捉完自家的，就去捉别人家的。也许是他青春期到了，也许是他饿了，也许是他失望了，他开始很少回家。终于在某一天的早晨，我发现他躺在路边，嘴角还流着血，分明就是昨晚刚死的。我抱回家，爸妈叹息了几声，就让我扔掉了。

他就这样走得无声无息，走得渺小如尘，走得好似不曾来过。只有老鼠不分白天黑夜偷吃米的时候，大家才会偶尔想起曾经他有多优秀、多可爱，然后很自然地转到别的话题。

我当时也没有很难过，没有很用心地找凶手，可时间越久，我却越来越想他，越来越爱他。我开始愧疚，意识到我们全家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他。我更后悔，现在想珍爱他，却已阴阳两隔。

猫在农村，几乎不可能成为家庭成员，只有成为捕鼠能手，才会得到主人的关注；如果捉不到老鼠，还会遭到嫌弃。这不公平。都是猫，为什么要以捕鼠能力将他们分为三六九等？人类的这种惯性思维，已经使人类自己尝到了多少后果，为什么还要将这种后果强加给猫？猫很可爱，寿命很短，不要在他离开之后才追悔莫及。正如我，我当时也没有很难过，没有很用心地找凶手，可时间越久，我却越来越想我的猫，越来越爱他。我愈发愧疚，意识到我们全家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他。我更后悔，现在想珍爱他，却已阴阳两隔。

二

高三时候，亲戚送来一只小猫，只有几周大，和从前那只长得挺像，只是毛发不够黑。这是只胆小猫，刚来时很怕生，每天都惊恐地发出凄惨的喵叫声，独自躲在角落，饭也不敢吃。为了弥补遗憾，我决定要好好待他。

家人也对他很好，特地买了猫粮，生怕他吃不习惯，怕饿着。过了一个多月，他终于对环境熟悉了，逐渐变成了一只黏人猫。家里谁走动他都要跟着，不是跟在后面，而是跟在脚边，我们经常稍不注意就踩到他的脚，他就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依然黏在脚边。他每天都要被踩无数次，我们再怎么小心也会踩到他，时间长了都开始烦他。我从未见过有如此粘人之猫！

时间再长一点，我越来越喜欢他。他爱粘人，我更爱他粘我。当不小心踩到他，心里会说一声对不起，踩多了就坐下来，他会慢慢从脚上爬到我怀里。我会给他抚平毛发，感受他的温度和呼吸的起伏。他会经常在我怀里睡着，我舍不得起身，怕惊醒他。我知道他只能依赖我们，怕我们又把他送人，才会如此粘人。

后来，长大的他也成了一只捕鼠能手。我惊奇地发现，原来世上还有不吃老鼠头的猫。然而，老鼠很快被他捉完了，他和从前那只一样，又开始跑去别人家。我有点难过，我对他算是很好了，家人也对他很好，为什么越来越不爱回家？难道这是猫的共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久没在我怀里睡觉了。

命运轮回。在我家里度过了四年光景的他，又走了。上次的凶手没有找到，这次的凶手居然是父亲！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是他让猫离开了我们。家里人都对他的不回家开始心生不满，家里老鼠又多了。我放假回家，母亲告诉我他死了，因为他总是去别人家，父亲就把他拴在梯子上，干活回到家却发现他由于极力挣脱，绳子把他勒死了。我难以接受，可爱的会撒娇的我的猫竟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了短暂的生命，我竟然毫无预兆，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想起一个冬天的夜晚，大家围坐在火炉边，他贴着火炉睡着了，父亲用脚弄了一下他，他依然睡得很香，肚子却没有起伏，我们都以为他死了。我顿时火冒三丈，又顿时难过不已，过了两分钟，他终于醒过来，一脸无辜。我好开心，好想把他抱在怀里不撒手，好想狠狠地亲他。可是，最终还是没有亲，我怕生病。他短暂的一生，我没有亲过他。

我为此怨了父亲很久，当时觉得父亲就是一个刽子手，无情地眉毛都不皱一下地害死了他。我也怨其他人，在他们眼里，他的死居然跟从前那只猫的死一样不值一提。《朗读者》节目有一期请了演员赵文瑄，他对猫的喜爱程度简直不亚于人类父母对孩子，说到猫时简直就是在说他自己的孩子。那期节目我全程流泪，想到了我可爱的可怜的小猫。我又想到女神周慧敏，陪伴她十余年的猫“儿子”周慧豹也离开了她，但周慧豹是幸福的，至少他是正常老死，至少他临走时还有爱他的“妈妈”陪伴着。我的两只猫死在黑夜、死于绳索，死后无人哀婉痛惜，何其悲哀。

现在有很多人重视小动物，也有很多人不珍惜他们。有吃狗肉的节日和团伙，有虐猫狂魔，这些人似乎对动物没有恻隐之心。有一句话一直在我心里：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我真的不忍看到动物被杀害的场景。越长大我连杀鸡杀猪都不忍看，更不忍亲自下手，不是说非得像某个节目上有人说的那样连蚊子都不杀，但至少要好好保护可爱的小猫小狗。

亲爱的小猫，愿天堂没有毒药，没有刽子手，愿天使真心待你们，愿你们不再受伤，不再害怕。

对不起，当我写完这篇文，仍然不知该如何称呼你们，我竟没有给你们取过名字。